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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Chapter 90 应许之时 ...

  •   Chapter90应许之时

      ——凡人所重复的,是前人的悲剧,而龙种所重复的,是永恒的诅咒。

      宫殿半边倾毁,辉煌的宝器和石块堆叠成废墟,端重的暗红帘布垮塌下一半,北国的冷光从破洞灌入室内,红发女人垂头坐在最高的台阶上,清冷的光辉倾斜在她肩头,拉长她的影子,却遮蔽了她的面孔。

      骑士吸入冷冽的空气,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到了另一个幻境里,但是大公永远是她的核心坐标,她迈步走向大殿中心,残破的铠甲碎片落了一地。

      她回头看锈蚀的碎片,抬手触碰胸口的护心镜,满手的渣滓,盔甲的迅速朽烂让她产生自己也在朽坏的感觉,她战栗了。

      “大公……”

      高处的人缓慢抬头,露出金黄的龙瞳,这是一双冷酷无情的眼睛,居高临下地审视众生蝼蚁,同样拥有血色头发的碧眼骑士仓皇在废墟中,无比狼狈、无比弱小。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什么让你复活?”

      骑士愕然回答她的主公:“我不明白,大公,我从未离去。”

      “说谎。”大公走到骑士面前,抬手挥出一道劲风,砂石碎片里露出一张描绘在明媚阳光中享受宴会的少女的画,骑士偏头看了眼画中的阳光花园,心揪紧了。

      “你已经死在这里了,她们在地上欢声笑语,而你在温暖的地牢里腐烂。”

      大公蹲下与骑士面对面,她盯着碧绿的眼眸,吐出冰冷的气音:“我亲眼看着她是怎么把你撕成碎片的,尊严、骄傲、荣誉,一点点被吞吃,誓约、底线、光芒,一点点被碾成碎片。”

      细弱的气音宛如阴冷的蛇,又似爱人的手,轻轻拂过骑士的脸颊。骑士的目光被黄金的龙瞳锁住,骑士的耳朵也被女人的低语填满,她被迫去倾听自己的死亡。

      “她带来黑暗的种子,散播到泥沼,我的仇恨让罪恶之花绽放,你就是养料,你是埋在花下的骸骨,你的朽烂和消失是在很早以前发生的,不是现在,是我使你被她杀死的。”

      可是这双眼睛里光不是为了骑士的死亡闪烁的,大公在眷恋那个杀死骑士的凶手,低语着她的残暴和可恨,心里想着的缺失完全相反的东西。

      于是骑士痛恨她,痛恨她带来的伤害,痛恨她夺走的关注,那个黑头发的妖女夺走了她的半身,现在还要第二次杀死她!永远的!

      “我从未死去!我忍受了——忍受痛苦、忍受死亡、忍受消失!”

      骑士愤怒地指着断垣残壁上挂画,满目的蓝与黑,肆意的笔触勾勒出狂暴的海洋和天空,苍白的雷霆照耀圣洁的符石,那片孤舟随时会倾覆。

      “我听到你的渴望回到你身边,现在你又要再次将我舍弃!为什么!忠实和仁善就如此渺小?誓约和诚实就这么不值一提吗?”

      骑士抓起破碎的铠甲碎片,满手鲜血,可是她无法阻止自己的消失,她痛苦、她怒吼、她疯狂……大公沉默地注视她,弯曲右膝,触碰地面。

      骑士瞪着她,死死地瞪着。

      “并非如此,只是我现在才明白——”

      大公与她对视,在毫无保留的坦荡中将她们最后的连结亲手斩断。

      “——当主公逝去,也就不需要骑士了……”

      大门豁然被推开,满面欣喜的贵族们冲入王宫,震声高呼,宣告新时代的到来。

      “女王病逝!大公继位!恭迎新王,此乃猎龙之王的时代!!!欢呼吧!歌颂吧!人族从即日起,将登上至尊的王座!”

      骑士仰头长叹,泪水潸然而下,圣洁的光淹没了她的身影,越过大公颤抖的肩头来到高高的台阶上。

      辉煌的王座被娇弱的黑发女人占据了小小的一角,她靠在浮华的王座边安然长眠,有人为她披上深蓝的斗篷阻挡黑羽的侵扰,而在王座顶端张扬这一条黑羽怪龙,龙首被猩红长剑牢牢钉死在石壁上,双翼却被摆成温柔环抱王座的姿势。

      这是一座蕴蓄这残酷和温柔的石雕,它低声诉说着与旬的约定。

      “用真龙之血、腐龙心脏和英雄断剑铸成一把真正的屠龙之剑,献予我,你将复生。”

      时间悄然凝滞,晦涩的龙瞳凝成幽暗的紫眸,有温暖的指尖拂过她的眼角,抹去潮湿的液体,但强烈的悲怆还在空洞的胸口回荡,萨娜踉踉跄跄地后退了两步,眼还是红的,泪意未干,她看着陌生又熟悉的黑发女人,吐出话语还带着骑士消失前的萧瑟悲叹之感。

      “萧……”

      永寂垂下手,指尖黏连的热意仍在灼烧她的神经,她沉默地等待萨娜平复情绪。

      “什么是骑士?骑士又是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大公——”

      她一口气上不来,痛苦地攥住胸口咳嗽,这不应该——她是迷失的亡魂,是旬,这些痛苦不是她的,是大公的?不,不是大公,这股愤怒和绝望来自破碎的骑士之心。

      可是为什么这些泪水如此真实?为什么这份痛苦这样难以忍受?

      “女王杀死了骑士,大公又杀死了骑士,这不公平,难道骑士注定要死去吗?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这样疯狂!”

      她直勾勾地盯着萧,她希望从她口中得到答案,就像过去那样。

      “莎娜……”

      “回答我!”

      永寂刚开口就被打断了,狂躁的小兽不愿倾听额外的话语,可它偏偏无法从自己那里得到答案。

      “其他一切都不重要!无所谓!我不在乎!我只想知道、只想知道骑士——为什么!骑士是错误的吗?”

      她用力抱住自己脑袋,好像这样就能扼住那些疯狂的念头,但是这无用,她感觉有只看不见的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要切断她的生命之息。

      《阳光花园》、《暴风雷霆之中》、《猎龙之王》三幅画卷交叠在她眼前闪现,她感觉自己也穿上了破碎的铠甲,骑士之剑已断,只能注视《龙灾》的降临,只能注视《应许之时》的到来。

      ——注视着败亡之时的到来。

      “猎龙之王狩猎的不是巨龙。”永寂伸手扣住少女的下颚,抬起,迫使她仰望,紫眸居高俯视混杂着金与绿的眼瞳,接着道:“她狩猎的是龙族,母神赋予她力量。”

      恰到好处的痛楚刺激混乱的大脑,萨娜全心全意地听着永寂的声音。

      “她是复仇者,黑羽之龙发动蔷薇圣战猎杀了她的主人,失去了主人的骑士没有消失,只是变成了复仇者罢了。”

      萨娜紧紧抓住她的手,眼瞳的金色开始扩散,她颤声道:“她变成腐龙是因为她复仇了?我没有去复仇、没有……”

      “不对。”永寂眼中藏着悲悯,她轻轻抚摸萨娜的红发,温声道:“腐化是因为感染了深渊,深渊流淌是因为滥杀,你见过它的生命果不是吗?两颗,一颗烂了,一颗还在挣扎。”

      永寂感觉到萨娜的恐惧,她轻轻把少女揽入怀中,给出一剂安定剂。

      “但它至死都是一名骑士,为主人战斗到最后一刻,不是吗?”

      “我不知道。”萨娜攥紧永寂的衣角,仿佛幼童般依赖着她,她甚至愿意向她提起最隐秘的心结:“我遇见了黎明,她是个伟大的骑士,可是我还是不知道,萧,后来她死了——”

      “没有死。”

      萨娜一下蒙住了,她怔怔望着黑发女人,眼中起了雾气,哽咽道:“没有?”

      “嗯,我那时本来是去找你的,但是欧罗拉用了妖精的秘术,我只能先带她离开,为了医治她,所以最后没能赶上……”

      “没关系!”萨娜眼泪汪汪的,表情似哭似笑,但最终还是喜大于悲,她扯开嘴角道:“没关系的,她活着就好,真的,没关系,谢谢,谢谢你,萧。”

      “你可是……”永寂抚在她肩上,无奈地叹息:“被逼死了啊。”

      “没有人逼我。”萨娜用力抹脸,心神终于安定下来,脑中无端想起了大公在船头的话,不由心有所感,轻声道:“只是一切本该如此。”

      她忽的抬头,盯着永寂的脸,左眉上方的伤口不停流血,红色的细流顺着脸颊蜿蜒而下,消没在衣领中。

      “谁伤了你?有光和邪气混杂的颜色,你去纳西了?是柏丽娜?不对,感觉不太一样,这种感觉更加浓郁……是那个呼唤声——光明神?”

      “没有,是神之梦魇。”永寂瞧着她古怪的表情轻笑:“做什么这种表情,小女子不才,好歹也是个魔王。”

      “魔王?”萨娜的惊愕只持续了一会儿,道:“你没告诉过我,我猜到你是从东方诸部更东边来的,也许是魔族,但是——王?完全没想到。”

      “因为过分平易近人了吗?”永寂抬手抹去血迹,道:“即使在魔族中我也十分年轻呢,莎娜,别把我当做母亲那辈就好了。”

      “放心,从来没有过。”

      萨娜环顾周围,这里是一片巨大的水晶林,越靠近中心的水晶越为高大壮观,她感觉到一丝微弱的不适感,好像水晶林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影响她。

      “这个地方很奇怪……感觉有些恶心……有一些奇异的声音……难受。”

      永寂发出无情的嘲笑:“真是糟糕的评价,让那些神眷者听到可是要暴怒的啊,这里是神林,世界的伊甸,原初者的摇篮。”

      萨娜茫然了,因为太过遥远高大而不知做什么表情。

      “我记得我在死灵之间,参加龙斋,然后……然后……”

      胸口的空洞在扩大,细弱的风声从里面响起,萨娜终于注意到她还被困在无尽的循环里,而旬的记忆会在循环中发生错乱。

      “我很抱歉,莎娜。”

      永寂伸出食指遥指萨娜胸口的空洞,道:“是我让你变成了旬。”

      萨娜理解不能,她怔怔地望着黑发女人:“哈?”

      永寂微微垂眸,清亮的紫眸中流露出几分晦暗,她道:“你上辈子没有迷路,只是我抢走了你的位置。”

      “……你认识我前世?我本该是魔王?”

      永寂轻轻摇头,解释:“不是这个意思,摩根贡德·罗丁应该告诉过你,世界的灵魂总量是固定的,我是外来者,为了进入这个世界的循环,在你上一次轮回时,我干预了,付出了许多代价后,我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一员。”

      这应该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但萨娜不知道自己不感觉害怕,只有疑惑。

      “为什么这么做?”

      永寂露出一个带血色的笑容,她伸出手指直指神林上空混沌的天幕。

      “为了达成【超量的一】,现在我恐怕还得抢走另一个位置。”

      萨娜定定看着这个陌生的笑容,意识到萧真的是魔王。

      “秩序之神法汉的神座,它在浩劫之日为阻拦第一次深渊浸染堕为暴食者,黄金龙约书亚在魔法纪元的帝都陨灭战中击败暴食并封印它,法汉残魂得以解放,秩序的碎片散落到世界,引爆了千年血战……”

      萨娜十分茫然,她听不到永寂在说什么,不过本能地捕捉到敏感信息。

      “抢走?”

      “对。”永寂直视神林深处的核心位置,道:“神座无人,约书亚本该填补这个位置,但法汉的兄弟,光明神巴尼罕儿抢走了它的神眷——光明圣龙约书亚……它是你的某次轮回。”

      “龙怎么会变成人?”

      “我不知道,也许因为我可能也是条龙。”永寂笑了,她道:“但这是个巧妙的错误,自由之神当时偷走了龙蛋,争夺战十分热闹,幼龙恰巧在巴尼罕儿手中孵化了,它咬伤了那个混蛋,从此染上光明的气息,这也许能解释你的圣血……”

      萨娜已经木然了,她莫名能从永寂的声音中感觉到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

      “它以为它能通过血掌控你,但我阻止了它,用时间与空间的力量。”

      永寂的掌心中荡起不可见的波浪。

      “我本想把幼龙送回龙族的,但是那时我无法完美掌控这种力量,我失误了,幼龙消失了,所有人都找不到它。”

      永寂冷笑着,她道:“原初者们很愤怒,开始追杀我,我被迫在各个时空中逃亡,直到我再次遇到你,莎娜,你的灵魂里不仅沾有巴尼罕儿的血,也有我的,比它更多。”

      “在那一次我确认了,我可以找到你,再也不会弄丢你,于是我有了一个计划,一个撕碎天幕的计划,通过树状图进行的循环是病态的,它们依赖龙种,无法离开龙种,而母神想要一个新的循环,我也是。”

      年轻的魔王诉说着疯狂的计划,方才得知自己曾经为龙的少女无法理解她的言语,亘古的神林寂静无声,但大地上永远都有渴望的身影在回荡。

      “萧,我是……计划,你颠覆世界的计划?”

      永寂猛地转身,严肃道:“不!全错!我对颠覆世界不敢兴趣,但是如果这些是错误的,那我必须改变它,你以为你变成龙会快乐吗?在秩序和光明的争夺中失去自我?约书亚就是最好的例子。”

      她大步靠近萨娜,捉住她的肩膀,直视她的眼睛。

      “那次失误一个绝妙的错误,它让你从龙变成人,把你从众神的视线中藏起来,让你可以仅仅去当萨娜洛特,一个发色有些古怪的奥修斯女孩,即使只是一生,不!我会确保这不只有一生!”

      她没有说谎,萨娜清晰地认知道这点,她为自己产生过一瞬的怀疑感到羞愧,更让她惭愧的是她意识到这个怀疑来源于龙种身份被剥夺的不甘。

      “你可以成为骑士,可以你想成为的任何人,不用参与神魔的斗争,不用考虑母神的意思,虽然生活在哪里都不容易……但是莎娜,我的小莎娜……”

      永寂轻轻喘息着,激动的情绪崩裂了伤口,殷红的血水顺着眉宇流下,浸透了她的左眼。

      “我想给你最多的选择、最多的道路,你也许会为广阔的世界所迷茫,但是想想啊,巨龙能俯瞰大地,但是当它们翱翔于天空的时候,它们如何才能看到深爱的星辰呢?”

      永寂松开手,她轻轻擦拭浸润左眼的血迹,用干净的右眼注视萨娜。

      “但是如果你想回归龙族,我也会帮你,我现在和龙族关系已经过了打生打死的阶段,变得有些……微妙。”

      “微妙到成为王的法娜?”

      永寂的表情瞬间变得古怪,而萨娜是茫然,一大一小齐齐扭头盯着来者,这位可比永寂狼狈的多,破破烂烂的衣裳几乎遮不住什么。

      萨娜眼前一黑,原来是永寂捂了她的眼睛,永寂的表情恢复疏离和冷淡,语气也变得端重。

      “罗丁阁下。”

      摩根贡德嗤笑一声,不在意她语气中的威胁。

      “无疑冒犯,只是你走得太急,忘了东西。”

      说着,她抛出一枚肉色的贝壳,自己则化作一支长尾青鸟飞出神林。

      “另一片在阿尔伯那里,还有还有,外头有一只急疯了的龙,你可小心点,永寂阁下。”

      萨娜推开永寂的手,她看见那片贝壳,是斯芬廷的特产双生贝,有罕见的空间传送功能。

      “永寂是称号吗?”

      “嗯,年幼时不懂得控制能力,弄出许多麻烦,养父用来告诫我。”永寂把手中的贝壳递给萨娜,道:“霍克阁下教过你怎么用,没忘记吧。”

      萨娜摩挲贝壳的纹路,陷入沉默,良久,她才道:“萧,我有三次试图自杀,第一次在审判之日,冰雪放过了我,第二次在多兰多号遇难,大海放过了我,第三次在纳西,我成功了,但是我不觉得那是一次自杀,我本来安排好退路了,可是……我觉得那时我不能退,于是我停下了。”

      “我已经死了,萧。”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呢喃到心里:“可是你让我复生,为什么?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好去追逐的了,我觉得纳西的谢幕已经足够了。”

      “我不想回到那个世界,那里没有家,没有兄弟姐妹,只有无尽的谎言……”

      萨娜注视自己的手掌:“我生来就是个圣血,从小我就被告知,圣血不能仇恨、不能放纵、不能杀戮,否则将引发灾厄和狂兽,我为此克制忍耐,远远地避开害死多拉的混蛋,容忍那些冷血的村民,强迫自己忘记海盗王这号人物……从一个奥修斯人活的像一个窝囊废……可是看看吧,我在纳西干了什么?”

      她冷冷的笑。

      “我弑杀了主人,仇恨那只恶魔,最后还发起了鲜血暴乱,满手污浊、满腔愤恨,可是最后我引发什么了祸乱了?带来什么狂兽了?都是骗子!我明明什么坏事都干了,结果伟大的神还对我亲自降下神启呢!简直不可理喻!”

      “我根本是个蠢货。”萨娜闭上双眼,紧攥拳头,她道:“无论你为我做了多少,考虑了多少,又教会了我多少,我依旧是个蠢货,被他们欺骗,活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我当过奴隶,做过战士,也成为过圣女,但是我却从来不是萨娜洛特,我从很久之前就不认识骑士这个词语了,我无法想象它的样子,它仿佛长出了一双翅膀,比它远在天边时更加难以触及。”

      “于是在那孤寂的夜晚,我时常在想——为什么是骑士?为什么偏偏是骑士?”

      萨娜微微偏头,用平静眼神望着永寂,碧眸中隐约漏出一点零星的金,她轻声道:“我想了很久很久,然后我发现了,这其中有你给我的印记,你也在影响我。”

      永寂轻轻眨了眨眼,同样轻声地反问:“骑士不好吗?”

      “它过于好了。”萨娜用左掌压住前额,低头叹息:“而那个世道过于糟了。天上有神明恶魔,头上有国王和贵族,身边有敌人和朋友,战争、阴谋、利益……衍生出了无数的谎言和背信弃义,又有一些过分天真的人,比如锡兰,比如玛丽莲,一个天真到愚蠢,一个天真到自私,就他们啊,还是难能可贵的好人呢。”

      “可我不喜欢他们,不喜欢这些笨蛋好人,我欣赏乌拉卡和佐伊,即使满手血腥,可是她们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知道有些事情决不能做,还有斯缪尔,又是一个天真的精灵,可是她懂得克制怒火,也懂得听取建议,她们这些人是会长命的。”

      “而我绝对是个短命鬼,事实也证明了这点。”萨娜嗤笑一声,一双碧眸斜睨着永寂,道:“萧,就算我复生了又如何呢,很快又会死一次吧。”

      永寂牵了下唇角,表情很淡,语态轻松地回答:“那我就再一次纠正错误的死亡,一次一次,直到你可以洒脱地对我说【死而无憾】的时候才放过你。”

      萨娜攥紧手中的贝壳,目光紧盯黑发紫眸的女人,问:“为什么?”

      永寂抬眸与她对视,然后似是想起了什么,睫毛闪动,有一瞬非常柔和的表情,萨娜捕捉到了这个微弱的信号,可她无法理解这个信号。

      “世间有许多事情是没有答案的,就如你爱你的父母,爱你的兄弟姐妹,就像你与某人的相遇,即使你问为什么偏偏是她和你遇见,又有谁能给你答案呢?”

      “人类赋予命运这个词汇太多的含义,然后又给了它太多的压迫,可是命运这个小东西啊,从来就不是什么恶霸。”

      “它眷顾你,它压迫你,它是世界,也是你自身。”

      永寂踱步之水晶前,抬手触碰剔光滑的表面,淡蓝的光芒亮起,神林的上空出现难以计数的银色细锁,密集如蛛网,横贯在每根水晶之间。

      “世界上的一切都在影响着彼此,你想成为骑士仅仅是你想,你变成奴隶是因为你退却,成为战士是因为你的骄傲,去做圣女也是因为你的慈悲,为什么总是那样悲观呢,莎娜。”

      永寂回眸,淡蓝的光照亮她的紫色眼眸,形成了一种微妙的深邃颜色,萨娜表情微紧,不仅仅是因为永寂的语言,更是因为那双无限接近于深蓝的眼睛,那让她想起了一个理想的化身,或者是两个。

      “你早已是自己的英雄了,莎娜,只要你愿意,你随时可以成为骑士,”

      “英……雄?”萨娜聆听着这个陌生的词汇,这个词语是从未在她脑海中出现过的,即使光辉璀璨如黎明,她更多也是将她视为骑士的标杆。

      可是真正的黎明究竟以何闻名亚伦呢?是英雄,击败了魔王,使魔族退避荒原深处的英雄,给战火连绵的亚伦大陆带来一个短暂和平的英雄!

      和平,幸福,温暖的——家。

      那是一切的最初,是她第一次从母亲的口中听到黎明的故事,在被家人包围的温暖炉火前,年幼的她甚至记不住黎明这个词,于是多拉将之比作【让太阳升起的人】。

      奥修斯的太阳十分珍贵,当太阳升起,灰暗的大地和森林会变得洁白,没有战事的父亲不用服役可以回家,身体虚弱的母亲也可以出门,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去山里泡温泉,享受一个惬意舒适的白天……

      这就是黎明在年幼的萨娜脑海里一切的印象,每一个音节都沾满了美好和温柔的色彩。

      可是在什么时候,这样的绚烂的画面变成了一个单调而空虚的词汇?牢牢应在她的脑海里,回荡她的心底,成了一种束缚的枷锁?成了一片无法触及的雪花?

      ——从多拉的死开始。

      在独步走在黑暗的小路上时,我忘记了很多重要的事情,萨娜抬起颤抖的手,猛地握拳。

      “还不行,远远不够!我所拾起的或许是珍珠是宝石,它们夺目耀眼,可是这些都不是我所要的!我只要黄金,璀璨、坚稳又不失柔软和温度,它伴随我的出生,给过我诅咒,同样的,它也该伴随我的一生,直到我死亡!”

      黎明带来的和平已经结束了,但她也不是那个无知的小女孩了,她要成为的骑士——

      萨娜颤抖地触碰自己的眼睛,被绿意压制的融金般的金黄再次渲染出来,色泽更加浓烈,纯正。

      “谎言已经被拆穿,它不再是圣血了,它只是一个颜色,神明再也不能拥有它,它是只属于我的颜色!”

      就该如这双黄金般的眼瞳一般!

      黑发紫眸的年轻魔王自豪地微笑着,掌心荡起时空的波纹,她从无数条命运的金线中捉住了鲜红的那条。

      “事情本来就是如此简单,萨娜,你要记住——”

      “众生皆渴望巨龙的力量,但你凌驾于这种渴望之上。”

  • 作者有话要说:  《遗失》至此完结,萨娜寻回成为骑士的初心,正篇部分是初心线,划分为【强欲if】,因为萨娜只要黄金,宝石珍珠都不能满足她,相当挑剔。
    关于【永寂】
    本名萧时倾,异世界人,拥有时空之力,在降临仪式中来到亚伦大陆,被上代魔王收养,目睹养父和黎明骑士最终之战,和黎明有说不清的恩怨纠葛。
    是暗线主角,走是神魔路线,因为可以穿越时间和空间参加过第二纪元中期的帝都陨落战(即萨娜的走马灯里与圣龙王约书亚立下誓约的紫眼睛。)
    在萨娜年幼时作为游吟诗人同行过一段时间,教她战斗和唱歌、讲故事,关系十分亲近,因为口音问题把萨娜叫做莎娜,后来成了昵称。萨娜将她视为姐姐,但从不肯明说,她们之间没有暧昧关系,永寂的cp是黄金龙王夏凡尼。
    永寂口中的霍克阁下是一位同行的奥修斯旅人,出生阿克苏西郡霍克家族,旅行目的地是神弃之地艾斯特,矮人达比奇·黑曜石的同乡。萨娜给斯缪尔讲精灵故事时有提及,阿尔·霍克《黄金座》中不会正式出场,但涉及一些阿兰皇室的隐秘。
    关于【法娜】
    远古龙族创生神名为法娜弗尔库亚,【法娜】在龙语中意为至亲至爱,是龙一生中最重要的三个词语之一。
    另外两个分别是【加尔】,指龙角,意为引领者;【迪辛塔】,指龙尾巴,意为挚友。
    ps:永寂和夏缔结的是守望者之契,可守望者不一定是法娜,可能是加尔或者迪辛塔,古龙杜兰泽的守望者欧米茄就是它的迪辛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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