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记（穿越）》巴登的莉芙

34、番外·相思病

　　裴停云觉得她病了。

　　一开始是百无聊赖。在古代定婚，繁文缛节数不胜数，可是全不需要她参与。她这当事的袖手旁观，周围人却忙得团团转，谁也无暇和她作伴。
　　然后就开始胃口渐差，不想读书，不想下厨，不想看戏，不想逛街，对过去喜欢的任何事都失了兴致。每天除了例行公事的露个面，就是躺着坐着发呆，时而把玩一枚方形透雕青白玉佩。
　　这便是王家给的聘婚之物。方玉暗示琮的形状，巧夺天工的立体云纹，自然是停云的名字。考虑周全，诚意殷殷。据说本是双佩，另一枚在王琮手里。
　　一旦定婚，二人直到合卺都不能再见面了。现实仿佛越来越接近王嬛的话本，不久她会回京等他迎娶，等啊等啊，只等来一场战火吞噬了花烛春风。

　　光想想都抑郁了。可婚前抑郁会让眼皮一个劲地跳吗？

　　如今，停云在礼法上已经算王家妇，是个正经主子了。翻身做主人意味着麻烦和众叛亲离，但也有些好处。比如，她开始同王妃公主和得脸小妈一样，享受太医定期上门请平安脉的待遇。
　　这位大夫行事仿佛是个神医，用不着先问饮食起居，径取出腕枕，搭过停云的左右脉，端详她气色，好一阵若有所思。
　　“……太医，我有什么不好的？”停云犹豫地问。
　　“没有没有。某斗胆问一句，女郎可是幼年多病，或者挑食少食？”
　　他很委婉，没有说出挨饿二字。停云心里念阿弥陀佛，替苦命原身点了点头。
　　太医道：“是了，底子确实柔弱一些。女郎是有福之人，平常不要劳累过度，不要大喜大悲，饮食稍微留心，也就无碍了。”
　　停云将信将疑。“可我最近没精神，不想做事不想睡觉……”
　　“某且开三副药，女郎愿意就吃着看，不耐烦了，倒掉也罢。”太医援笔，刷刷刷写了个方子。停云看他开的尽是什么大枣陈皮龙眼肉，糖水一样害不死人的东西，心想这医生可真糊弄。
　　“为人最紧要的，还是开心。想做什么便去做，想见谁便去见。”临走前，太医抛下这么意味深长的一句。
　　停云开始怀疑她有什么大病。

　　紧跟着，老王家也变得怪怪的。
　　先是塞给她四个专职服务人员。四小白花统统未成年，受的教育十分堪忧，只要停云不笑、叹气或者一个皱眉，她们就吓得花容失色。停云当不了幼儿园老师，费了好大功夫，总算才退货回去。
　　然后关关抛夫弃子，把她叫去随自己同住。一切饮食用度，有公主的份，就有停云的份。兼而王家众姐妹嫂子轮番上门围观，真个是嘘寒问暖，有求必应。
　　这还不算，有一天，王妃竟然请她吃饭。
　　停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赶紧沐浴焚香，才敢应召。
　　结果这位高高在上的老祖宗，剽悍事迹等身的狠角色，王府看不见的手，笑容满面拉着她，一连声说：“小娘子生得真好，真可爱，我看了都欢喜。”
　　“只是太瘦了点，怪我家这段忙乱，亏待你了。”
　　“好孩子，往后凡事珍重。有什么不痛快的，千万别闷着，都来告诉我，祖母为你做主。”
　　“不敢不敢不敢……”
　　蹇总管在一旁拼命使眼色。您老这辈子有没有把王琮当作孙儿，还自封小裴的祖母？吓死人了您。
　　停云昏头昏脑，满载一堆首饰珍玩而归。每样宝石、金饰和珠玉都熠熠生辉，晃得她透心凉。
　　怕不是得了绝症吧。

　　绝症谜团尚未破解，另有一人却真的病了。

　　不是别个，正是嫁到卫家的王四娘子王妍。钦差一走，身为边疆镇将的卫简再无理由逗留，只得辞家返回驻防。他与王妍鹣鲽情深，每回离别都要肝肠寸断，王妍又素来体弱，结果必定是病上一场。
　　亲戚们多有怜惜，公主本想亲自探望，她一出行劳师动众，只怕更给病人添乱，于是打发停云做代表，跟随王嬛的车驾一起去了。
　　这一天，王琮也在卫府。
　　登门的尽是女眷，他一个小郎君，在叽叽歪歪的姨母婶子中十分别扭。本来也是下值路过，索性把卧病的姑姑留给她们，自己同表弟表妹一边凉快去了。
　　夫人病了，卫府能管事的就只剩卫纮卫绮。这对小兄妹是双生，长得一样，性情也一样。头一回行使当家主子的威风，就是摆了满桌零嘴招待表兄。
　　各色冰镇果子饮子，樱桃酥山，全是长辈不准多吃的玩意。
　　知兄莫若表弟妹，王琮其实对樱桃喜欢得紧，只是长大后觉得樱桃多汁，吃起来手指嘴角红艳欲滴，太娘娘腔了，人前不怎么肯碰。
　　但是表弟表妹不算人，无所谓。他拿小勺慢慢舀着，让凉飕飕甜丝丝的酥山融化在舌尖，消弭一丝燥热。

　　“阿耶阿娘也真是，岁数一把了，还年年演牛郎织女，丢死个人。”
　　“老祖宗扮王母娘娘，坚决不许阿娘同行嘛。”
　　“阿娘身子差，去了那蛮荒之地，怕是连骨头都不剩了。”
　　“不过她心上有阿耶，阿耶心上有她，又岂在朝朝暮暮呀。”
　　“阿兄你看什么呢，看得这样入迷。”

　　王琮没有听见。
　　两个小卫顺着目光望去，齐齐发出夸张的“哦——”。
　　刚刚又有一行人走向母亲房中，前头愁眉紧锁、步履匆匆的是姨母王嬛，旁边还跟着一个纤柔身形，可不正是他们亲亲表兄未来的娘子。
　　卫绮眼尖。“哎呀，她怎么穿阿兄的衣服。”
　　聘礼中有一样鸭壳青色的竹叶花银丝湖绫，大家都说好看，这个闷热天气正合适，裴停云就拿来做了件出门的单衫。殊不知，王琮也有相同的料子，也做成外袍穿出来，这就撞上了。
　　卫纮看看停云背影，又看看表兄，只见他勺子停在半空，喉结移动，目光幽暗，仿佛将要入口的，并不是那红莹莹樱桃。
　　他一把捂了王琮眼睛：“未婚夫妻不可以见面！”
　　“不能见面又不是看不得。”卫绮取笑他，学起师爷般摇头晃脑：“不能见面，防的乃是小两口情难自禁，到时挺着肚子完婚不好看。”
　　卫纮险些笑岔了气。“噗……阿兄看她的样子跟吃人似的，怕不得生上六七八个。”
　　叮当。
　　王琮将勺子扔回盘中，想要一通发作，心绪却不受控制地飞走，编织起冶丽淫艳的幻景。生孩子……她褪下那件薄衫，露出纤细白嫩的手臂……
　　大人真动怒了，都是这样安静的高深莫测。两个小卫立时收敛，不敢再笑。
　　王琮定了定神。
　　“这些混账话谁教的？”
　　还能有谁，亲戚中的长舌妇，外加某些该烧的话本。
　　“你们两个十四岁，算不得年幼无知。什么叫玩笑，什么叫侮辱，若还分不清，就不要张嘴。”
　　过去无论怎样闯祸，把表兄惹得大叫也好，暴跳也罢，他们都不会害怕。今天这样冷冰冰的面目，却是从未见过的。而且竟是为了别的女人！
　　兄妹俩交换一个眼神，低头嗫嚅道：“阿兄教训得是，我们知错了。”
　　知错了，下回再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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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酥山，古代一种近似冰淇淋的甜点

作者有话说

作者悲伤发现，十八叉番外比这篇本体成绩还好，食色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