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推理》优殷

46、时歌

　　（一）

　　如月市，夜，星光黯淡。

　　一间破旧得让人以为不能再使用的电话亭里，时歌掐灭了最后一支烟，缓缓吐出一口气。

　　烟圈在半空中凝结了一瞬，散了。

　　电话的另一边，声音温柔的少女正慢悠悠的说道：“我希望你能替我杀死她……”

　　说到这里，少女微微顿住，但没过多久，她终于继续说道：“一定要替我杀死她，不可以让再她活着……”

　　“嗯。”

　　挂掉电话，时歌伸出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最近几天的睡眠质量实在糟糕，在这样的夜晚确是让他感觉到了沉重的疲惫感。

　　“压力总会让人有些喘不过来气。”时歌喃喃自语道。

　　他拉开电话亭那扇老旧的门，扑面而来的冷凝空气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

　　时歌将衣服上的拉链更加往上面拉动一些，街道上除了他空无一人，只有远方的灯光忽隐忽现，不知道是建筑物还是正在靠近的车辆。

　　他低下头，眼神似乎有些漫不经心的扫过自己腕上的手表。

　　“凌晨一点十三分，该回去了。”

　　（二）

　　老旧的居民楼在夜晚会透露出一种别样的气息，楼道内没有一丝光亮，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让时歌忍不住沉溺其中。

　　有些人是天生喜欢黑暗的存在，也许是因为恐惧光明所带来的一切，所以寄希望于在黑暗中潜行着，又也许是完全不需要任何理由，毕竟当喜欢光明的人出现时，喜欢黑暗的人自然会随之而出。

　　“四十五，四十六，四十七……四十八……”

　　时歌的脚迈上了最后一层台阶，面前的房门带着没有必要的熟悉感，他将钥匙插进锁孔，伴随着“咔哒”一声，又有人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尽管这一方天地他可能并不喜欢。

　　时歌将房门关上，他换好拖鞋，走进厨房，从装满速食面的纸箱中取出一盒，犹豫了一下后，他向厨房的更深处迈步。

　　没有人想要知道躺在冰冷地面上的生物是什么。

　　还活着，还在抽搐。

　　（三）

　　时歌再一次的彻夜未眠，他需要思考，如何去让另一个人失去自己的生命，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同时却又很轻松。

　　矛盾存在于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它抽象而又具体的构成了这个世界，并将这个世界向前推动。

　　铅笔在白纸上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钟表的秒针没有停止走动，响声在寂静的房间中显得格外清晰。

　　时歌的眉头忍不住皱紧，他的手指微微用力，木身的铅笔发出一声“哀鸣”，断了。

　　终于，时歌明白自己需要出去一趟，不管是为了什么，都要好过自己在房间里漫无边际的乱想。

　　他深知自己是一个不够专心的人，如果是这样形式的任务，确是需要进行一番构思，而不是进行简单粗暴的活动。

　　至于阳台上已经失去呼吸的生物，那属于个人情感的需要，和任务没有关系。

　　（四）

　　时歌楼下的超市有一个特别的地方，它特别的地方在于，无论什么时候这一处超市都拥有着顾客，不管他们是否真心实意想要购买物品。

　　推开玻璃门的时候，风铃的清脆声响“不合时宜”的传进时歌的耳朵，直顺入疲惫而又亢奋的大脑。

　　时歌觉得自己变得更加烦躁了。

　　他轻车熟路的转到另一边，那里的货架上面摆满了速食食品，时歌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了一些奇怪的玩笑话。

　　“最近吃多了速食面，可能是时候改吃一些速食凉皮了。”

　　想到这里，时歌难得感觉有些好笑，他随手从货架上取下了两盒速食凉皮，也没有去看是什么口味，便准备去收银台付款了。

　　货架另一边的少女低着头，似乎是在认真挑选着商品，但路过的时歌只轻轻一瞥就知道，少女的心神早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时歌很少会去有意识的注意其他人，倒不是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自觉靠着速食食品完全可以应付生活，无论是女性或是男性，都没有进入自己生活的必要。

　　虽然这样的习惯对于职业本身充满了消极的影响。

　　少女之所以会吸引时歌的注意，倒不是因为那张姣好的面容，而是潜藏在少女身上，同她自身形象完全不相符合的恶意。

　　时歌觉得这恶意有些熟悉，但一时间又有些想不起来。

　　他摇了摇头，心想自己实在不应该因为这种无谓的事情浪费心神。

　　“一共九元钱。”收银台的服务员带着标志性的笑容说道。

　　时歌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元钱递给收银员，他一边将已经扫码完成的速食凉皮拿在手里，一边接过收银员递过来的一元钱。

　　“谢谢光临，欢迎您下次惠顾。”

　　时歌推门离开超市的刹那，他突然意识到了少女身上的恶意从何而来。

　　那种恶意，像是来自于对另一个人深深的怨恨。

　　时歌停下脚步，他回头看时，只在超市的玻璃门上面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五）

　　时歌有些心不在焉的路上行走着。

　　他不清楚自己是被少女身上的恶意所影响，还是因为制定计划的流程太过于不顺利。

　　又或是二者的共同作用。

　　在转角的路口处，时歌撞到了一个人，这其实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他抬起头，发现面前的男人正默默注视着自己。

　　时歌觉得自己的心微微颤了颤。

　　“走路小心些。”

　　面前的男人似乎不愿在这里做没有意义的逗留，只说了这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时歌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总觉得像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皱了皱眉，脱离掌控的事情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时歌走进转角的路口，穿过一条布满杂草的小路，在看到熟悉的居民楼时，他终于有了关于计划的思路。

　　采取返璞归真的手段，最简单的方法，同时也是最困难的方法。

　　（六）

　　关于居民楼的外部结构，内在设计，关于任务目标的资料，时歌已经了如指掌。

　　在经过将近一天的实地考察后，计划终于敲定下来，由于任务目标是独自一人生活，她所居住的楼层位置又比较偏僻，时歌决定在深夜偷偷潜入。

　　一旦进入，其他事情自然是迎刃而解。

　　如月市，夜，星光璀璨。

　　时歌站在楼下的草丛边，静静的注视着面前的居民楼，等到最后一盏灯熄灭，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腕上的手表。

　　“凌晨一点零二分。”

　　时歌不紧不慢的点燃一根香烟，他看着烟盒中剩下的两根，心里清楚自己暂时还不能采取任何行动。

　　“因为熄灯从来不代表休息。”

　　但是香烟即将燃尽的感觉实在不够好，时歌犹豫了一下，觉得没有足够的香烟发挥作用，自己可能难以忍受着漫长的等待，所以，行动只好比计划中的提前一些。

　　他迈步走进居民楼，顺着老旧的楼梯向上，一直到五楼，正对着，便是任务目标居住的地方。

　　时歌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他照例将自己身上携带的工具检查了一番，匕首，毛巾，铁丝，都在。

　　他正准备将铁丝拿出，却突然听见楼上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时歌只得将铁丝放回去，迈步装作准备上楼的模样，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一个男人急匆匆的从楼上走下来。

　　男人的脸上带着口罩，浑身上下充满了急躁的气息，但时歌唯一觉得好奇的，是他始终没有听见关门的声音。

　　两相擦肩而过，男人又急匆匆的下楼去了。

　　时歌装作上楼的动作停下，他顺着两层楼梯中间的缝隙向上面看去，在那里有一扇棕红色的房门正开着，一个女人站在门口，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

　　时歌和女人的目光在不经意间交汇，两个人都冲着对方轻轻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

　　女人伸手将房门关上，时歌将铁丝拿出，慢慢的插入锁孔，他将耳朵轻轻贴在门上，仔细听取着机械齿轮缓缓运作的声响。

　　在这个时候，一双手放在了他右边的肩膀上。

　　时歌觉得自己的心微微颤了颤。

　　他还来不及回头，腕上已经被戴上了一副手铐，接着便被人按在冰冷的地面上。

　　时歌觉得这种感觉有些说不出的熟悉，就像是自己曾经无数次想象中的一样，他艰难的转头向上看去，入眼的场景让他忍不住瞳孔微缩。

　　一个男人，正默默注视着自己，那眼神曾经在他的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但他在这个时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直没有抓住任何头绪。

　　他其实从一开始就应该意识到的，除非是同类，否则不会有任何眼神能够让自己的情绪发生变化。

　　（七）

　　时歌坐在审讯室里，莫名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对面的男人终于开口问道：“姓名？”

　　“时歌。”

　　“年龄？”

　　“二十七岁。”

　　“……”

　　男人将圆珠笔放在纸上，抬头看向时歌。

　　“说吧，你今天晚上本来是打算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