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相公的科举官途（穿越）》兆九棠

3、第三章

　　首先不能做的，就是继续读书科举了。

　　这是孟雨欣在床上修养两天后，高烧退去，头脑清醒时，认真考虑得出的结论。

　　她穿越的这具身体，虽然占用了哥哥孟瑞霖的身份，却是货真价实的女儿身。

　　孟雨欣虽然对古代科举知之甚少，但是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科举乃是国家大事，轻易马虎不得。

　　考场监管更是极为严厉，但凡出现作弊的风声，都会被震怒的皇帝砍掉一批涉事官员，甚至相关学子的脑袋，才能作罢。

　　她可不敢以身犯险，触怒皇威。

　　而且，古代科举不比现代高考简单，甚至于她来说，更加困难，想想高考时的文言文阅读题目就知道了，然而这种难度还只是古代科举入门。

　　四书五经、诗词歌赋，这些她一窍不通，即便她有原主的记忆，那些知识也不是她亲自学来的，融会贯通就不知要花费多少工夫。

　　且历来科举都是费时费力费钱的事，前期投入极大，光是在村塾里的夫子处念书，每年就需要交付十两银子的束脩，这个年代村里普通农家十来口人，一年的收入都达不到十两银子，更别说举全家之力，供养一个不一定会科举得中的学子了。

　　当然了，每次科举之后，也有农家子高中的情况，然而几率不过是万中存一，君不见多少学子考到耄耋之年，却依旧考不中秀才，还将一家老小都拖累了。

　　原主虽然是官家子弟出身，可渣爹对他们不管不问，甚至主动将他们“流放”到这个偏远小山村，就足矣看出对方的绝情。

　　若不是娘亲林氏手头上还有些带出京城的嫁妆，他们现在就要风餐露宿，比普通村民的生活还不如了。

　　孟雨欣倒是不太担心银子，却也不想让林氏白白给她花费太多积蓄，家里没个正经产出，这些年基本上都是入不敷出的状态。

　　嫁妆总有用完的时候，她和林氏的身体又都体弱多病，接下来光是药膳就要耗资不少，以她对林氏嫁妆的粗略了解，对未来的预期其实是不太乐观的。

　　这些暂且不论，她心底深处最担心的，还是考科举耗费的时间问题。

　　孟瑞霖只是普通学子，还未考中秀才，原本打算明年就去参加院试，在此之前还要经历县试、府试，就算侥幸考中了，接下来还要考举人。

　　举人不是那么容易考中的，必须要学习新的知识，即便是天资聪颖之辈，也需要埋头苦学准备上一两年，届时又是几年时间过去了。

　　若是再侥幸通过乡试中举，接下来就要上京赶考，参加会试和殿试……

　　这一流程下来，少说也要三五年的功夫，到时候她就十五岁了。

　　她这具身体如今才十二岁，还未发育，雌雄莫辨，即便与寻常同龄男子站在一起，也看不出太大的区别。

　　可再过两三年，就到了青春发育期，到时候她的身前和身后的弧度都遮掩不住，这个时代的衣衫又轻又薄，穿好几层还紧贴着身子，是无法隐瞒她女子的身份的。

　　以这样的情况去科举，不是自寻死路吗？

　　当然了，即便不科举，倒是可以继续读书啊。

　　毕竟读书明理，孟雨欣也相信，不论在什么样的时代背景下，多读书掌握知识总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然而，想想原主为何会病重身死？

　　可以这么说，她是被村塾里的夫子，硬生生折磨致死的。

　　九月秋老虎，正是一年之中天气回热的时节，孟雨欣粗略估计有三十多度。

　　夫子却因为一个小小的提问没回答上来，就让原主去院子里，顶着大太阳在泥土砂石地上跪着反省了两个多时辰，直到天色将暗时才冷着脸，让来接她的牛庆送摇摇欲坠的原主回家。

　　原主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即便是精壮的汉子，在太阳底下暴晒两个时辰都要腿层皮，原主又是娇弱的官家女子，回家后自然没过多久就病倒了。

　　病倒这将近一个月，如今已经是十月了，夫子却从未打发门下原主的同窗前来探望，甚至从未露过面，这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吧。

　　毕竟他当初可是狠了心的责罚原主，这在其他同窗身上都是从未发生过的事，以往同窗答不上来题，也只是用戒尺打手心，亦或者是罚抄写而已。

　　到了原主这边，聪慧的学子头一次没回答上题，就惩罚如此严重，即便用爱之深责之切也说不过去了。

　　在孟雨欣这个外人看来，这夫子明显跟原主有仇，铁了心要原主去死啊！

　　到底有何深仇大恨，孟雨欣也不知晓。

　　原主曾经也在心底有过这样的疑问，却到底被哥哥的事情占据了大部分心神，又病怏怏的大部分时间都神志不清，所以她至今也不明白夫子所作所为的动机是什么。

　　孟雨欣不打算稀里糊涂的任由此事过去，计划等身体养好，恢复行动力的时候再去调查。

　　可她如今既然明知夫子对她态度不善，自然不会羊入虎口，再去村塾那里读书了。

　　反正以她如今的学识，识文断字却是足够了。

　　那么不继续读书科举，总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吧。

　　孟雨欣从来不是个好吃懒做的性子，父亲去世的早，母亲独自抚养她长大，她从年幼时就体贴辛劳的母亲，每日放学回来，就会帮家里做家务做饭。

　　等母亲病逝，她要赚钱付学费养活自己；工作后想要有一处安身立命之所，也是勤劳认真，踏实刻苦。

　　可以说，勤奋已经融入了她的骨血里，让她闲下来，她都浑身不自在。

　　如今她身子虚弱，倒也做不出帮家里干活的事情来，不是不想，而是力所不及。

　　且家里到底是官宦人家，虽然当初娘亲林氏从京城带来的几家奴仆，大多自赎自身撕了卖身契离开了。

　　却还有林嬷嬷一家子在家中帮扶，日常琐事他们随手就做了，若是她上前要帮助，这些个奴仆还会诚惶诚恐，林氏这个官家小姐也会惊诧不已。

　　孟雨欣思来想去，还是打算找点赚钱的营生。

　　毕竟，娘亲林氏的嫁妆总有用完的时候，京城里那位当官的渣爹又是靠不住的。

　　她也听林大夫说了，自己的身体之前病的太重，需要用药膳食疗法来治愈，加上娘亲身有隐疾，也必须用银子堆砌的良药治病，所以赚钱倒成了眼下的重中之重。

　　不过，孟雨欣到底是个外来客，原主虽然聪慧过人，却对生活中的琐事知之甚少，所以她在对这个异世界了解不多。

　　在这种情况下，以她成年人的思维，明白不能太过张扬，以免让人看出自己的异常来，不然当做异端烧了就不好了。

　　她打算等自己稍微恢复行动力后，就去村子和县城里转转，多看多了解，想来以她的现代经验，想找个赚钱的路子不是什么难事。

　　孟雨欣心底有了谋划，接下来就积极主动地配合杨大夫治病，即便熬出来的汤药再苦，扎针的时候再疼，她也咬牙强自忍耐着。

　　十天之后，她的身体就好了大半，从杨大夫口中得知自己可以下床走动时，她脸上立刻泛起了激动的红晕，这次在床上躺了太久，她都快焦灼抑郁了。

　　林嬷嬷笑着送杨大夫离开后，转身就见馨姐儿穿着鞋子，扶着床在房间里缓步走来走去。

　　她双腿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这具身体在床上总计躺了一个多月，自然亏损虚弱的厉害。

　　林嬷嬷见她身形颤巍巍，似是下一刻就要软倒在地，吓的忙上前去搀扶。

　　孟雨欣笑着道：“嬷嬷，劳烦你扶我去娘亲房里，娘亲若是知晓我身体大好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林嬷嬷眼睛一亮，给馨姐儿穿好了衣衫后，扶着她走到了林氏屋内。

　　林氏脸色苍白，眼底泛着青色，明明是十月的天气，却盖着冬被，看上去倒是比孟雨欣病的还要厉害。

　　孟雨欣见着心痛不已，三两步走上前，坐在床边道：“娘亲，是孩儿不孝，惹的娘亲为我担忧，真是该打。”

　　林氏抿起嘴唇，露出温婉的笑容，只是眼睛没有焦距，只能隐约看到床边一个模糊的影子，她伸出手抚摸儿子的脸庞，“我的儿瘦了，娘亲怎么舍得罚你，儿啊，以后莫让娘亲再如此伤心，娘亲只剩下你了。”

　　孟雨欣眼眶泛红，强忍着才没有哭出来，她慌忙点头应声。

　　林氏虚弱笑道：“得知你平安无事，娘亲才敢合眼休息，你在这儿陪着娘亲可好？”

　　孟雨欣点头答应了。

　　她在屋里待到傍晚，在林氏屋内用过晚饭才回房。

　　房里点着蜡烛，光线不怎么明亮，却也是村里颇为罕见的，换做其他农家，到了夜里想必连蜡烛都不会点就直接睡下了，毕竟蜡烛也是要银子的。

　　她扶着墙，在屋内走来走去，当做身体复健的活动。

　　这里是孟瑞霖的屋子，原主也很熟悉，在哥哥意外去世后，原主就正式搬到了这间屋子里，她常常望着屋内景致，发怔流泪到深夜。

　　原主不敢动屋内的一桌一椅，这些都是哥哥生前的痕迹，她不想破坏哥哥留下的证明。

　　孟雨欣就没有她这般的顾虑了，她在走动锻炼的时候，顺便好奇的查看起屋内的摆设。

　　孟瑞霖和孟雨欣相比，性子更加天真纯良柔软温和，若是兄妹两换个性别，倒是更为妥当，只可惜……

　　所以，孟瑞霖屋子里虽然摆件繁多，却也有条不紊。

　　孟雨欣的手轻轻从靠墙的书柜上拂过，那原本用来摆放书册的柜子，除却书本之外，还拜访了些不起眼，也不值钱的玩意。

　　像是杂草编的蚂蚱，小溪边捡来的好看的石头，牛庆去县城里买来的小玩具……

　　她越看，眼睛就越是酸涩。

　　孟瑞霖是个心肠柔软的好孩子，是个好儿子，也是个好哥哥，他死的时候太年轻，死状也太凄惨。

　　难怪原主会因为愧疚而死，一方面是龙凤胎之间的天生感应，另外一方面则是孟瑞霖是值得原主信赖和喜爱的好哥哥。

　　她垂下眼帘，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在衣衫上，她也浑然不觉，只继续抚摸着孟瑞霖生前留下的印记。

　　书柜旁的地上，安置了一个小书案和椅子。

　　孟瑞霖有个专门的书房，就在隔壁屋子，这个小书案不是用来练字学习的，而是他用来制作各种玩具的。

　　在小书案另一侧，摆放着两个低矮的浅色粗口瓷瓶，这是用来存放画轴的。

　　其中一个，里面放着的几个画轴，是林氏从京城带来的他人之作，不过并非传世名作，一幅画拿去京城去卖，也只能卖个几十两银子。

　　孟瑞霖喜欢作画，林氏带来部分嫁妆里的画轴，便都在这儿存放着。

　　另外一个更大的瓷瓶内，放着十数个画轴，这些便是孟瑞霖自己的杰作了。

　　孟雨欣从中取出画轴，一幅一幅仔细查看，对其上的绘画忍俊不禁。

　　这些画作大多描绘的是孟瑞霖平日里去丰溪村玩耍时的场景，虽然笔画稍显稚嫩，却也带着几分风骨，看上去灵动有趣，以他这个年纪来说十分难得。

　　若是孟瑞霖还活着，将来倒是可以走画家的路子。

　　她长叹一口气，准备将这些观看过的画轴再放回去，却见空了的瓷瓶底部，居然有两个揉成一团的纸团。

　　想来也是孟瑞霖作画时不小心丢进去的，他便有这样的习惯，但凡做文章便不情不愿，还总是出错重写，那些纸团便被气鼓鼓的他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她想起往日兄妹相处的情景，心里越发悲凉，她将纸团捡了出来，又将画轴全部放了进去。

　　纸团晕染着墨迹，隐约可以看到几个字，她一开始并未放在心上，准备将纸团扔到篓子里，第二天会有下人过来收拾处理掉。

　　可她余光瞥见了几个字，引起了她的兴趣，她拿着纸团走到床边坐下，好奇的打开纸团，却在看清上面的字迹时，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原因无他，这两个纸团上所写的并非是孟瑞霖的功课，而是一封信，一封原主毫不知情，写给京城渣爹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