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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唱歌·混血王子 ...

  •   世界上有这么一种人,以被人折磨为存在价值,甚至从中感觉到乐趣,这样的人可以说是“受虐狂”。但是“受虐狂”如果在感到羞耻之后再将自己受到的伤害加倍报复回去,就变得很可怕了。

      虽然顾希雅从小身边就不缺献殷勤的男生,但是让她这么膈应的还是头一个。

      叶威廉说,顾希雅跟他唠叨了很久,有个男生没脸没皮地写情书送礼物。顾希雅明确拒绝他,他说,“持久战嘛,我懂,我绝对经得起考验。”

      顾希雅当面撕掉他写的信,他说,“明天再给你写两封。”

      顾希雅对他说,“你喜欢我什么呀?我改!”他说了一堆他家有权有势的狗屁理论,还骂顾希雅,“装矜持也要有个度。”

      顾希雅暗示叶威廉帮她收拾这个垃圾,当时叶威廉忙着物理竞赛,没把顾希雅的话当回事儿,他觉得不过就是个没出息的男生在给自己找存在感。他甚至还给顾希雅出馊主意,“你跟他说你喜欢登上珠峰的男生,他肯定就带上装备过去了,这样你不就清静了嘛。”

      结果有一天,叶威廉结束竞赛训练一个人回家,在离家两条马路的地方看到顾希雅被一个男生堵在路口哇哇大哭,男生的左手还拿着一个瓶子。

      当时叶威廉不知道那是一瓶硫酸,从后面抓住男生的脖子把他推倒,又往他膝盖上狠踢一脚。硫酸洒在地上,粉色的落樱瞬间变成一堆黑渣。

      叶威廉觉得脊背发凉,顾希雅已经哭得一身冷汗,回到家就开始发高烧。

      顾希雅的外公外婆上门致谢的时候,叶威廉的爸爸说,“那家伙也不是真有胆子泼硫酸,不过是想装模作样耍威风,吓唬顾希雅。”

      叶威廉的妈妈却难掩得意,言语间不乏透露着以后顾希雅要报答他们儿子之意,叶威廉听得非常反感。

      两个老人还表达了对自己年老无用的自责,说到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都命运多舛的时候,一度哽咽。

      叶威廉见不得老人家流泪,挺身表示自己以后会好好保护顾希雅。

      事后,叶威廉被妈妈教育了一通。妈妈的态度是:为什么不早点行动,把这件事扼杀在萌芽阶段?

      “你早就知道顾希雅被同学骚扰,为什么没放在心上?你提前告诉我也行啊!幸好那瓶硫酸最后洒在了地上,如果真泼到顾希雅脸上,我以后怎么安排她当我的儿媳妇?”

      叶威廉妈妈的算盘是这样打的——虽然顾希雅是私生女,但是顾希雅毕竟姓顾,她那个有钱有势的亲爹为了争家产早晚会把女儿要回去。

      所以她一定要把自己的儿子跟顾希雅绑在一起。

      “然后攀上顾家这棵大树。”叶威廉阴阳怪调地说,“我都要精神分裂了,我照顾顾希雅是因为觉得她外公外婆可怜,但是另一方面,我又不想让我妈的阴谋得逞,再说了我也不喜欢顾希雅。”

      慕维娅有点不信自己的听力,“可是顾希雅长得那么好看。”

      叶威廉不以为然,“好看的人多了去了,你要是从小天天看一个人舔鼻涕,你会喜欢她吗?”

      “喂,咱们还在吃饭呢……”

      慕维娅觉得今天的收获不少,跟老同学吃了顿饭,还弄清了高中时的一桩不解之谜。

      原来叶威廉根本不喜欢顾希雅,而那些传言却能把事实颠倒成那样,看来即使被多数人认可的所谓真相,有时也不过是暂且未被拆穿的谎言。

      明德中学还有一个不解之谜,主角是慕维娅的同桌,却给慕维娅带来许多烦恼。

      慕维娅高二时的同桌林徊,是叶威廉和顾希雅的初中同学,也是明德中学所有女生都知道的男生。他爸爸年轻时去英国留学,毕业后带着英国太太回中国。为了纪念太太不远万里的跟随,所以儿子出生后便取名为“徊”——双人回也。

      混血儿的高鼻深目和独特气质,使林徊从小就习惯了被人多瞧几眼。

      就是这个人,定义了慕维娅对“长得好看的男生”的认知标准。

      她还记得,高一刚开学时,林徊几乎每堂课都被老师点名回答提问,哪堂课没被点名,全班同学都觉得老师忘记了什么,这堂课不完整。

      有一回英语课,老师检查课文中的短语掌握情况,点到林徊。

      老师说了三个字,“拉窗帘。”

      “啊?”站在座位上的林徊没明白过来。

      “是的,拉窗帘。”

      师命难违,林徊无奈地走到窗边,长臂一举,准备拉窗帘。

      “我是问——拉窗帘——用英语——怎么说?”老师笑抽了解释着,听起来像在唱rap。

      课文里,拉窗帘用的短语是“draw the curtain”。

      高一下学期,班级里刮《哈利波特》风,林徊跟着多了一个雅号:混血王子。

      说来也巧,叶威廉的名字“中西合璧”,而且容易被人联想到英国王储,加上林徊经常跟他“出双入对”,以致于不少人会把他俩搞混。

      慕维娅就不止一次听到其他班女生吐槽:(7)班那个叶威廉长得一点儿不像混血儿嘛……

      高二文理分科,林徊跟慕维娅一样留在(7)班学文。

      原本就独具光芒的人,在男生稀少的文科班更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成绩优异,高二下学期就着手准备自主招生考试,目标是P大。

      然而他却在那年暑假突然去英国留学,没人知道为什么,班主任也只是在开学第一天告诉了大家这个结果。众人的猜测无处求证,使“林徊去英国”这件事变成明德中学的众多未解之谜之一。

      但是有些女生心里持有一个笃定的答案,那就是:林徊是为了拒绝慕维娅,才决定远走高飞。

      慕维娅明白这个谣言为什么会出现,简单概括就是:既然你拥有的东西我抢不来,那我就让你不配拥有。

      分科后的第一次月考结束,班里要调座位,前后有三个女生悄悄跟慕维娅打招呼,说的是同一件事,“我跟班主任说了,让他把咱俩安排坐一起。”慕维娅月考成绩是全班第三,全校第七。

      慕维娅虽然也想分到一个性格开朗成绩好的同桌,但还不至于去跟班主任指名要求跟谁坐一起,毕竟有些事要讲缘分。不过看到自己这么受欢迎,心里还是美滋滋。

      班主任却执导了一出“命里无时莫强求”的戏码,调座位的结果是,慕维娅跟全班第二的林徊成了同桌,座位在第三排靠窗。

      对于新的座位和同桌,有人表现地很平淡,实际是在隐藏自己的喜悦,有人则直白表达自己的不满,丝毫不在意同桌听到是什么感受。

      尽管大家最后都着手收拾新书桌,但林徊和慕维娅所在的方位还是引起不少乱糟糟的注目。毕竟,高二开学以来,林徊都是一个人坐在讲台旁边的VIP座位,一旦碰上小组讨论之类的活动,林徊就自动神隐。

      班主任大概觉得,那么多人想跟慕维娅坐同桌,把慕维娅分成几半才能让她们都如愿,而林徊好像游离在班级之外,这怎么行?

      干脆把慕维娅跟林徊分到一起好啦。

      换座位的第二天,晨跑结束,慕维娅去学校小卖部买面包当早餐,迎面看到之前说想跟她坐同桌的其中一个,王毓泽。

      “你也没吃早饭吗?”慕维娅轻声问候了句。

      对方却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不用正眼瞧她,仿佛慕维娅是来抢早饭的。王毓泽同学咬了一口沙琪玛,细嚼慢咽了一会儿,然后才冲慕维娅“嗯——”一声,算是回答了。

      王毓泽是从其他班转来学文的,之前见到慕维娅从来都是笑脸相迎,如今真让人见识到何谓变脸。

      慕维娅大致能猜到,对方的态度转变不是因为没有如愿跟她成为同桌,而是——她跟林徊这个宝藏成了同桌。

      也许在别人的臆想里,是慕维娅为了甩开那些想跟她坐同桌的成绩不好的女生,才请求班主任把林徊分给她的。

      “如果她们提前知道林徊也会被调新座位,肯定会把班主任办公室的门槛踏破,而且没一个会提我名字。”慕维娅觉得很郁闷,自以为的受欢迎,只不过是有利用价值,一旦要跟林徊比,那还是一边凉快去吧。

      自己不过是成绩好的那类女生里,愿意花时间给别人讲题的。

      慕维娅从超市回到教室,第一节课还没开始,林徊看了看她桌上的早餐。

      “你怎么了?买了早饭也不吃。”

      慕维娅转过头,没精打采地问他,“你怎么会同意班主任给你调新座位啊?原来多逍遥。”

      “因为新同桌还不错啊。”

      慕维娅愣住,林徊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不高,深邃的眼眸在盯着课本,但那句话听起来很有分量,是发自真心。

      然后那块面包被林徊拿去吃掉了。

      作为赔偿,林徊后来每天早上都给慕维娅带很好吃的小笼包,他说他每天路过那家早餐店。一想到这高冷的混血儿脸每天准时出现在早餐店,接地气地喊着,“给我来两笼包子,一笼在这儿吃,一笼打包。”慕维娅就想笑。

      以前高一的时候,慕维娅觉得林徊的长相一看就是外国人,让人很有距离感,在课堂上听他用中文回答问题都感到新奇。成了同桌后,她发现林徊的脸越来越脱离英伦风了,虽然不说话的时候眼神带点海洋般的忧郁感,但是笑着说中文的样子又相当可爱。

      他喜欢读王尔德的《道林·格雷的画像》,那本书讲述一幅画像代替美少年承受岁月沧桑和内心罪恶的离奇故事,墨绿色的封面一拿出来,慕维娅就知道他的作业写完了。

      慕维娅高中三年都住学校宿舍,所以每天晚自习结束后都不急着离开教室,而林徊也不喜欢在人最多的时候往停车场挤。晚自习第三节课的下课铃声,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水边的阿狄丽娜》。钢琴曲一响,林徊就扔下手中的笔,伸懒腰活动筋骨。慕维娅通常手托腮发一会儿呆,思考些有的没的,但总被林徊打断。

      他这一天听到的好听的歌、看到有趣的新闻或故事,甚至是他的心情,都会在这时候分享给慕维娅。平常林徊话不多,像是所有想说的话都留在这时候,嘴巴跟着思维走,滔滔不绝。慕维娅静静地听他说那些关于音乐流派、专辑概念、难民的偷渡之路、阿根廷的冰川碎裂频率、父母想生二胎之类的碎碎念,每回都将她的思绪带出这明德中学的方寸之地,世界很大,每个空间都有不同维度,她很渺小,但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片独特的世界,是灵魂的栖息地,是勇气的来源和沮丧的回归处。林徊说的话越多,她内心的世界就越辽阔。可以说,他塑造了她的格局。

      冬天的时候,有回下雪,晚上气温骤降,林徊要骑车回家。他把手伸向窗外测试温度,冷得直哆嗦。

      林徊搓着手看慕维娅,“把你的手套借我呗。”

      慕维娅爽快地把自己的桃粉色连绳手套拿给他。

      后排同学走的时候从他们旁边经过,看到林徊接过慕维娅的手套,仿佛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做作地摆出嗤笑的表情挂在脸上,还有心让慕维娅看见。

      慕维娅翻了个白眼,随它去,反正十年后谁还记得谁?

      在林徊去英国之前,慕维娅就察觉到,林徊好像并不喜欢这个班级,他待在教室只是为了上课和完成作业,除此之外他有自己的圈子,慕维娅像是他连接(7)班的一颗纽扣。

      慕维娅不了解他的圈子,只是常听他说起一个叫郭晓凡的学长。

      古有铁齿铜牙纪晓岚,明德中学有铁齿铜牙郭晓凡。

      郭学长比他们高一届,虽然是理科生,却也是妥妥的文艺标兵。慕维娅高一那年元旦晚会,当时高二的郭晓凡独唱了无印良品的《掌心》作为开场,结尾时和学弟林徊合唱了五月天的《温柔》。

      《掌心》这首歌本来是无印良品的两位成员——同为马来西亚歌手的光良和品冠,发行的合唱曲,而《温柔》是五月天的主唱阿信一个人大声唱的歌。郭晓凡把合唱曲改编成了独唱曲,把独唱曲改编成了合唱曲,就像是把一张平铺的A4纸从不同角度折叠,得到不一样的形状和折痕,而对于歌曲改编来说,不同的折痕是不同的直观感受和音乐意境。两首老歌从此成了明德中学广播站并列第一的播放曲目。

      郭晓凡和林徊后来一直是好朋友,就算郭晓凡高三了,忙于复习功课和考试,也常跟林徊一起玩耍。

      林徊说,郭学长学习学累的时候没别的解压方式,就喜欢写歌。他们见面时常做的事情是,郭学长哼着自创的调调,林徊负责用五线谱记录,然后两个人沟通敲定歌词。

      一边是无穷的艺术氛围和音乐创作,一边是(7)班的幼稚鬼们,这么一对比,林徊不喜欢所谓的班集体也是必然。

      但是在那些幼稚鬼的眼中,是慕维娅一人独占了林徊,不让林徊跟班里其他同学打交道。她们猜不到林徊退学去英国的原因,就转移方向,从慕维娅身上猜原因,而且她们不会编排慕维娅做了什么好事,能怎么让慕维娅不爽就怎么编。

      以她们的想象力只能编出“慕维娅喜欢林徊,林徊不喜欢她”这种故事了。

      林徊走后,慕维娅谢绝了班主任再安排新同桌的提议,搬到了讲台旁边的那张VIP课桌——从前林徊的座位,她一直撑到高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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