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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森罗万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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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拂起,枝叶翻飞,林府中仿佛仍是原般模样。
“小七”
“四小姐......”,宁乐七盯着林玄嫮的裙角。
“前几日,我是怎么对你说的?”
宁乐七舔了舔嘴巴,辩解道,“四小姐,小七并未胡闹......”
林玄嫮拧了眉,“夜里带着尚瑀四处乱跑,不是胡闹是什么?”
宁乐七小声嘟囔道,“四小姐还在夜里乱跑呢”。
林玄嫮厉声道,“你说什么?!”
宁乐七头低下去,“是小七错了”。
“将尚瑀带回房中”,林玄嫮眉间凝霜,“今晚你跪着,不准睡觉!”
宁乐七狠狠瞪了曹承一眼,不情不愿地领着医女走了。
“把这个奴才捆起来!”,曹承的包袱被抖了个底朝天,只有些衣物细软,林玄嫮冷面硬口,“靖儿,去将惩戒鞭取来”。
“四小姐!”,曹承并未反抗,面上无一丝惧色,“大厦将倾,一木难支,此刻行家法还有何用?人心早就散了!”
“大厦将倾?”,林玄嫮冷笑,“鼠目寸光的奴才,你能知道什么?!”
“坐井观天的不见得是我这个奴才”,曹承不急也不怒,“关在这里进出不得,四小姐对现今局势又知之多少呢?”
“小姐”,靖儿来去匆匆,捧上了惩戒鞭。
“这话有意思”,林玄嫮挽起惩戒鞭,凌空一抖,墨黑镶赤的长鞭削风为刃,“这局势如何,你似乎比我要清楚,不妨说来听听”。
“四小姐高抬了,我等下人哪里知道什么局势”,隐隐地,传来尤年的惨叫声,曹承面不改色,“只知林公入狱,林家眼看已处风雨飘摇之中,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说我贪生怕死也好,背信弃义也罢,不过是想活下去,何错之有?”
话音方落,呼啸一声,曹承的右肩绽出一条深长的血痕,延伸至腰腹,他咬了咬牙,没有吭声。
“看来让你在厨房烧火搬菜真是屈才了”,林玄嫮,“既这般有种,我放你走”。
曹承呆住,疑惑地抬头,“什么?”
惩戒鞭垂下,林玄嫮声如冰雪,“怎么,还要我再说一遍?”
曹承怔了一怔,瞧了瞧仍然紧缚在身上的绳子,抬眼道,“四小姐有何条件?”
林玄嫮笑了笑,冰雪融消,春意犹冷,“我想知道,你要如何逃出去?”
曹承道,“如四小姐所见,用这飞爪钩爬出去,只可惜已没法子用了”。
林玄嫮道,“林府此刻被围得铁桶一般,你这么大个人,要想自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过去,全无可能,除非你能变成一只蝴蝶,否则跳下去岂非正中下怀?”
曹承的手探向腰间,“我若说了,四小姐便会放我走?”
林玄嫮瞟向他的手,道,“只要你说的是实话”。
曹承自腰带里摸出一张纸来,双手呈上,“这便是我逃出去的法子”。
靖儿警惕地接过,交给林玄嫮。打开来,是一张图,画的正是林府的布局,空白处作了许多的记号。
此刻他们所在之处,被墨笔圈了起来,旁边标注了一行被涂黑抹掉的细小的字。
曹承道,“守卫的官兵共有两拨,每两个时辰交换一次,第三次交换时会进行交叉绕府巡视,此处背向主街,且有林木遮挡,在巡视中有极短暂的一段时间是无人的,只要能抓住这一空白,便可逃得出去”。
林玄嫮折起了纸,“这图是你画的?”
曹承抿了下嘴,“是”。
林玄嫮瞧了他一会儿,对靖儿道,“去拿纸笔来”。
靖儿依言取回,放在曹承面前。
“先解开他的手”,林玄嫮道,“依原样再画一遍”。
曹承提起笔,濡了墨,在纸上晕开,“四小姐果真是心细如发”。
林玄嫮冷眼瞧着,“莫忘了那些标注”。
曹承笔下起落,一气呵成,不过半盏茶的时候,已搁了笔。
“不错,确是出自你手”,林玄嫮瞧得极仔细,“画的很快,分毫不差,未想到你来林府不过半月,竟已能画得出这样细致的布局图。官兵围府也只是数日,你却已觑得了他们的漏洞。这般心思,怎会愿意在人家府中做一个区区烧柴之人呢?”
曹承道,“天下万物皆有用,便是烧柴,煮粥或是蒸米或是烧菜,这柴火所用之法不尽相同,并非敷衍可了事,不过是用心罢了”。
林玄嫮静静地听着,“只怕是别有用心罢”。
曹承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一个人用心的活着便是错么?”
“若是只为自己,自然没有什么错”,林玄嫮道,“可若要伤及他人,还能做的心安理得么?”
曹承道,“四小姐话里有话,意有所指,只是用不在我身上”。
惩戒鞭抽出凌厉的风声,曹承的左肩立时皮开肉绽,“你若真有这般心思,早不逃晚不逃,偏偏要挑这个时候逃?”
曹承冷汗落了下来,“四小姐说的,我不明白。我也想早些离开,可哪里有机会?!”
又是一鞭,“你在给谁报信?!”
曹承疼得弯下腰去,心中惊惧不已。
林玄嫮下手极狠,几鞭已将曹承打得爬不起来,“怪道这几日总觉着有人鬼鬼祟祟在暗地里盯着,原来是你这等龌龊之徒!”
曹承半边脸砸在地上,“曹承虽只是你们眼中的一介下人,却也是有尊严之人,从未做过什么逾矩之事,四小姐何必这般折辱人!”
“嘴可真硬”,林玄嫮收了手,冷冷一笑道,“你可知方才那样大的动静,府外那些守兵却为何无一人进来么?”
曹承已是心中疑惑许久,哑然片刻,道,“不知”。
林玄嫮屈下身来,在他耳旁小声又轻柔地道,“那是因为......他们都听我的话”。
曹承脸色更白,面上似哭似笑,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愣愣地盯着林玄嫮。
林玄嫮又道,“你说,若是我将你交给他们,他们要多久,才会找出其中替你通风报信的内鬼呢?”
曹承嘴唇抖了抖,“四小姐......”
“莫唤我四小姐,你已并非林府之人了”,林玄嫮轻轻一笑,道,“你实在不该将图画的那样快”。
曹承咬了咬牙,“那算不得什......”
“不错”,林玄嫮截口道,“那确实算不得什么,这世上本就有各种各样身怀所长之人,不过这也怪不得你,要怪,只能怪将这张图交与你的人”。
曹承闭上了嘴。
林玄嫮展开那张图,指着图中一处,“这一处亭子,是我两月前求父亲特意为我建的,因托与建造的工匠暂抽不开身,尚未动工,延至了年后......你来这里不过半月,若这图真是出自你手,劳烦你解我疑惑,你是如何画出这一从未出现过的亭子呢?”
曹承不答话,他知道自己最好从此莫要再开口。
“以防万一,你临摹了这张图,这样一来即便被人发现,也只会怀疑到你一人身上”,林玄嫮露出可惜的神情,“那么起先将这图画给你的人是谁呢?”
尤年的惨叫声住了。
戚阳健步而来,林玄嫮撑着膝盖起身,仰头瞧他。
“四小姐”,戚阳垂下眼,“有人要尤年将一张林府的布局图转交给曹承,但这人是谁,尤年一口咬定不知”。
林玄嫮笑了笑,“你总有法子要他开口不是么?”
戚阳轻蹙了一下眉头,“他......自尽了”。
林玄嫮逼近他,“如何自尽的?!”
戚阳张了张嘴,道,“服毒”。
林玄嫮冷冷道,“你竟未发觉他带了毒么?”
戚阳闭了闭眼睛,缓缓道,“他将毒缝进了舌尖,咬破后服下的”。
林玄嫮怔了怔,脸色暗了下去,将手中的纸页一丢,“你瞧瞧这张图”。
戚阳接住了,凝目瞧了半晌,又瞧着林玄嫮。
林玄嫮道,“这是曹承方才画的”。
戚阳起先未解其意,又将图纸瞧了几遍才发现了端倪,“这吟风亭还未建起,怎会出现在图上?”
曹承低下头,脸颊动了动,牙齿还未碰到舌尖,便被戚阳攥住了下颌,旋即嘴巴里被塞进了一只掌心大小的石球,又被布带向后绑住了。
“你们这种死法,实在是让人记忆深刻”,戚阳顶着他的下颌,迫使他抬头,“江湖中,除了’森罗’,还未听过有谁对人家的舌头特别有兴趣的,割开再缝上,不疼么?”
曹承瞪着眼睛,似要喷出火一般将戚阳烧的尸骨无存。
“戚阳,闪开”,林玄嫮扬手又是一鞭,正打在喉间,曹承向后翻倒,痛苦地喘着气,无奈嘴里被塞得满满当当,只能像牛一般地自鼻中呼呼地喷着气,脖颈处喷出了血。
“四小姐,打死了他,可就再问不出什么了”,戚阳闪身避过险些伤及到他的惩戒鞭。
“放心,死不了”,林玄嫮慢慢卷起了惩戒鞭,“不过是让他难受好一会儿”。
曹承愈喘愈急,渐渐地又愈喘愈缓,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终于不再挣扎,晕迷了过去。
“又是森罗”,喝退了一众家丁,林玄嫮目中杀意顿显,“近来可真是声名大噪得很”。
“偏偏在这个时候......只怕不只是为了抢夺地盘而针对诛邪令了”,戚阳道,“我去想法子查查他们是在为什么人做事”。
“不必,眼下我们都在明处,诸事不便,还有很重要的事要你去做”,林玄嫮将惩戒鞭放回靖儿手中捧着的的匣中,“这事诛邪令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