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笔成殇》星落晨

4、虞美人

　　虞雪今年已经九十五岁了。她忘记了很多事。但她自始至终，都不会忘了那个人。
　　虞夏，她的姐姐。
　　虞雪和虞夏是一对双胞胎。
　　然而在她三岁时，她的姐姐无故失踪。自此她就再没有见过虞夏。
　　在虞雪十九岁这年，她终于再一次见到了虞夏。
　　（虞雪视角）
　　我是江北虞家的二小姐，自小见过的人和物数不胜数。可是有一个人，我永远不可能忘记。
　　虞夏，我的姐姐。这个名字似乎镌刻在了我的脑海中，永远不能抹去。
　　十五岁时，父母双亡，我独自一人撑起了整个虞家。
　　那时撑着我走下去的，就是找到姐姐。
　　在我十九岁那年，我终于又见到了虞夏。
　　只是往事如烟，已是物是人非之时。
　　当时正是狼烟四起的时候，江北城自古以来就是军事重地，向东为江南，向北为岭南。
　　当时大帅派来一位少将驻军江北城。
　　能驻守江北城的，应该是大帅的心腹吧？
　　我是这么想的。
　　那位少将来江北的那一天，我正在茶楼中与好友喝茶。
　　忽然听到邻桌人的对话。
　　“诶，听说没，新来江北城的那位少将可是个女娇娥啊。”
　　“我也听说了，而且啊，我还听说那位少将，叫虞夏，是大帅嗯干女儿啊。”
　　“啧啧啧，这以后谁敢娶啊。”
　　……
　　当我听到虞夏这个名字时，我脑中一白，随后我与虞夏幼时的记忆慢慢浮现。
　　那位少将……是我的姐姐虞夏吗？
　　我迫不及待的去了少将府。
　　当我说明来意后，少将府的下人将我带去了少将府的书房。
　　我走进去，正看到那位少将在练字。
　　她并没有穿军装，只是穿着一件鸦青色白玉兰旗袍，一头墨发用一根墨色绸带束成平髻。手腕上戴了一串玉珠，我也有一串一模一样的。
　　她抬头，我看清了她的脸。
　　那张脸，和我又七分相似。尤其是那双蓝色的眼眸，和我简直如出一辙。
　　虞家祖上有过一位外国人做家主夫人，所以虞家每隔几代，都会有蓝色眼睛的孩子。
　　那双眼睛……她一定是虞夏!-定是姐姐!
　　她开口，声音有些江南女子的婉约，“雪儿。”
　　三年了，我都没再流过眼泪。但却在这时红了眼。
　　“姐姐!”我扑倒姐姐怀里哭了好久。姐姐的怀抱是那么的温暖，自父母亡故之后，我就再没体会过这样的温暖了。
　　“姐姐!你明明记得我，.可....可你为什么一直不回来!”我紧紧抱着她,生怕她下一刻就消失不见，生怕这一切都是黄粱一梦，镜花水月。
　　姐姐抚摸着我的发顶，柔声安慰，“这些年我也很想你。不过这些年我过得并不好，整日在枪林弹雨中讨生活，不敢回来见你，怕你空欢喜一场。”
　　“那现在呢”
　　“现在啊。”姐姐的声音忽然有些轻，“应该安定了吧。”
　　那时我并不明白姐姐的意思。只是看到姐姐晚上换上了军装。.
　　穿军装的姐姐，少了那分柔美，平添了几分英气。
　　她出门前对我说:“姐姐出城一趟，雪儿照顾好自己，这几天就住在少将府。这里……安全。”
　　我点了点头，并没有意识到不对。姐姐上马之前，回头看了我一眼。她眼中是我看不透的情绪。
　　姐姐一直到第二天黎明才回来，面色有些苍白。
　　我问她:“姐姐，你没事儿吧”
　　她揉了揉我的头，轻声安慰道，“放宽心，我没有事的。”
　　我点了点头。这件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走过了几天，姐姐又出门了。
　　走过了几天，姐姐的副将找到我,对我说:"虞小姐三天前少将带兵阻挡敌军，与敌军将领川东一泽同归于尽了。她临走前嘱咐我，照顾好您。”
　　我有些难以置信，上前揪住副将的衣领:“不!你骗我!姐姐怎么会死!她怎么……”
　　我连夜出城，在一片尸山血海中找到了姐姐。
　　她是个很安静的人，但她这样的安静，已是永恒了。
　　回城后，我穿上了姐姐的军装，拿起了她的枪。成了另一个她。
　　那个，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女少将,虞夏。
　　八十年后，我躺在玉兰树下，细细抚摸着手中的枪。
　　这把枪，是姐姐的。
　　“姐姐，如今国泰民安，....看到了吗”
　　我笑了，可却有一滴眼泪落下。
　　渐渐的，我失去了意识，和姐姐一样，永远睡着了。
　　（虞夏视角）
　　当我得知大帅要我回江北时，我的心情是复杂的。
　　江北啊，我的故乡，我魂牵梦萦的地方。
　　我惦念那里，不是因为那里有我的未亡人。而是我的妹妹，虞雪在那里。
　　三岁那年失踪，是因为有个杀手组织将我掳去当作杀手培养，十岁那年我被大帅所救。后来大帅送我去了军校。我成了大帅手下唯一的女少将。
　　而我之所以不去看妹妹，是因为我总是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就会身首异处。
　　我怕妹妹会成为别人挟制我的把柄。所以我便狠下心来不去见他。而这一次我迫不得已回到了江北。我克制着自己，不去找她。可她还是来了。
　　她长大了许多，比以前更沉稳了。她紧紧的抱着我，一直在哭。
　　天知道我有多煎熬。
　　妹妹啊，可是我心头的朱砂痣。
　　当天下午，便有人知道了她的存在。
　　我亲自出面将他们解决。可不幸的是，川东一泽的军队，也快到了。决战之前，我去见了她一面。
　　她睡得很安详，我几次都想伸手摸摸她的脸，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直到副将催了我好几次，我才掩上了房门，出了院子。
　　我的妹妹啊，不要怪姐姐。姐姐……永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