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序曲时终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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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浪灼人空气炙燥。阳光刺眼，马路几乎熔化，粘腻胶滞。
一个男孩一身薄黑裹得像中国棕缩起肩膀抱着双臂。街上女人为了凉爽极尽其衣，他看着她们了无生趣，失望透顶。
白色风衣掠过眼前，及踝长发金红相间火般明艳。男孩看到，不自主起身，T恤的帽子因惯性微向后滑，露出一颗完美光头（难怪要裹好），把帽子向前拉并拽紧松紧，然后快步追去。强迫症般尾随。
一、
“您的意思是让我拖着它们再走回去？”白风衣几乎生气。
“对不起，实在能力有限。”理发师的目光离不开她中国丝绢般的火色长发，“也许您可以试着扎起？”在口袋里摸索想找出颜色合适的发带或皮筋。
“算了。”阖眼叹气，转身时几缕“火焰”轻盈滑下飘荡眼前。
小街对面的男孩透过落地窗看得到所有细节。她轻起微阖的鲜红唇色同自己喜欢的唇膏多么相似，然后她浅垂眼帘淡淡叹息，她点头时额发飘过眼前像跳动的火星，她转身，她走向玻璃门，她抬手……
突然希望被发现。
在自己所希望的人的视界里被发现，出现并存在于她的世界。
从理发店出来，她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转头看了看他。没错，是“看了看他”而不是“看到他”，仿佛原本就知道他在那里却现在才回身注意，有意的忽略般，他有些伤心。
“不被发现才叫跟踪，您有事吗？”她第一次对他开口，说出的竟是他的母语。
“嗯，”惊讶惊喜和紧张让他直接的话题非常乏味：“这个国家现在不允许女性进入理发店理发。”
“我知道。”她浅棕红色的眼睛看着他让他更紧张。
“您，您唇膏的颜色很美。还有头发也是。”
“谢谢，”她笑，“你也一样。”原本侧立的身子转过来，“不介意我用‘你’吧。”
这让他几乎笑了，她称自己“你”，并且似乎不讨厌涂鲜红色唇膏的男孩。正在调整情绪却看她忽然走过来，抬起脚迈过街，尖细的鞋跟敲打地面的声音回声般震荡自己的心跳。
“就只是这样让你跟着我吗，回家吧孩子，我也要走了。”说着便越过了他。
“等等……”脱口而出，“……您还想做头发吗？”本能的劝留依旧乏味但是直接。
她又回身，笑容看起来什么都知道。
“可以吗，维利亚？”
他也笑了，“您认识我。”
“除了这样的小镇又有几个人不认识你呢。我一个朋友很喜欢你的歌。”
“不是您吗？”他盯着她的眼睛笑。
“嗯。”
“乘公共汽车吧。”能够如此那这些乏味就不算太傻。
剧场般的化妆间，她坐在巨大的化妆镜前看着里面的自己。
“您在想什么？”帽子退到了背后，修长圆润的光头在灯光下温润干净，他像小孩子背着手站在她身后，“我不想剪断它们，它们看起来多美。”
“剪？”随手拿起剪刀猛地剪下，维利亚尖叫。毫发无损。“你看，一点用也没有。也许我只是心情不好才找人麻烦。”她拨了拨头发，它们便层层叠叠卷起细碎的发圈。“这样如何。”
“很合适。”但也有另外的失望：“您的唇色不再鲜艳了。”
“因为那本来就不是唇膏的颜色，而我现在又不再生气。”她看他的失落，“那，把你喜欢的颜色借给我。”
不久之前才经过他嘴唇的细腻膏体拖过她的唇身。就像自己碰触了她一样，像吻一样。
“我要走了。”她把唇膏放回桌面。
“可是，”维利亚并不知自己再次抬眼时已改变了神情，一如面对那些迷恋他的女子时，他妖媚而危险的笑。“如果您并不需要，又为什么跟我来呢。”
“美，”她微眯了眼也笑，“在我的国家念作mei，是我的名字。”当仁不让的骄傲，不仅指容貌。“下次见面可以这样叫我。”走向门口时维利亚几乎伸出手要抓到她了，却因她回头而中断，“为什么要跟你来吗，也许因为从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男孩子，我大概嫉妒了。”忽然向他伸手，指尖不经意划过皮肤，拽下他颈上的黑色项带高高绑起头发。大胆而轻佻的动作打碎了他所有气焰，他像个孩子般，低下头笑。
二、
舞台是不稳定的怪诞造型，但无论多复杂也掩饰不住他刺眼的光芒，暧昧妖冶的微笑让所有人疯狂，飞蛾一样。
漂亮的经纪人拧起精心修理的眉看着他一个个拥抱歌迷，谁知她们是否听懂他唱了什么。
“那有什么关系。”维利亚拿起最爱并且已经更爱的鲜红色哑光唇膏旋出又旋回，嘴角甜蜜。
她忍无可忍：“听说你又带女人进了别墅，怎样，又吃了一个？”说完便冷笑。
他的神情忽然冻结，失去笑意的瞳孔一瞬收细又复原，“别管闲事。”唇型完美地微张，“但拉什姐姐是从哪里听说？”
“难道你真以为自己如传说中神秘？至少我知道你的全部。”
“全部？”他笑，刻入骨髓的笑，娇俏。
“你的态度，”恶狠狠地转过身，“真让我厌恶。”
“是么，”他表情看来多认真，“那我会难过，”于是看起来真像受了伤。从后面轻轻环她的腰，“是拉什姐姐带我离开那里。”声音比舞台轻柔更胜羽毛。拉什转身贪婪地吻他，忽地便昏倒。
“拉什姐姐的血，一如既往地难喝呢。”他擦擦嘴随手丢掉纸巾。“你所知的，还远远不够。”他看着手中的唇膏，最终收起而用了另一支，“mei……”他想起她的鲜红。
三、
“喂！”他声音穿得透城墙，只因为一头金红相间的蓬松卷发。
“你又跟踪我吗，小男孩？”回身看到是他，她笑。
“如果跟踪能找得到的话，”他说，“能再相遇，多巧。”
“为什么不叫我的名字，如果不是听出你的声音我就不会回头了。还是不好发音？”
“美……”他笑，“您现在有空吗？”
“不，我随时在忙。”
“可看上去只在逛街。”
“想约我？”她笑。
“嗯。”彼此端详，她仍然唇色鲜红，不知是修饰的覆盖色抑或又是心情所致的原色。
“看电影吗？”
“我说过在忙。”
“坐车去吧，”他开心地笑，“公共汽车。”
来自交叉世界第二区小国家的电影。
《十诫之六：关于爱情的短片》。
维利亚哭。脚缩在椅子上抱着膝。美看着他，荧幕的光线在他的光头上变换明暗让她想起古老的骷髅头骨。
手指抚上他的枕骨粗隆，像是安慰。
美把他揽进怀，不是情侣座位，两人之间的扶手硌得皮包骨头的维利亚很疼，但他没有动，直到影院灯亮散场。
“还能去哪里呢。”她说。
四、
别墅附近发现男尸，是拉什雇佣的监视者。维利亚挑起眉笑：“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是想更了解你，你恨我了吗？”
“恨？怎么会，我最喜欢您。”
经纪人无可奈何，“至少我想知道你怎么发现他。”
“您不知道？您不是知道我的全部吗。”
看着他的妩媚她想，我找到的究竟是自己的天使还是美丽的恶魔。
时间是华灯初上奢靡的夜。拉什刚刚“失业”：她手中正红的小明星跟她解约。
随意跨进的小剧院竟充满意料之外的风景，无数惊艳的男孩女孩歌舞升平。没人注意得到平凡的她，无所谓吧，这种冲击让她无暇他顾。
却并非如此。
有一个孩子看到她，他突然转头过头来，粲然的笑仿若天使降临。她意识到，他选中了她。她要为他创造奇迹。
拉什笑了，那时自己多傻，他的魅力与生俱来，根本不需要她。以为维系他们的还有维利亚的心意，他总说爱与感谢。可是如今才明白“心意”是最脆弱的联系，他是水妖，诱惑每个靠近他的人却不爱她们。“心意”？自欺欺人而已。
至少我知道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可危险秘密的持有究竟是好是坏，或者又只是男孩的游戏。
“我希望您知道的是，我是个吃人的家伙。不是开玩笑啊。”他笑。
几分钟前拥抱过偶像的女孩躺在偶像身旁，雪白的纱裙浸染鲜红的血，脸上凝滞着最后的微笑。发现她进来时，他正撕扯她的身体，血液顺着脖子流淌。
“啊，你来了，拉什姐姐？”他抬起头笑。似有獠牙忽隐忽现。
他在吃她。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辨。
拉什再也没有随便进他的屋子。忍不住的作呕停止在项后的吻出现。
“我不会吃您的，拉什姐姐。”是带了血腥的他的体香。
男孩透过窗看着楼下突然笑，拽了黑色的夹克冲下楼。那是什么，让他又一次出现自己几乎从未见过的甜蜜的笑。追去时只剩了视线里黑白相衬的背影，维利亚。
五、
“美！”他又叫。
“又是你。”回身却不像往常微笑。
维利亚停下脚步不知所措，“我以为……”
她却莞尔：“开玩笑的。我来找你，有空吗？”
“嗯。”他笑。
“要坐车吗？”
“嗯。”他又笑。
喜欢公共汽车。因为拥挤抑或空旷，总是身不由主在相同空间呼吸并且前进，或坐或站都能与她无限接近，甚至嗅到她的气味探到她的气息。菊花般苦涩冷傲又清澈的气味与平静轻柔偶尔会擦过他肩线的气息。
有趣的是车上在广播维利亚的歌，嘈杂的人们没有注意，美却笑起：
“我是第一次听你的歌。”
“是吗？”他看她漂亮的侧面。
“在想什么？”
“什么？”他回神。
“唱歌时在想什么？听起来心不在焉。”
“是吗。”他笑，如释重负般。
却看到她转过头正视他时浅棕红的眼睛。她笑，伸出手拉着他下车。与她干爽微凉的手指相比，维利亚的掌心微微地泛潮。为什么，如此渴望接近你。
妈妈。
维利亚有一个爱他的妈妈。她认为除了她没人有资格爱他。当他第一次对她笑，她就再不允许他踏出自己的屋子一步。因为最爱他的笑。
从黑暗中走出觉得刺眼，维利亚眯着眼看看门外，回头对躺在地上的人说：“妈妈，我想出去走走，”他笑，“您不说话就是同意了吧。我会回来的，也许。”
坐在门外的长椅上无所事事，风吹来，似乎有些冷。
“在想什么，小男孩。”
“很开心您来找我。”
“虽然你影响了我的工作……我来谢谢你请我看电影，”她说，“不过下次不要再看波兰片了。”
“波兰？您知道交叉世界？”
“当然，我来自那里。”
“第二区？”
“是。”
“我也是。”从未这么开心地笑。
“我知道啊，”理所当然的表情，“维利亚先生。”
“您知道我很多事情。”他想说可我对您一无所知。却在她回首时打住。
“该去哪里才好呢？”
她是孤独的。那一瞬间，维利亚这么想。
“您也不知道吗。”
拉什跟丢了。她找不到他们。
站在一个橱窗前看里面的娃娃。它多美，就像他。没有爱，就像他。她流下泪，为什么要爱他，世界这么大，为什么要迷恋他。
他只是个孩子罢了！
让自己吓一跳的想法。却突然觉得清醒，长久站立，有种释然的放松，也有离别的伤感。是不是可以离开他……
一双手臂突如其来环抱了她的肩。
“喂，怎么跑到这里来？”
拉什急忙回头。是有一头银灰色长发风华绝代的男子。看到她回头时他尴尬地僵硬又自然收回手：
“抱歉认错人了，我的眼神不太好使。”
“没关系。”她抬起下巴，显示女人的矜持和高傲。
“您在哭？”男子笑。
“不关您的事吧。”
“那么，是否可以允许我表示歉意，或许能让您心情好些。”
拉什看了看他，原本脱口而出的回绝改了主意。也许是该改变一下自己。
“好吧。”她说。
公园似乎比咖啡馆更适合他们，沿着湖边走，他在她身旁。看到游戏的孩子美停下脚步，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东西递来，展开手，里面赫然躺着维利亚的黑色项带。
“我不知道该道谢还是为我对你做的一切道歉。”
他有些莫名，然后发现她的表情渐渐变化，逐步沉重的认真让他不自主揣测：他视如珍宝的他们之间的一切被她当作错误吗，她的歉意是想划清他们的界线吗。
“美……”
“我大概，必须要走了，”突然低头转身，“抱歉。”
“不要向我道歉！”尖锐的声音让她不得不回头。
“可我现在必须要走，”她的呼吸变得深慢，“真的很抱歉。拿好它，它现在不会再让你难受。”黑色项带递到他手，她显得疲惫无奈。看到男孩浅棕黄色的虹膜充满忧郁愤怒，只好对他微笑，面色惨淡。
“美……你怎么了？”
突然瘫倒并抓住他的手臂，指甲留下图腾般的划痕。原来男孩也足够强壮到支持她的重量。
“离开我。”瘫扶在他的手臂喘息急促，“不愿？那，你带了什么，什么让你有强烈感情。”
很疼。
“借给我，不然就离开我。”无力的手想推开他。他下意识伸向口袋里片刻不离的唇膏，美抽出他的手，却在触到她曾使用过的鲜红时失望失笑，“已经被我吃掉，我这个……对不起维利亚，原谅我吧。”
揽下他的颈项吻他，深长的吻让他想哭了。他觉得，他爱她。
被美划伤的痕迹如火灼伤般疼，她的卷发流淌成初遇时的顺滑，周身流动发色一样的光，仿若浴火。
她多美，维利亚想，现在的自己是不是在保护她。为什么如此渴望她。
夕阳西下，世界也笼罩了晚霞的色彩。维利亚仍坐在门前的长椅上看着街，他饿了，嘴角勾起诱人的笑，他想吃的东西是他视若敝履的生命。
街上的人大概不多，因为记不起周遭是否嘈杂。有人靠近，带着苦涩清澈的菊花香。
“嗨，你怎么了小男孩？”
他抬起头。
那时，似乎九岁了。
面对男子温柔绅士却明显过分冷静的样子拉什觉得被耍了。女人就是如此，鄙夷粘上身大献殷勤的家伙同时憎恨又害怕态度若即若离的男人。拉什到底只是个普通女人。
“您似乎在生气？”他笑，任何女人都不会比他更美。
“不，怎么会。”
“您这样的表情让我想起一个人，创造了歌手维利亚的奇迹的女经纪人拉什小姐，是吗？”
那漂亮的字眼仍是让她心痛，却又无端自豪：“您知道维利亚？您是本地人吗？”
“不。我知道的是您。”巧妙的回答都为回避问题，但谁会在意,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对他心动吧，难道这真是离开他的契机。
“出去走走好吗？”虽是问句本人却已站起。
“如果我说不呢？”
他笑，“那就恳求您。”
以为能摆脱那个迷药般孩子的自己在看到他拥吻另一个女人时失去理智，唯一控制了自己的是她努力把那个女人当作另一个牺牲品。自欺欺人也好，她至少可以认为维利亚不吃自己是一因为她是不同的。却在她离开他的怀抱时再也无法冷静——几分钟前还以为自己身后的男子已是美丽的极致。
维利亚。在我努力想摆脱关于你的一切时，你又在干什么。
他们看到她走来，原本柔弱易碎的红发女子在起身时突然充满了无限生机，太阳般怒放的生命。拉什有一瞬迟疑，她不愿承认她那明亮炙热的吸引力。
“有事吗小姐？”她略略上抬的唇角性感极了，在拉什看来仿佛是向她炫耀胜利，她看到维利亚郑重甚至显而易见的倾慕在她的靠近中嬗变回一如往昔无法靠近的暧昧，她终于无法自控：
“你以为她真的会爱你？”
她微微皱眉，她以为是伤到她要害于是笑，可她也笑了：
“那，难道他会爱你？我倒是劝您当心那个陪您一起来却消失了的同伴，在接受陌生男子的搭讪时要当心漂亮的陷阱。”
“什么？”拉什回头，那个也许唯一能与面前女子抗衡的美丽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而维利亚开心，美似乎是在袒护自己。
“我要走了维利亚，我不知还能控制自己多久。”
“我只想知道能否再见到您。”
美仍锁眉叹息，“那么明天清晨，我们初遇的长椅。见面之前不要出门好吗？”
“嗯。”他低下头，原来那时她已经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可是……
“也许跟你的理解不同，但是，”她为他绑起项带，“我该为我做的一切道歉。”手停在他的项带旁边，轻轻的拥抱后转身便不见。
拉什睁大眼睛不能相信。
“嗯。”维利亚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回答。可那真是第一次相遇吗，美。
六、
觉得累。不想知道美对他做了什么，只要记得他帮了美。
一个大婶认出他，“我是您的歌迷。”
他吃掉她补充体力。
“你那么喜欢她为什么不听她的话？”拉什嘲讽他，“而且你竟连那样的大婶都吃？”
无所谓地笑笑：“您又知道了，那没看到吗，那个阿姨有着跟她相似的红发。”
拉什的眼神变得清明：“难道，那些白衣服的女人……可你那时并不认识她。”
他笑，“是吗，您知道的真是多呢。”。可是何止白衣的女人，红发的女人，涂红色哑光唇膏的女人，红棕色眼睛的女人……他一直追寻她的影子，远非从这时开始。
“你做了什么，美？”银灰色长发的美男子，这个搭讪拉什又故意带她去公园的家伙。“随便吸纳人的精力，你是妖怪不成。”
“那你又做了什么。”
“怎么，约会别的女人让你吃醋？”
“是啊。”她笑。
“胡说，美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你是来吵架的吗。”放下手里的茶杯。
“但是，那女人跟你相似的背影让我忍不住想去拥抱呐。”
她突然回头惊讶。他视而不见。
“让生病的你一个人出来我不放心，以为我不来又有谁照顾你，可现在看来似乎多此一举？你被漂亮的小妖精诱惑了。”
“今天的你真让人讨厌。”
“我是嫉妒呢。”
美拨拨头发，没有变成漂亮的卷发是力量不足的证据，她叹气。于是男子让手中生长纠缠的枝叶，开出朴素的菊，他摘下它们递给她时枝叶败了一地。“除了我，谁又能补充你的力量。希望别再有我以外的人为你做这样的事。”
她抱着它们时周身包裹源自菊的光芒，“是啊，我也这么想。”长发再次卷起时她靠在他的肩上。
“美生病时要可爱得多呢。”
“是吗，其实是软弱吧。”
七、
天空是暗深的蓝，太阳还在挣扎中尚未升起。
维利亚坐过的长椅后丛生高大的月季却没有一枝开花。现在美坐在这里等他。
“美。”他叫。
她笑笑。
并肩坐着像等待日出。
“冷吗？”
“不。”
“你没有听我的话。”
“嗯？”
“我说见我之前不要出门。”
“那是……”
“没关系，那是你的生存方式，就像狮子要吃羚羊，没有契约者的寄生契约族只能以人为生。何况是我吃掉你的精力。”
“美，你知道我很多事。”
“你是第二次用‘你’称呼我，维利亚。”
他又低着头笑。
“我也一样。”
“什么？”
“以附着在物体上的意念和情感为生，”她只给了他侧面，“我并没有吸取人的精力和生气的权利，更不要说其他种族。”
觉得明白了她为什么要道歉，移开视线觉得伤感，“能帮美我很高兴。”
“对不起，用你的唇膏，拿走你的项带都为了自己。即使是走投无路昨天我仍不应该……是我的错，对不起。”她垂下眼帘。
“那么，美是有目的才允许了我的接近？”
“维利亚。”
“我不介意。至少接近了你。”
“不，我对你的接触超过了界线……”
“您的种族规定的界线吗？”他又用了“您”。
“……不。”
“我厌倦吃人了。”
“……是吗。”
“她们全是美的替代品。”
“什么？”
“我见过您，在很久以前就见过您。”
夕阳西下橘色绚烂。
“嗨，你怎么了小男孩？”
他抬起头，看到浅棕红的眼睛、鲜红的嘴唇、火焰色的长发，以及夕阳下的白衣。
逆光让他看不清她的神情而显得梦幻。她听他说话而不言语，终究开口时，是没有接触却仿佛被环抱的温暖，甚至让他觉得他就是个普通的孩子。
“孩子，无法忍受就离开这里。”她笑。
等她起身离去时他不自主跟了上去，她回头看到后笑。
“礼物。”她说。
送进手中的是她吻过的唇膏。
“再见。”
始终没有握住她的手。
“‘再见’，你说再见。”
“是吗，我不记得。”
“美。”他捧在右手的是因她的祝福而崭新如昨的鲜红。
她站了起来。
“我想，和你在一起……”
“不可能。维利亚，不可能。”突然笑，手放在他的额头，“不如让你忘掉一切?这也是我的能力。”靠近时气息几乎划过他的脸颊。
他快要流泪，“别这样，美。”
收了笑容转过身去，“我要走了。”
看着她离去的步伐，清脆空荡的声音回声般震荡自己的心跳，就像那日她迈过小街的接近，只是如今看到的只有背影。
我要走了。总听到这一句。
抓住她的手臂。
她停下脚步，回身时几乎发怒。维利亚噤声长久地看她。
然后突然向她伸出手，是第一次真正向她伸手。他们的接触总是她的主导，而他无论怎样轻松轻易地抚摸其他女子也从未碰触过她。
第一次热烈地拥抱一个人，卷发摩挲他的耳鬓，感觉她微弱的气息在自己颈窝旋转流逝，他想把她压碎。
“美，”他说，“……我爱你。”
感到有冰凉滴落耳后,顺着颈项的曲线滑下。“维利亚，”她终于回应，“想知道我血的滋味吗？”
他松了手臂，却看她的唇色仍旧温和平静。为什么。
她咬破下唇，血流出让维利亚觉得喉咙干涸。她吻他，血洇入他的口舌如火炽热灼伤了他。短暂的相融与果决的分离。
“明白了吗，即使与我定约也只能伤害你，这是你无法承受的热量。”
含着疼痛的腥甜看她的眼睛，明明清浅却像深渊。他笑了。
再次拥她入怀。他吻她，獠牙所触血液奔涌，像要绞碎她的喉舌。
她没有反抗拒绝，他却推开她，含着满口烧伤的溃烂和两个人的血，他像受伤的小兽一样看她。
“美，我不在乎。”眼泪终于流下。
咽下嘴里的血，单手遮口时溃烂的伤口开始愈合，她抬起头。
“你爱我？”
“嗯。”像做错事的孩子般垂首。
她笑，“我要走了。”
“美——”声音很小，却像歌唱时妖异华彩的高潮。“除了您，我不会与任何人定约，我也不想再找您的替代品。”
看着她无言的离去他缓缓蹲下。“我会死的。不要走。”
哽咽的啜泣即将决堤时她回头，叹气，初晨的阳光为她镶上金色的轮廓，让又一次逆光的她表情不甚分明，“或者，孩子，再长高十公分吧。”她说，“再见。”
忍住了抽泣，有一瞬间他觉得，是不是她也是爱过他的。
八、
“为什么是十公分？”银灰色长发的男子。
她到底是离开了。在穿过交叉世界的车上，窗外是因空间改变而扭曲的天空，但是湛蓝依旧。
“十公分足够他成长。”
“是让他活下来的隐语？他说他会死。”
“是成长。”
男子笑，“成长，你是嫌他还是个孩子？”
“不，”她看着窗外，“但是他可能只是渴望一个母亲。”
“所以是失望了啊。”
她也笑，“还在忌妒？”
“是啊，不能释怀呢。”
她转过头，单手支颐头靠车窗。走出交叉区域进入第二区，美的国家正是夜晚，无星无月，灯火寂寥。看着车窗上自己的影像滑过寂寞的痕迹。讨厌自己这样的表情。
“真的喜欢他？”
“嗯？”她回头。
“真的喜欢那孩子吗？”
下意识微微正坐，沉静了目光，“除了你，他是第一个接纳了我全部的人。”
“为什么对他生气。”他也收起嘲笑。
“……生气。”单调的复述是陷入迷茫的思索。
“因为你害怕，”他说，“你从未爱过。”
“……爱过……”
“美，”他柔软了眼神，让声音也尽量低缓，“你涂了唇膏？”
她回过神淡淡地笑，“是啊，我都忘了。”低头擦掉的彩妆下，是如血的鲜红。
她垂下眼帘，手遮前额。
维利亚坐在地上，仰靠床面看着天花板突然笑。
“交叉世界。”
“第二区。”
“美，在我们国家念作mei。”
“那么，”他轻轻念，呓语一样，“如果换成黑发会不会更美。中国吗，美？”他闭上眼睛露出蛊惑的神色，“您说……‘再见’，是吧。”
“维利亚，准备好要走了吗？”拉什敲门提醒行程安排，却在进入时看到渐渐淡去的男孩妖娆一笑，仿佛初见的震撼，只是这次，天使抑或魔鬼都好，他要离开了。“维利亚，你这么爱她？”
那时她转头看他，用的是他的语言。
“不被发现才叫跟踪，您有事吗？”
“谢谢，”她笑，“你也一样。”
“您在想什么？”
“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可是，如果您并不需要，又为什么跟我来呢。”
“美，下次见面可以这么叫。”
“你又跟踪我？”
“能再相遇，多巧。”
“想约我？”
“坐车吧，公共汽车。”
“我来找你，有空吗？”
“第一次听到你的歌。”
“很开心您来找我。”
“我必须要走了。”
“美。”
“冷吗？”
“不。”
“你没有听我的话。”
“对不起维利亚。”
“……我爱你。”
……
那时她拉着他下车，手指相触让他害羞。有过短暂的对话，但她的回首打断了他的询问，因为有一瞬间他觉得，他看到了她的孤独。
“该去哪里才好呢，维利亚？”
夕阳的逆光让一切朦胧而梦幻，她就这样赫然地出现，带着浓烈而又明亮的色彩，缭绕苦涩干爽的菊花香。
“嗨，你怎么了小男孩？”
他抬起头。
美。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序曲时终结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