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号》还刀楼主

1、第 1 章

　　现在，麒麟号已经作为星际联盟政府正式授权的运输舰服役七十三年了，她几易其手，人来人往，一直穿梭在宇宙中，除了短暂的定期保养之外。
　　李华是在某小行星殖民地集市上远远看到停在船坞上的这艘不大不小不新不旧的商船，彼时他正在躲避几位债主，灵机一动就溜上来。简单滴说李华说偷渡客。
　　好在船长是个能将就人的，没有在发现他的时候扔到太空中，也接受了李华打工抵船费的建议。
　　所以现在李华作为服务生在船上的餐厅上工作，每天一扭头就能看到舷窗外黑漆漆的宇宙和偶尔微弱的星光和漩涡般的星系。
　　这天麒麟号登陆微塔星补给，李华有几个小时下船消遣的时间，他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游玩的机会。
　　微塔星虽然和其他殖民地一样经过星球改造，环境适合人类，并且人类也为了适应星际殖民而早就进行了基因改造，但并不是每个殖民地的环境改造结果都很理想。这和行星所在的星系条件，暗物质情况，上帝粒子等等有关，总之人类终究还没有进化到神的境界。微塔星不能算算一颗十分宜居的星球，这里的居民在此生活繁衍几百年，有本土化特征——额头中间有一根不算短的角。
　　李华在他的母星上当然也见过微塔星人，但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他边走边看，饶有兴趣。
　　他跟着老船员走进港口附近的一家酒吧/茶馆/小饭店，总之就是短暂停靠的太空船上 的船员们爱来逗留，吃点微塔地方特色小吃的地方。
　　老船员一进门就和不知道是不是朋友的各色星球人打成一片，然后迅速组成了一个麻将局，李华插不进去，就自己去别处找乐子。
　　他到吧台点了杯珍珠奶茶——这种古方复原的饮料给人带来廉价的幸福感，就是阿斯巴甜在口腔里残留的味道不妙。
　　李华向服务员要了菜单，上面即有在星际联盟各殖民星球都流行的食物，也有本地特色小吃，李华在最后一页特色小吃上流连。
　　食物的名字不明所以，好在旁边陪了照片。
　　李华被”独角兽火烧“吸引了，指了指这道菜，问服务生：“这是什么？”
　　服务生看了他一眼：“独角兽火烧。”
　　废话，李华心想：“好吃吗？”
　　服务生说：“好吃，而且不是总能吃到。今天是恰巧有新鲜独角兽肉提供，昨天没有，明天也没有。只有今天有。”
　　李华更有了兴致，下单。
　　服务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确定？”
　　李华说：“确定。我就是想吃你们这的地方特色小吃才来的。”
　　服务员点头：“确实是特色小吃。”

　　李华看过纪录片里讲，微塔星上几乎所有的生物物种脑袋上都有一根角，连外来物种也不例外，只要在微塔待的时间足够长，比如说一百年以上，角就会不知不觉长出来，但也就上角质的堆积而已，不疼不痒。
　　李华看过微塔星的纪录片，里面一个微塔星教授侃侃而谈，介绍微塔星的历史，说最早期长出角的殖民后裔还很惶恐，身体上的异化引起他们精神上的动摇，使他们害怕是否在向非人物种进化。然而几代之后，随着本土化，微塔人从必须遵从“标准人类”的束缚中逐渐挣脱出来。那是星际联盟还未建立之前的黑暗时代，各个殖民星球和地球母星之间的关系日渐疏远，要求独立的浪潮席卷宇宙，在漫长的战争过程中，各殖民地的民族主义高涨，各个星球异化的人类也一改之前自卑遮掩的姿态，纷纷彰显本土化生理特征。从那时起，直到战后，微塔星人都以自己额头的独角为傲。
　　微塔星人为他们的角做了很多修饰工作。最简单的是定期保养。微塔星上到处都是独角保养专门店，在其他殖民地只要是有微塔星人社区的地方，必定有这样一种小却精致的店，和美发店美甲店美容店一起开在商业街或者社区街角。
　　在美角店里，客人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脸上盖着一张整洁芬芳的白布，白布中间有个洞，角从那个洞里伸出来，美角师如同抓longgen师傅一般认真而专业地对待各种角——清洗，修剪，抛光，涂上保养液。这些是最基本的护理程序。
　　高级美角不仅于此。有的角上镶嵌宝石，有的穿环戴上各种首饰，有的嵌入各种功能的科技产品，比如在夜间会发出光束变成探照灯。微塔战士的角会被改造成武器，致命的那种。
　　李华在记录片里看到微塔人的角比在这个酒吧里看到的有意思多了。
　　在这个酒吧，一半多人是有角的，但是就是普通的角，没有探照灯，也没有发出镭射光的武器，就是普普通通的。看来纪录片里多少有夸张的成分，承担了旅游宣传片的任务，普通的微塔人就只顶着普通的角，在酒吧里吃着和联盟其他殖民地人差不多的食物。
　　现在就只剩下独角兽火烧还可以稍微期待下了。
　　酒吧的电视里在放电视剧。
　　李华之前没看过微塔人制作的本土电视剧。星际联盟有几个大电视台，作为中央政府的官方媒体在各个星球落地，但此外各个殖民星球自办的电视台和影视节目很少能走出本土的，除了少数几个娱乐业高度发达的星球外。
　　电视里在放的剧即使没有没尾从中间开始看，一分钟后李华也能判断出，这是个家庭伦理爱情片——联盟影视剧永远也不会禁的题材，最安全的题材，也是被各殖民地台竞相模仿的题材。
　　人类么，即使异化，演化出不同的亚种，大多数仍旧分男女，基因中古老的遗传因子仍旧在起作用，爱情被讴歌，生育被推崇。
　　李华看了会，电视剧大概讲的是男女主的爱情受到阻挠，两人误会和解误会和解，滥俗上千年的戏码。李华快看不下去的时候，突然来了点精神——按照他多年看电视的经验，接下里是有亲re情节了。
　　他之前还没看过两个头上长角的微塔人是怎么亲啊啊嘴的，纪录片也没有。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男女主深情对视，舒缓悠扬的音乐，美好的气氛，两个相爱的人的身影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李华咽了咽口水，来了来了！
　　到底是男主的角长？还是女主的角长？是男主戳到女主的眼睛？还说女主戳到男主的眼睛？
　　到底怎么弄？李华连眼睛都不敢眨。
　　画面上，男女主靠的不能更近了——角对角，他们两只角的顶端对到一起，就这么互相顶着，久久地顶着……
　　李华疑惑，然后若有所思，然后愤愤然——就这？！说好的亲啊啊啊啊嘴呢？
　　然而他从技术的角度设计了几个姿势之后，就释然了，也确实难为微塔人了，十厘米长带尖的东西戳上啥都不太好。
　　在他心中释然的同时，却听到旁边一桌喝酒的微塔人啐了一口说：“现在的电视剧真是什么都敢演！不要脸！”
　　另一个微塔人也附和说：“太不象话了！教坏小孩子！这种场面居然演出来！这种导演和演员想什么呢！该枪毙！”
　　“把微塔人的脸都丢尽了！外地人还以为我们微塔人都这么开放！就应该举报他！“
　　李华忍不住好奇说：“大哥，不懂就问哈——角对角怎么了？”
　　微塔人甲低声呵斥：“嘘！这种事怎么能大声说！”
　　微塔人乙态度稍好，解释说：“外乡人，你不要对我们微塔人有什么奇怪的看法，我们可不像电视上演的这么xialiu。”
　　李华从这俩人的态度上推测，大概角对角在微塔是非常私密狎昵的肢体接触，比其他地方的亲啊啊啊啊嘴更不堪，相应的也更令微塔人有那方面的刺激感，所以，这个角其实也是他们的seex zone
　　这么一想，李华的思想就不禁肮脏下去,再想到微塔人每个人顶着这么大这么粗一个东西在脑袋上，不禁脸一红，替他们害臊起来。
　　然而微塔人对角又很坦然……看来不同的星际文化之间的隔阂不可谓不大。

　　等了半天的独角兽火烧终于上来了，是个火烧的样子，两片碳水夹着肉饼，看不出是不是独角兽，不过既然这里所有的大型物种都有角，所以不管什么肉，总归是某种蛋白质。
　　服务生神秘地一笑，笑容里还有点微妙的轻视。
　　李华被这笑弄的有点不舒服，他故意说：“我每次来这里都会吃这一份火烧，常吃，就说不知道你这里地道不地道。”
　　服务生保持微笑：“注您用餐愉快。“
　　李华把餐巾纸别在前襟上，故作轻松，想装作经常吃的样子，拿起火烧，咬了一大口。
　　汁水从嘴角流下来，他用手拦截。
　　满嘴留香。
　　味道确实不错。
　　服务生在不远处和同事窃窃私语。
　　李华疑心他们在说自己，但没有证据，大口吃光了一份火烧。

　　老船员打了不到四圈麻将，输了钱，回船时间到了，散局走人。
　　李华滔滔不绝和老船员讲在微塔星的见闻，角对角的道德洁癖，独角兽火烧的美味。
　　老船员扭过头来看他：“你吃了独角兽火烧？！”
　　李华说：“嘿嘿！我有口福吧。人说了，这不是天天能吃到的，昨天没有，明天也没有，就今天有。”
　　老船员眉头皱紧，还有点嫌恶地离他远点：”难怪我今天输钱，原来身边有你这个倒霉鬼。“
　　李华不高兴了：”明明很幸运。“
　　老船员冷笑：”你知道那是什么肉？“
　　李华说：”独角兽咯。“
　　老船员的目光放到远方：”微塔星殖民初期，这里的条件特别恶劣，蛋白质来源非常有限。大黑暗时代，这里航线被封锁，补给断绝，成为孤星，这里的人开始吃独角兽肉。你猜，是什么肉？“
　　老船员就说到这里，任凭李华如何央求也没有继续。
　　一段时间后，李华终于打探到独角兽肉的真相，他抱着马桶吐了三天三夜。
　　微塔星给李华上了星际旅行的第一课——不要随便吃特色小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