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们都不正常》露月十三

4、第四章

　　门被他砸了回去，B班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反应不过来，安静了好一会儿。
　　还是老师最先反应过来，匆匆结束了这次班会宣布放学了。
　　圣菲奥学院不像她叙城的学校，是没有晚修，这些同学们都会有人接回家，B班只有三个人住校，两个男生，只有宣茉一个女生。
　　她回宿舍都浑浑噩噩的，面对许舟星爆发的强大气场，宣茉露怯了，或许是有闪躲退缩被顾生娇察觉，她先逃跑了。
　　这让宣茉觉得很抱歉，本来是因为她才起的风波，许舟星怒火却要给那个脆弱的小女孩承受，本来是为了保护她才站起来的，却不能为她站到最后。
　　后来仇秋来安慰她，说顾生娇不会有事的，她没有做错什么。
　　这一天积攒的各种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宣茉趴在床上捂着枕头哭。
　　许舟星追出去的时候顾生娇已经跑到她前面很多了，他手臂受伤不好跑步，追了一会儿发现这小矮子根本没有停下来的自觉，自顾自的逃跑。现在出来的学生已经很多了，许舟星实在不想再跟她玩你追我赶的游戏，抄起练习册就砸过去，正好落点在她脚边，弹起来绊住了顾生娇，她又被吓到，停住不动了。几十米的距离被用不算厚重的练习册砸到，可见许舟星有多生气用了多大力气，顾生娇敢保证，她再跑就要被砸在身上了。于是只好立刻转身过来看许舟星，等他。
　　许舟星也没动。
　　顾生娇只好把脚边的练习册捡起来，边走边弄平整，到许舟星面前递给他。却被反递了他装书的书包，她也只好接着，将练习册放进去，背好。
　　两人都没再说话，许舟星走在前面，她诺诺唯唯的跟着，许舟星腿长，又生着气走得越来越快。顾生娇只好小跑才能跟上。
　　很快到了许家司机停车的地方，许舟星拉开后座坐了进去。顾生娇替他关上车门，要去副座。
　　“你进来！”许舟星并没有消气，语气还是恶狠狠的。
　　顾生娇在车窗外摇头，“可是你的手……”
　　“……”许舟星捏紧了没受伤的右手。
　　顾生娇不给他报复的机会，瞬间溜去了副座，“林叔叔回家吧。”
　　许舟星没说话了，轿车平稳的行在回家的路上。两人气氛很尴尬，司机林翔也插不了什么话，只是一心一意的开车，不去注意少爷和顾小姐。这个空间生出铁一般的沉默。
　　没多久，顾生娇翻书包的声音传过来，又激起许舟星的烦躁。
　　“你他妈安静一点行不行！”
　　倒是司机惊到了，“哎呦！小姐怎么哭了！少爷！不是我说你，不要一直无缘无故对顾小姐大吼凶她好吗？我之前看你们一前一后过来就觉得气氛不对，你看现在小姐哭了吧！”
　　“你也闭嘴，行不行我让老头把你开除了！嫌工资够多了是吧？”许舟星烦得狠，又开始迁怒忠厚的老司机。
　　顾生娇怕他说真的，打了个气嗝，深呼了一口气，逼着自己止住了。也不去找卫生纸了手臂在眼睛上一抹，憋着气不去想今天发生的事，“林叔我……我没事。”
　　许舟星一烦就乱动，后座这么大空间他觉得怎么也不舒服，果然磕到了打着石膏的手，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嘶——”
　　他换到了顾生娇后面，左手离车门远了点。顾生娇从前面探头看，被他右手压着头顶生生拧了回去，“看见你就烦，别转头看我。”
　　顾生娇“哦”了一声，也不把头枕在椅背后了，直起身子好好坐着。
　　林司机在诡异的氛围中开完了这段路程，直到两人下车，他感觉车内温度都要比外面低许多，他一直在冰窖里开车一样。
　　两人又是一前一后的回家，客厅里李霏雪叉着手庄严的坐着，风雨欲来的压力正在酝酿。
　　“阿姨那我上去了。”李霏雪一看就知道两人又闹了矛盾，这臭小子只会欺负女生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先是温柔的对着顾生娇安慰，“娇娇累了就上楼休息吧。”然后陡然转变态度，说出来的话带着一股咬牙切齿，“我和哥哥聊一会儿。”
　　顾生娇关门的时候听见许舟星的狡辩，“妈！我去好好报道了你不能生气！”
　　“你那是好好报道吗！你去教室闹了一通摔门就走你以为我不知道？”
　　“谁给你说的，那个新来的老师？他这么喜欢打小报告吗？”
　　“谁给我说？”李霏雪气笑了，“你闹出那么大的事谁都能给我说！”
　　“你还没说为什么早上还健全的人出个门就缺胳膊少腿的回来，还给我破相了！”李霏雪站起来，“我就知道你不和娇娇一起出去一准儿有害！果然，你说你一开学还没进校门就打同学是什么意思？啊？周家孩子和你有仇吗？啊？我这个身份还得提着礼品颠颠儿的赔罪，这就是生个儿子给我长的脸吗？说吧，为什么打人？”
　　“忘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踏踏实实给妈说了就好啊，打人总得有个理由吧？别说看不惯就打了，我教的儿子可不会这样！”李霏雪身上自有的矜持早就不在了，她现在不是身份尊贵的皇女，只是为儿子叛逆期发愁的老母亲。
　　“妈！我真的忘了，我就今天看见他们几个，打了才反应过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打他们。”许舟星脸上表情不像撒谎，他是真的忘了为什么会打一堆自己不认识的人。他那时像入魔了一样，等清醒过来他和他们都一起躺在地上了。
　　他撑着身子爬起来给卫常安打了电话，让他找车来接人。到医院处理好了之后想起他妈的叮嘱，又拖着不堪重负的身体强撑着避开了卫常安去了学校。
　　“就是这样。”许舟星低头认错，做出认真反省后的可怜样子，“结果你都知道了。”
　　“那这件事我就算你编过去了吧，反正我该慰问的已经去慰问过了，脸也丢了，你始终嘴硬我也听不到什么想听的。”李霏雪又找回了她优雅从容的王女模样。
　　“妈！我没骗你，我真忘了。”
　　“你现在跪下。”
　　“妈！我受着伤呢！”许舟星在母亲面前赖皮撒娇，他知道母亲已经不生气了。
　　“那你不准站着比我高。”李霏雪很受用许舟星服软的样子，妥协一步。
　　许舟星乖乖坐在沙发上，正条件放射找个舒服的姿势向后仰，又想起自己的处境，他妈肯定不会准他这么没规没矩的样子，就生生的弹起来坐正。
　　李霏雪看出他的小动作，冷哼一声。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又让娇娇生气，你为什么总在让女孩子哭！”
　　“我没有，她自己哭的，不关我的事！”
　　“你还狡辩？妈妈真的很想问你为什么不喜欢娇娇，你们也住在一起六年了吧？妈妈和爸爸也没有为她做个什么偏袒的事吧？娇娇长得好看又懂事聪明，她的母亲还是妈妈的朋友，她没家了才和我们住在一起。她只比你小一岁，爸爸妈妈可以把娇娇当做女儿疼，你为什么不能接受她当妹妹呢？”
　　许舟星被问得哑口无言，“她就是自己会哭啊？关我什么事。”
　　“她怎么都会哭的，我又没对她做什么，她又不是为了我哭的，她都是为别人哭为自己哭！又不会为了我哭，我在她身边她哭，我不在她还是会哭，这根本不关我的事，她爱为谁哭为谁哭，为什么要问我啊！她又不关我事！”许舟星语气越来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甚至吼了出来。
　　见到儿子这个样子，李霏雪也很无奈，可能这两个孩子就是不和吧，她也没什么办法。舟星今天这次失控，倒是出乎她的意料，竟然一个人单挑了五个人，可是想想结果是舟星赢了，他不愿说理由，李霏雪也不会使劲逼迫他。
　　在她心中，舟星哪怕浪了一点，坏了一点，那也是善良的孩子，他有主张，在用自己舒服的方式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从小到大也很听自己话，他们也很尊重孩子的想法，在父母心中，自家孩子永远是最好的。
　　可是娇娇也很好，就像之前说的她聪明漂亮，知书达理，可能性格有点内向，可是李霏雪一想到娇娇经历了那样的童年，她就无法不多爱护娇娇一点。可是现在这个样子，两个孩子矛盾只会越来越大，而且娇娇十六岁了，也不能一直住在不同姓家庭的房子里。这对他们两人都影响不好。
　　李霏雪坐到许舟星旁边，双手搭在他完好的右手上，细心地跟他说，“舟星，我知道你在外面很有感情经历，毕竟都传成这样了做母亲的也不能毫不耳闻吧？可是你没有乱搞，当断则断，因为这点妈妈才没有早早地阻止你，我也相信你的眼光，你会找到一个让你决心成为一个男子汉的女孩，与她度过幸福的一生，她也会同样的爱你，心甘情愿的为你奉献，你们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然后共同牵着他的手，陪他从小孩变成大人，等到小孩也有了小孩，你们会牵起对方的手，直到老了也不会分开。不瞒你说，我和你爸爸默默期待过那个女孩会是娇娇，毕竟是自家养大的不是？”李霏雪感觉到双手下的那只手僵硬了一瞬，现在又用力的抓住了膝盖，最后又放松下来。
　　李霏雪继续说，“可是后来想想，我儿子可能是个混蛋，但是娇娇又很好，如果真的这样对娇娇说的话，她会因为许家的抚养而委屈自己来爱你，这样对娇娇太不公平了，这个想法在你的传闻越来越离谱的时候，我们坚决的放弃了。我和你爸爸认为，娇娇以后得交个比你好得多的男朋友，她会过得比你幸福。”
　　许舟星一直低着头，刘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挑染的蓝紫色在因为灯光照耀而亮晶晶的发光。
　　李霏雪继续说着，“其实暑假的时候，娇娇的外公说想将娇娇接回去，与他一起住在帝都，他说愿意抚养娇娇长大，但是我们犹豫了，告诉他我们会在下学期开学之前对娇娇说，让娇娇自己考虑。”
　　“可……可是顾生娇是是在许家长大的呀。”许舟星哑着嗓子，他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那个永远骄傲自信的孩子，眼里都是迷茫和脆弱。
　　李霏雪突然眼泪掉了下来，她握紧了许舟星的渐渐变得冰凉的手，同样温度的手交握在一起，谁也不能支撑谁。“是啊，娇娇是在我们家长大的。所以我们自私的什么都没有说。”
　　“可是我们能养她一辈子吗？”李霏雪对他说。她心底在也在期待一个承诺。
　　“我们不能吗？我们家完全可以将她养到长大，甚至让她在许家变老，像顾生娇那样的女孩子，养多少个也不会成为负担。”许舟星脑袋一紧一紧的发疼，眼中只能看到细密的彩色幻觉，嘴里也一直说胡话，他手冰凉，用力握成拳到发白，死死不愿张开，仿佛是握住了救命稻草，要一直抓住才能呼吸。
　　“舟星，舟星，你要知道，娇娇是不一样的，她不是能够养千百个也没关系的其他女孩，她是独一无二的。许家可以救很多人，但只有娇娇才能在许家长大。你明白吗？”
　　“但是娇娇对顾爷爷也是独一无二的，他们有血缘关系，他们是彼此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顾爷爷很深切找我们谈了话，娇娇如果去了帝都也不会比在许家过得差，她会去弗兰帝国学院读书，交到与她性格相合连背景都相似的朋友。他向我们承诺，他会用剩下的时间陪伴她，教导她，宠爱她，如果他去世的话，帝都顾家什么都会是娇娇的，她可以无忧无虑的过完下半生，哪怕她现在不再努力，也不会有寄人篱下的压力，从来不会看人颜色，她追逐的会是最好的，她拥有的也是最好的。
　　“最主要的是，她不会一直哭。舟星，你忍心看她一直哭吗？”李霏雪一直温柔的抚摸许舟星的右手背，让他脑中紧绷的弦放松下来。
　　可许舟星感觉自己快不能呼吸了，他听清楚了母亲的每一句话，可是他一个字都处理不来，他脑袋空荡荡的，所有容量都用来排解一种叫难过的情绪。
　　“顾生娇她就是因为没人要才来我们家的啊！她妈被人捅了爬那么远就是为了把他送给我！凭什么一个活不了几年的人要和我抢！”许舟星终于处理不了哭了出来，他用充满红血丝的眼睛看着李霏雪。偏执在他眼睛深处绕成解不开的线。
　　哪怕是李霏雪也被自己亲儿子这个眼神吓到。
　　真可怕，她想。
　　她亲眼目睹了自己儿子在她面前变成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