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可否解意》祤祈

35、35. 减轻罪孽

　　白府。
　　白世杰突然发现紫儿不见了，整个人都变得心神不宁，他慌乱地在府中各个角落中，一处处地寻找她，找得满头大汗。
　　此时的白夫人正在厅中喝茶，见白世杰一副神色匆匆的模样，她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杰儿，你这是怎么了？”
　　白世杰顾不上看白夫人，眼神一直四处张望着，语气中充满了焦切，“母亲，你看到紫儿了吗，我找不到她了……”
　　白夫人轻笑一声，“府中这么多丫鬟，你对这个李紫竹倒是尤为上心啊。”
　　白世杰满脸的着急，“母亲，不是你想的那样，紫儿她是如风的人，这紫儿要是不见了，我可怎么向如风交代啊……”
　　白夫人淡淡地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大可不必担心了，李紫竹她已经回到尹家去了。”
　　白世杰难以置信地看着白夫人，“什么？她什么时候回去的，她怎么连招呼都没有跟我打一个就回去了呢……”
　　“杰儿，你刚刚不是说了吗，紫儿本来就是跟着如风在尹家生活的，她是尹家的人，回到尹家去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白夫人的话句句在理，可是白世杰听了却无比难受。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习惯了紫儿的陪伴左右，如今她这一声不吭地就离开了，他实在觉得无法接受。
　　也许在某种程度上，白世杰已经将紫儿当成了如风的影子，她，一度成为了他的心理慰藉。
　　可这会儿，他连这个心理慰藉都失去了，他不由地觉得从背心凉到脚底。
　　白夫人语重心长地对白世杰说道：“杰儿，李紫竹她只是个丫鬟而已，你也不必太在意了，如果你对她的在意是源自对如风的感情，那你就更得放下了，该说的，为娘上次已经全部都跟你说过了，所有的事情，我们也都努力过了，但事情的结果，从来都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我只希望你能有所觉悟……”
　　白世杰一言不发，他眉目低垂，一脸苍凉地盯着地上看。
　　他自然明白不了白夫人的良苦用心。他到现在也没能看清楚紫儿的险恶用心，还傻傻地认为紫儿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将她视为自己的知己好友。
　　白夫人也没再多说什么，任何事情，过犹不及，她言尽于此，个中道理，只有靠白世杰自己去悟。眼下，她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她也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决定去做这件事。
　　也没有过多耽搁，白夫人就干净利落地出了门，她连一个丫鬟都没带，家丁也没叫，独自雇了一辆马车就出了门。
　　马车一路奔波，终于到了那地处偏僻的水月庵。
　　没错，她此行正是要去找林玉冰。
　　水月庵的庵主见又有人来找林玉冰，心中颇为不悦，进去叫她的时候，她冷眉冷眼地对林玉冰扔了一句：“慧冰，外面有位年纪稍大的女施主找你。”
　　林玉冰一手拿着佛珠，正在专心致志地默念佛经呢，突然被庵主的话惊醒。
　　她顿时心生疑惑，年纪稍大的女施主？会是谁呢？
　　还没等林玉冰开口问，庵主又冷冷地说道：“慧冰，近来怎么有那么多人，三天两头地来找你呢，这是把我们这里当成菜市场了吗？”
　　林玉冰脸上掩饰不住的惭愧，她连声道着歉，“主持，实在是对不住……”
　　庵主也没再多说什么，皱着眉摇了摇头，袖子一甩，便抬腿走了。
　　林玉冰走到外间的时候，牟香苓正在欣赏那木雕门上的花纹，慧冰见着那背影，一时竟想不起这人究竟是谁。
　　牟香苓察觉到了后边的脚步声，一回头，和林玉冰四目相对。
　　林玉冰定睛一看，来者竟然是牟香苓，她整个人舌桥不下，呆呆地站在了原地。
　　牟香苓看到林玉冰，赶紧迎上去叫了一声“姐姐”。
　　林玉冰直直地盯着牟香苓，难以置信地问道：“香苓，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
　　牟香苓伸出手去，紧紧地握住了林玉冰的手，一脸真诚地对她说道：“姐姐，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你找我，所为何事？”林玉冰满心的疑惑。
　　牟香苓咬了咬嘴唇，鼓足了勇气，从口中挤出了那句她准备已久的话，“姐姐，我这次来，是想把表哥还给你……”
　　林玉冰浑身一颤，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牟香苓，“香苓，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牟香苓的眉头一直微微地锁着，“之前表哥来找过姐姐，姐姐不愿意回去，想必多半是因为我的缘故。其实，我在表哥身边呆了那么多年，没有一天得到过他的真心，即便是姐姐离开了多年，他的心里还是一直装着你，并且只有你一个人。姐姐，这么多年，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横在你们的婚姻里，从始至终，我都只是个多余的人……”
　　林玉冰叹了一口气，打断了她，“香苓，你别说了……”
　　“不，姐姐，你听我说完，这次我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向你坦白，这件事情我隐瞒了很多年，我今天来找你，就是为了告诉你事情真相……”
　　林玉冰看着她郑重其事的样子，好奇地问道：“什么事情？什么真相？香苓你到底想说什么？”
　　牟香苓看着林玉冰，艰难又内疚地说道：“当年，我为了自己在白府的地位，不惜将自己刚刚出生的亲生女儿给送走，偷天换日地将别人家的儿子抱了来，姐姐，是我对不起你……”
　　林玉冰闻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
　　牟香苓用尽了最后的勇气说道：“姐姐，你没有听错，是的，我换了自己的孩子——白世杰就是那个被我偷梁换柱来的孩子。”
　　“什么？这怎么可能？”林玉冰万般震惊，她怎么都不敢相信这件事情，可牟香苓脸上的神情明明在告诉自己，她不是在开玩笑。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后，林玉冰试探性地问道：“那，这件事情，阡陌他也知道了？”
　　牟香苓点了点头，“他知道了，我已经告诉他了，我此番前来，就是想将此事告诉你，以后没有我这个障碍了，只希望你和表哥能相亲相爱，白头到老。”
　　林玉冰紧紧地皱着眉头，“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牟香苓又说道：“姐姐，我知道我没有颜面这么说，但是我真的想求你一件事情……你能不能不要嫌弃世杰，世杰他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这一切都只是我一个人的错……表哥他没有儿子，你能不能让世杰继续当白家的儿子，不要对他有偏见……”
　　林玉冰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香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白家的事情，如今与我又有何干系呢？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我是说，我这次来，是诚心诚意地请姐姐下山的，我要将表哥还给姐姐，将白家还给姐姐。”
　　林玉冰久久地盯着牟香苓，“将白家还给我？那你呢，你又预备要去哪？”
　　“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去？”
　　林玉冰却突然别过头去，不再发一语。
　　当她再转过头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平静无比，只见她淡淡地对牟香苓说道：“香苓，你别胡闹了，谢谢你告诉我真相，但这一切，已经都不再重要了。”
　　牟香苓没想到林玉冰会这么说，她呆呆地看着她，“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玉冰苦笑一声，“我既然出了家，就没有再还俗的打算，所以，这世间的一切，皆与我无关了……”
　　牟香苓难以置信，她激动地抓住了林玉冰的肩膀，“为什么？一直以来，姐姐最在乎的难道不就是表哥吗，姐姐你真的舍得下这一切吗？”
　　林玉冰低眉轻言道：“这么多年以来，我日日习佛法，已成习惯，而今与佛灯相伴，方能心安……”
　　牟香苓急切地说道：“可是，可是白家需要你，表哥他也需要你啊……”
　　林玉冰的语气仍是清冷，“香苓，如今的白家夫人，有且只有一个——那个人就是你，白家的一切于我而言，已经是前世的事情了，它们已经永久地尘封在了历史里……施主，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就请回吧……”
　　林玉冰说完，拉下了牟香苓抓着自己肩膀的双手，她一个利落的转身而去，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任牟香苓在后边怎么喊她都不再予以理会。
　　牟香苓望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难过地自言自语道：“姐姐，都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啊……”
　　来之前，她本以为，知道了真相的林玉冰或许会回心转意，然后重新回到白家，和白阡陌重归于好。
　　虽然牟香苓心里也舍不下表哥，但是，她做了太多错事，现在的她现在只想减轻一下自己的罪孽感，她是真的想赎罪——谁知道，林玉冰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已经没有林玉冰其人了，现在水月庵的这个人，她只是慧冰师太，她和林玉冰无关，和白家的一切无关，她只是个不染尘世的伴青灯修行之人，她也不再希望和这俗尘之事有任何瓜葛了——哪怕那些人曾经是她的至亲，是她的挚爱。
　　有那么一瞬间，牟香苓突然有些羡慕起林玉冰来了，这个女人，前半生得到了表哥全部的爱，后半生又得到了佛祖的教化，来到了这佛门清净之地清心修炼，永远不被尘世所扰——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想想自己身上还背负了一大堆的乱七八糟的事情，百般滋味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