5、玛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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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莎吃了一惊：“她要去哪儿？这是怎么回事？”
“说来也是难以启齿。她昨天大晚上和我在家里吵了一架，主要为了她父亲，我是说她的生父。过程就不提了，主要原因在于，她喜爱她的父亲，对他抱有许多幻想，但那并不是事实，只是她天真……或者善意的臆想罢了，但她从不信任我。”
只见温妮无奈地摇着头，单手晃动着，虚空中交叠的指尖里仿佛缺少了根香烟。她叹了口气继续道：
“其实原本，我们只是在谈一件家务事……因为涉及到乔伊日后的转学问题，也不妨告诉老师您。我计划在明年初，在一些棘手的问题处理完毕后，就举家搬到友客鑫去住。我想你知道的，虽然从纳萨勒到友客鑫车程只有半小时，但终究不在市里，在发展客户、联系渠道等方面还是有许多不便之处，而且我还想在合适的位置再开一家饭店。乔伊不喜欢这个安排，于是顺势嚷了起来，说她父亲就会如何在乎她的感受，不会这么对她，然后，在情绪激动的某个时刻，威胁我要“离开这个家”。当然，我觉得她不是认真的，但她的表情又有点严肃，所以也不能百分白地放心。她吵完就去睡觉了，今早我本打算与她谈谈，但画廊却突发了点状况，一个将被送去拍卖的艺术品被人无端怀疑在来源证明上做了手脚，我要去赶紧灭火，所以她起来后家里就没有别人了。幸好，她还是来上了学，但我打不通她的电话，想来是把我加入了黑名单。”
“这……真是太让人头痛了。”
玛莎将十根手指合并成塔尖，面色精彩地评价，“我们从不能低估麻烦背后的一连串巧合。”
“可不是吗？我明天还有事，本来可以直接去机场的，但现在还要为她特意倒回来。不过，我也确实需要来学校一趟，至少要过来看一看她。”
“可是，温妮，既然来都已经来了，我想你或许可以亲自去处理。”
玛莎手肘顶住桌面，两根手指点在太阳穴附近，细细思索着说：
“当然，我很乐意为你们建立沟通的桥梁。本来，乔伊对我来说就是个特别的孩子，我忍不住会多操一点心。当然了，我们老师总会告诫自己要严守底线，不要过于偏爱某个学生，但在我这里，还是会保有几个无伤大雅的例外。”
温妮点着头望向她，眼中忍不住怀有一丝了然和欣喜。玛莎不好意思地继续：
“我想，她内心里一定是渴望关怀的，尤其是来自母亲的包容和理解。想想看，她这么生气，是不是因为你事先没有问过她的想法？可以想象，你们才从拉斯韦那个繁华的地方搬到这里来，没过几个月，好不容易熟悉了情况，现在又要被迫搬走。一般而言，这个年纪的孩子普遍需要稳定、高质量的社交关系，他们看重的是情感的连结，也许，我是说也许，频繁的转学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当然，你也有你完全在理的考虑。”
“我明白你的意思。”温妮的左手摩挲着右手上的尾戒，若有所思地答。
“总之，她可能更乐意看到自己的妈妈亲自来游说，然后你们两个人可以回家，理性地再谈一下那个话题。这样岂不更好？”
“但我看这行不通，琼斯老师。”
温妮不失独断地评价道：“依照经验，她两天内是不会再想理我的。而且，我可清楚她的风评，乔伊在这里没有朋友。说实在的，我也没时间在这里与她瞎耗。我和前夫的离婚官司还在准备当中，不巧，就在今天上午，私家侦探找到并保存了他作为婚姻过错方的一个关键性证据，现在还等在咨询室里，希望和我来一场电话会议呢。大家都知道，离婚是一场硬仗，我必须要抓紧机会尽快结束它，才没有后顾之忧，所以我会利用这个周六，甚至周天，与律师好好地拟定接下来的策略和打法。老师，你看，这就是我刚才提到的棘手的事情……”
“对不起，温妮，也就是说，乔伊还有个继父？”
“是的，只是在我们搬来前我和他就分居了，所以他的名字没有在家庭关系表上。”
“哦，是的，当然，我理解。所以……”
“所以，我就来拜托你了，玛莎老师。我知道，你与她的关系向来不错，请在我力所不及的地方，能监督一下她。”
“我很乐意，”玛莎犹豫道，“但与此同时，不需要告诉她的辅导员吗？”
“我女儿最信任的老师也只有你了，玛莎老师。她好像不太喜欢辅导员的说教。”温妮那道求助的目光伴随着一点令人局促的笑意，她语气笃定地说。
“呃，我知道，她总巴不得让我做卡崔娜的工作。”
玛莎下意识地戳弄着放在桌上的钢笔，心想笔帽怎么又不知放哪去了：“这么说吧，我不是咨询师，显然不是那个最有能力倾听她并能做出适当反馈的人。但我又的确无法拒绝这个要求，温妮，只能说，你找对人了。大概，她和我的某个地方有点像，我打心底里希望能理解她，帮助她。”
温妮的眉头愈发舒展，她挺起了粉色西装包裹下的胸脯，姿态放松地斜坐在那把仿制布列塔尼风格的木椅子上，赞同地看向玛莎。
“我会监督她老实回家，并及时告诉你情况如何的，温妮。但同时，我也想建议，等事情过去后，你们得敞开心扉地聊一聊，好吗？”
玛莎紧盯着对面的女子，一个接一个地做出提示：“关于是否转学，转去哪里，怎么处理好在这里的人际关系，包括你对新事业的计划，你与前夫如今在打官司的哪一步，等等。请试着，别再当她是小孩子，她需要从你这里得到安全感，但也需要知道，你为这个家庭已做出了足够的贡献和牺牲，这会有助于她的成长，也能让你们变得更加亲密。”
闻言，温妮只是沉思地抿着嘴唇，目光微微低垂，双手合十，表示自己正在聆听。
玛莎的手指轻轻扣着办公桌的油漆，期待地望着对面。在内心深处，她甚至怀疑自己太过交浅言深，因为自己虽与乔伊已经熟悉，与她的母亲却并非如此。况且，虽然这对母女谁都没提，她却知道，1989年那个至今悬而未决的案子，曾令这个年轻的家庭一度悲惨地失去了父亲和丈夫。还不知当时的打击会给二人的亲子关系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呢。但当玛莎看见当温妮再次抬头，眼中闪烁着的是认真思索后绽放的华彩，而不是被撕开伤疤后的难堪和恼怒时，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我理解你说的意思，玛莎。事实上，我也在反省自己有没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好，等这次回来，我想和她深入地谈谈。我也知道，自己不算是个多么称职的母亲。我想，那年生下她时，我还太年轻，自己都还没弄明白怎么照顾别人，然后，又发生了很多糟糕的事……”
当温妮正接着要说什么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铃声猛然打断了她们的交谈，她从手提包里取出手机看了一眼，略微皱了皱眉头。
“你要接吗？请便。”
“不用了，谢谢，不久会和这人见面的，是我的前夫。”温妮苦笑一声，玛莎见状微倾身体，在桌子上安慰似地握住她的手：
“对了，为什么不让乔伊这个周末住到我家去呢？我们有一个客房，挺大的，里面的床很软。而且，我母亲这个周末会来看我，给我们做好吃的馅饼，乔伊一定会喜欢的。这样，你尽可以放心地去外地处理事务，而且也不必担心她在家会不乖，或者去外面闯出什么祸来。说实在的，如果周末她一个人过，我们都会担心她，不是吗？”
“这样太好了，玛莎老师。”温妮感激地回握住她。她又仔仔细细地打量玛莎椭圆的脸蛋一遍，语气不自觉变得更加信任和亲昵：“我会记着你刚才的话的。等这阵子忙完了，我真该请你来家里做客。说真的，为什么我们从没这么聊过呢？我竟浪费了这么久，才真正走到你办公室里，甚至乔伊都比我先做了你的朋友！”
玛莎几乎被她这番嫉妒的宣言逗笑了。她弯着眼睛注视对方那张迸发出惊人的光彩的面容，发现要了解温妮其实也是如此地简单。她有时就像小孩一样。说着，女人就拎着那只看上去很稀有的鳄鱼皮包站了起来，循着他们北边国家的习俗，在玛莎的两边脸颊上各印了个无比亲昵的吻。玛莎笑着点点头，跟着一同站起来，以同样亲密的姿势抱住了她，然后，怀着胸口处如炉膛般微微泛起的热度，目送着她这位特殊的新朋友离开了房间。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玛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