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Chapter9 ...
-
Chapter9
余冰坐在教室里，身上是黏腻的汗，额角的碎发贴在脸上但她也无心梳开。
——太热了，热的不正常。
明明已经八月中旬摸到了秋天的尾巴，但还是酷热难耐，不少学生贪凉不盖被子感冒，上吐下泻的。她的宿舍里就有三个，半夜都能听到痛苦的作呕声，寻声望去，没锁上的厕所门开了一条缝，一束灯光宛如触角般照在地板上。
这也导致了余冰的睡眠质量不好，常常被吵醒听着撕心裂肺的作呕声，也感到胃酸上涌。
“老师，我有些不舒服，想去医务室……”在她右手边后一位的女生虚弱无力的请假。她长着橘红色的头发，脸上还微微有些雀斑，小孩子总是对自己与众不同的地方感到自卑，她也不例外，所以含胸耸肩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讲台内是那个性格友善的朱蒂——似乎生病的老师也不少，所以她不得不代课。
朱蒂点头应允还叮嘱女生可以请假休息，余冰听到不少窸窸窣窣的艳羡的怪叫，随后一些大胆的学生看朱蒂好说话陆陆续续都以自己不舒服为理由请假，朱蒂一一同意了。
午休过后，最先请假的红发女孩反而回来了，她脸色看起来好了不少。她从课桌里掏出课本开始认认真真听课，炎热的天气让她脸上出汗，但她似乎格外不耐热，脸看起来就像被喷了水的猕猴桃，每根汗毛上都承载了一滴汗水。
薄薄的校服被浸透，印出内衣的颜色。大颗的汗水从她下巴往下滴，看起来好像在融化一样。
‘呕！’
又是这个熟悉的呕吐声，余冰条件反射回头望去。是那个女孩，橘红色头发的女孩，她张大嘴满脸都水，余冰悚了几秒，担忧地问：“你没事吧？要不要……”她关心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那个女孩吐的白乎乎的呕吐物，一开始她以为是消化完的白粥，但她很快发现并不是——
是一条条蠕动的蛆组成的瀑布从她的口腔里爬出来。
同时有不少蛆沿着她的脸颊爬进她的鼻子眼睛耳朵里，她的眼睛就像一扇转门被蠕动的蛆虫推开，眼珠被推到眼皮下沿，蛆缓慢地挤进去。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她的肌肤干瘪下去，青春饱满的苹果肌如两块肉瘤拉扯着失去水分的外皮坠在下颚两边。
她的眼睛变得格外大，外翻的眼睑呈褐红色薄薄一层覆在颧骨上，皮肤下是活跃来回爬动的蛆，她的眼球整个暴露在空气中，片刻就如煮熟的鱼眼瞳孔开始泛白。
一切变化只用了两三分钟，余冰分明看见不少人都回头看了一眼，但无一例外宛如没有看见异变般，无知无觉继续上课。朱蒂柔和轻缓的声音在往常听来如同安眠曲，现在听在耳中，却觉得阴森诡异。
橘红色头发的女孩转动眼球，发出细小的怪响，回答余冰方才的询问，“我没事，吐过以后好多了。”她的声音还是带着少女特有的青涩细小，同她身上脚下蠕动的蛆虫，怪异畸形的五官形成惨烈的对比。
余冰握紧拳头指甲刺着掌心，将嗓子眼里的尖叫硬吞了回去，她清楚这是邪神出手了，但她依旧孤立无援。
余冰身体微微颤抖，五官控制不住有些扭曲，干巴巴道：“……那就好。”
但接二连三的呕吐声没有放过她，整整一个下午都不绝于耳，到最后她后桌也异变了，白色的蛆越过桌子，爬上她的小腿和手臂，温热柔软的触感让她背上的寒毛根根立起。
……
余冰不是没有想过逃之夭夭，在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她就尝试过，神学院的大门并不戒备森严，毕竟以学校的财力也就请一两个保安的程度。余冰第一天夜里就趁着夜色抹黑翻出去一次，但不管她翻过栏杆多少次，一跳下来就会发现自己站在校园内。
就如鬼打墙一般，清晨太阳升起时，她才发现神学院外面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并不是因为夜晚，而是实实在在柳丁般钉在她眼前宛如天堑的黑色囚笼。
为今之计只有先走一步是一步了，她注意到虽然所有的学生都变的不人不鬼的怪物，但性格并没有多大的变化，而且依旧按部就班的上下学。
余冰等在楼梯出口处，人潮人涌中她瞥见一头金发的怪物逆着人流走向她，“你在等我么？”听他欢欣雀跃的声音，余冰确认自己的猜测，变的只是外表——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余冰不着痕迹躲开了他想要牵牵的手，并摆出一副拈酸吃醋小女人姿态，娇斥道：“别碰我！我看你早把我忘了，不知道躲到哪个女人的怀里，用你蓝汪汪的眼睛勾引她。”余冰头也不回快步走开，悄悄打量了眼面目全非的裴瑞，在心里叹息。
“好薇薇，乖薇薇，你要信我，我昨天真的是不舒服，才不去找你的，你看我现在好了不是立马就过来了么。”裴瑞亦步亦趋跟在余冰的身后，“你原谅我吧，我保证以后一定寸步不离！”
——那可谢敬不敏。
余冰收了怒气，不情不愿地问，“你哪里不舒服？去医务室看了么？要不要紧？”
“嘿嘿，没大多事就是有点消化不良，我怀疑是前天那个甜点有问题，吃完我就一直吐，好在你没吃。”
——这么说确实异常是从那天开始的。
“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吗？不要大意了，有时候简单的吃坏肚子也会死人的。”
见喜欢的女生关心自己，裴瑞乐得搜肠刮肚把自己的感受事无巨细说出来，“没什么不适，就突然感觉神清气爽了，就是感觉脸上有些干，不过身体轻飘飘的。”
“但我看你脸色有些苍白……”
“没事没事。”裴瑞抬手摸了摸脸，脸上干瘪下垂的皮肤如腐竹般皱在一起，“睡一觉就好了。”
——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变。
余冰和裴瑞简单的闲聊了几句在女生宿舍前分开。
第二日异变的学生皮肤变成深褐色在阳光下反射着绚丽的彩色，第三日她们巨大的眼睛爆出，瞳孔溃散化在眼白里，红通通的眼睛上密布着网格的条纹。
第四日，她们长出了透明的对翅，彻彻底底变成了苍蝇。
余冰在楼梯门口也等不到裴瑞了，黑色的海洋里金子般绚丽的少年彻底被淹没吞噬，只剩下骇人的躯壳。
……
……
夜间校园里徘徊的怪物愈加增多，余冰不得不被迫中止了夜间活动，虽然同学们都变得非人可怖，但他们就像被设置了自动键的游戏人物，依旧按部就班的重复每日的日常，只不过带着生硬的模仿。
但为了不引起他们的怀疑，余冰不得不也跟着重复学校的日常，每天起早贪黑上学和自己那些怪物同学。她就如同放进剧本里的人偶，一步步走向背后邪神的早已定好的结局，而无计可施。
余冰一直没弄清楚为什么他们一直没注意到自己人类的样子。
直到课代表收作业的时候，两人的手不小心接触了一下，课代表霎时握住余冰收缩的手，背后的对翅展开，嗡嗡的声带发出震声的预警，“喂！这个女人有些不对劲！”
“她是人类！！”
一时间激起千层浪。
——原来他们是靠皮肤来‘看’的。
昔日里还算平和的怪物纷纷暴起甩动着他们不协调的四肢朝余冰扑过来，余冰奋力挣脱手臂的桎梏，和课代表推搡着将周围的桌椅推倒。生死存亡的关头余冰身体爆发巨力，拖着课代表举起桌子朝他的脑子砸去。
他的脊椎立刻就矮了半截，扶着瘪下去的脑袋晃晃悠悠，再没有力气抓着余冰。
但两人打斗这几十秒，余冰已经被团团围住，怪物们伸出手‘看’到了她。蜘蛛网般密密麻麻的黑色枯瘦的手抓住了她，将她禁锢在原地，拉拽着她的头发衣服，好似在菜市场挑选的鱼，评估着她美味的程度。
我要死了——
大颗的泪花从她的眼眶里滚落砸在衣襟上，她如脖子被老虎含在嘴里的麋鹿，无法抑制着颤抖从胸腔发出无助的悲鸣。但让她始料未及的事，迎接她的却不是她想要中的五马分尸，而是前面抓着她的怪物自发地分开一条道，穿着黑色西装拄着手杖的谭特科款步走来，咚咚咚就像敲在她的心脏。
余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你来救我了。
如此的殷切又如此的笃定，原来她从一开始就在等待着拯救，如一头等待农夫的羔羊。
随着谭特科的越来越近，围在余冰周围的怪物如同被电磁信号绕远磁场的鸟儿，忽然失去目标般四处打转就是看不见坐在地方腿软站不起的余冰。
谭特科伸出手杖，余冰抓着尾端被他拽了起来。虽然理智上清楚自己已经幸免于难，但还是止不住哭泣，抽抽噎噎道谢，“谢谢、您…吸，要不是您我刚刚，可能就被杀了，您能来”说着说着本来已经稳定的声线又抖如筛糠，余冰拧了眉头，嘴角下撇下巴肉发抖，泣不成声。
谭特科从怀里抽出手帕递过来，余冰把手帕展开挡在脸上，遮住自己嚎啕大哭面目狰狞的丑态。
谭特科从东倒西歪的桌椅中扶正了一把椅子，放在余冰身后，用手杖压了压她的肩膀，“坐一下吧，没关系。”
“你只是个小女孩，遇到这样的事当然很害怕，但你却能勇敢的和这些怪物斡旋，你已经非常勇敢了。所以尽情的哭吧，放心我在你的身边，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谭特科声音干涩古怪，即便他尽量放缓了声线，听起来也如同坏了琴弦的二胡就算拉出技艺高超的赛马，依然难听。
但听在余冰耳中却如同天籁。
他不会责怪自己的屡次三番惹事，也不会怪罪她小孩脾气紧要关头只知道哭，他从地上找到椅子让她慢慢哭会保护她。甚至夸赞她碌碌无为被瓮中捉鳖是勇敢的斡旋，他好的令她心碎，余冰脸红地止住了哭声，背过声擦掉脸上的泪水和鼻涕。
谭.夸夸群.特.荣誉群主.科面无表情问，“腿还软么？要是不舒服还可以休息下。”
余冰将脏了的手帕塞进口袋里，缩了缩脖子环顾了圈周围密密麻麻梭巡的怪物，摇头道：“您知道离开这里的办法吗？”
谭特科垂下眼帘，没有提带他进来的明兰油灯，只说：“我这有一个魂铃，找到邪神以后会响动，要想离开要先杀死它，让它创造的这个梦境坍塌。”谭特科也没有撒谎，只不过少说一半。
余冰不疑有他，拍着胸脯发誓一定不会拖后腿。
作者有话说第9章 Chapter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