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可否解意》祤祈

77、番外1：风从何来

　　那是一个盛夏的傍晚。
　　夕阳西下，余晖未尽，他和她，踩着落阳，披着晚霞而归。
　　她像往常一样，陪着他出诊归来。
　　只是，这一次的他们，脸上挂满了欣喜笑容——那笑容，除了治病救人后的欣慰，更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其实，他并不希望她每次都陪着他，因为担心她会受累。
　　但是，她习惯了时刻伴他左右，在他给人诊脉的时候帮他拿药箱，在他要开药方的时候给他递纸笔。
　　他们之间有着超乎寻常的默契——他不用开口，仅一个眼神，她便懂得他的意思。
　　他也清楚，这个世界上应该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比她更懂他了。
　　但这次回来，又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他和她一路欢声笑语地走着，一回到家里，他们五岁的大儿子和两岁的小儿子便兴冲冲地围了上来。
　　两人七嘴八舌地说道：“爹，娘，给我们带什么好吃的来了么？”
　　他笑盈盈地摸了摸他们两个的头，眼里满是疼爱，“有的，有的，先别急着问好吃的，除了好吃的，我还给你们带来了一个大大的礼物呢……”
　　“礼物？什么礼物？”两个小朋友睁大了眼睛问道，对他们父亲口中的"礼物"充满了好奇。
　　她从后面走了过来，怀里似乎抱着什么，只见她在两个儿子面前蹲了下来，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意地说道：“快过来看看，我给你们带来了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妹妹……”
　　两个儿子立马围了上来，探着脑袋一个劲地往襁褓里看。
　　只见那婴儿肌肤十分白嫩水灵，小脸蛋红扑扑的，粉妆玉琢的，就像个瓷娃娃一般，此刻的她，在襁褓里睡得正香。
　　小儿子突然用糯糯的声音问道：“这个小妹妹为什么大白天地还要睡觉呢？”
　　她仍是温柔地笑着：“小妹妹还小呢，所以白天也爱睡觉的，你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也是一样贪睡呢……”
　　大儿子忍不住伸出手去想去摸摸那婴儿的脸蛋，谁知，小儿子风驰电掣般地拉住了他的手，另一只手则在嘴巴上像模像样地做了个“嘘”的动作，口中更是振振有词地说道：“你别吵着小妹妹睡觉了……”
　　大儿子只好悻悻地缩回了手，不好意思地冲着自己的母亲笑着。
　　她看着大儿子，用善意的眼神安抚着他，她并不介意大儿子的行为，不过，他倒是对小儿子的举动有些意外，这个孩子，虽然年幼，还有很多事情是弄不明白的——但是，他又仿佛有着超出他年龄许多的沉稳。
　　小儿子从头到尾都在出神地望着那婴儿，乐呵呵地笑个不停，嘴一直咧得合不上来，但他的手上却没有任何冒失的动作，只是小声地在他母亲耳边来回说了好几遍“这个小妹妹长得好可爱啊……”
　　母亲不时地点点头，温柔地回应着他。
　　突然间，襁褓中的婴儿伸了伸握着拳头的小手手，正儿八经的打了个呵欠，继而就睁开了眼。
　　因为小儿子一直和女婴脸贴得很近，婴儿这一睁眼，二人瞬间四目相对。
　　婴儿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瞬间让小儿子看得入了神，他竟一时呆住。
　　神奇的是，那婴儿见他贴得如此之近，居然不怕生，也不畏惧，反而还冲他咯咯地笑了起来。
　　另一边的大儿子见婴儿笑了，自己也跟着笑了，一边说话一边拍着手掌跳了起来，“小妹妹笑了，小妹妹笑了……”
　　她立即抬起头来，视线也从婴儿身上转向了在旁边站着的他，“青山，你看，我就说，这孩子和我们一家都有缘……”
　　他看了她一眼，望着那婴儿点了点头，“确实啊……”
　　她抱着婴儿站了起来，在圆桌前坐下，很正式地把两个儿子拉到了自己跟前，“娘跟你们说，以后呢，这个小妹妹就是你们两个的妹妹了，她在咱们家排行老三，也就是我们家的三妹，你们两个呢，可要好好照顾她哟……”
　　话音刚落，小儿子也跟着大儿子拍着手掌跳了起来，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欢呼着，“我有妹妹了，太好了，我有妹妹了……”
　　“对了，小妹妹叫什么名字啊？”小儿子欢呼了一阵后，突然停了下来，忽闪着眼睛问道。
　　他和她瞬间一愣。
　　关于这婴儿的名字，他们夫妻二人也没有问过，也只是听过她的生身母亲说过，她姓穆，而这孩子的父亲姓柏，照此说来，这孩子原本也应该是姓柏的——至于其余的事情，他们均一无所知。
　　不过，眼下既然要将这婴儿当成自家的亲生女儿养了，自然该是随了尹青山的姓，总不能三个孩子两个姓吧，那样的话也会让女孩对自己的身世生疑的，也是不利于她的成长的，好了，这姓的问题是解决了，但这名字又该如何起呢？
　　她开口道：“青山，不如就由你来给这孩子现起个名吧……”
　　青山走了过来，右手来回翻了翻婴儿脖子上的玉佩，只见他思索了片刻，缓缓地说道，“这孩子瘦小，抱在手里也不见份量，不如就叫如风吧……”
　　她看着他，“如风？如风……听起来倒是个好名字，我们这宅子就叫清风山庄，如风，倒是也应了咱这清风山庄的景……”
　　他亦看着她，笑着点了点头。
　　她继续低头逗着怀中的婴儿，“如风，小如风，我们的小可爱有名字了，我们可爱的小如风，你一定要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地长大哦……”
　　不知何时，两个儿子一人拿了一个拨浪鼓，一左一右地，也在旁边逗起了小如风。
　　那两个拨浪鼓，一个是大儿子小时候的，一个是小儿子一岁多买的的，但二人也很久都不玩了，想不到，这会儿倒派上用场了。
　　她轻轻地摇着怀中的婴儿，低声哄着她。一会左右环顾看着旁边的两个儿子，一会低头望着手中抱着的初来乍到的女儿，眼底全是慈母的温柔。
　　忽然，她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又抬起头来问他，“青山，你给女儿的名字起得倒是用心，但为什么，给儿子起名字却那么随意呢？”
　　他一听，脸上瞬间有些挂不住了，面露惭色地笑了。
　　也难怪了，这两个儿子，从出生起，就没有正儿八经地起过名字——直到今日，一个唤作“阿苏”，一个唤作“阿叶”——全是尹青山一时兴起随意起的。
　　她郑重其事地看着他说：“那不如趁此机会，也正式给两个儿子起个名字吧，总不能老是“阿苏”、“阿叶”地叫吧——如果是大名的话，尹苏、尹叶叫起来也不太顺口……”
　　他点了点头，低头沉思了一会，忽然灵光一现，两眼发光地说道：“夫人，不如这样，老大就叫追风，老二嘛，就叫凌风，如何？”
　　“追风？凌风？”，她低头喃喃道，“追风，凌风……嗯，好听，确实是好名字……”
　　她说着，赞许地点了点头。
　　“那行，那就这么定了。”
　　他说完，忍不住哼起了歌，一副志得天下的样子。
　　她望着他微微地摇了摇头，嘴角又露出一丝笑意，这个青山啊，真是拿他没有办法。
　　于是，在这一天，尹家三兄妹都有了自己正式的名字：大哥尹追风，二哥尹凌风，小妹尹如风。
　　过了一会，尹青山又突然开口道：“夫人，如今有了小如风，你怕是不方便再同我一同出诊了，日后，你还是好好地在家照顾孩子们吧……”
　　她突然间愣了一下。
　　在这之前她完全都没考虑过这个事情。仔细想想，眼下似乎真的是存在这么个问题了——之前凌风也是等他快两岁了以后，她才放心跟着他一起出去的，而在那两年中，因为她生下凌风后落了些病痛，尹青山便极少出诊，多半时间都是在家里陪伴她，照顾他——有看病的，也多数是上门问诊的。等到凌风快两岁了，也不需要自己时刻看着了，再加上追风都五岁了，也能照顾弟弟了，所以，她才能放心地跟着他出去了。
　　所以，在他的诊病生涯中，她几乎一直是伴随左右的。
　　但眼下又多了个这么小的如风，还是个女娃娃，自己怕是真的得留在家里照顾她了。
　　她看着他，不由地撇了撇嘴，“青山，我不陪着你的话，你一个人能行吗？”
　　他忍不住笑了，“夫人，看看你说的，这些年以来，你就是对我照顾得太周到了，连出诊都要陪着我，咱们整个兰县，由夫人陪着出诊的大夫，恐怕我是这唯一的一个了吧……夫人，我很感谢你的付出，这些年以来，我也多亏了你的照顾——不过，我自己身为大夫，身体可强壮着呢，不然，我怎么给别人瞧病呢，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她也笑了，嗔怪着看着他，“青山，你又来胡说了……”
　　他们正说着，凌风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臂，左右来回地晃动着。
　　她以为他这是要问她要糖吃还是怎么的，却听见他来了一句，“娘，以后妹妹能给我当媳妇么？”
　　他和她相视一惊，然后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尹青山推了推凌风的脑袋，“你才多大啊，你知道媳妇是什么意思吗，这么小就敢来要媳妇了。你这小小年纪的，还知道来打妹妹的主意了……”
　　柳宛心也是止不住的笑，但笑过之后，她忽然认真地看着尹青山说：“日后如果他们真的能成一对，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这样，至少小如风就能永远留在我们身边了……”
　　尹青山看了她一眼，左手摸了摸下巴，缓缓地说道：“夫人慎言，我们是想有个女儿，才将如风抱回家来的，若是一定要让她……这岂不是会让人误会我们这是另有所图——不过，缘分这种事情是很玄妙的，亦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咱们不刻意，也不阻碍，一切全看孩子们自己的造化吧……”
　　柳宛心点了点头，心中对尹青山顿时充满了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