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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失落星星 ...

  •   Chapter1.

      “亲爱的听众朋友们大家早上好,欢迎大家准时收听今日的天气预报,现在为大家播报安城市气象台今早六点发布的安城地区天气状况。今日白天到夜间,我市晴转大雨,最低温22摄氏度,最高温39摄氏度......”

      夏日午后,滚烫的汽车轮胎碾过冒着热气的柏油马路。
      大巴车上,广播里正在孜孜不倦地循环播放着今早的天气预报。
      车里空气浑浊闷热,已经近十年高龄的车内空调在此时此刻已经起不了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文星阮抱着两大袋水果缩在角落的位子上,她有些目光呆滞地望向窗外,任凭路边复制粘贴似的树木和路灯晃晃悠悠从眼前掠过。

      今天的天气预报准得一反常态。
      文星阮记得她刚上车时还是烈日当头,火辣辣的太阳烤得人眼晕,而此时天空中却已经乌云密布,看上去随时都会要落下雨滴的样子。

      车内光线昏暗,个别几个人声音嗡嗡地小声说话,极具催眠作用。
      她连着打了两个哈欠,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大巴车就这么不紧不慢地开了许久,砰砰越过两条路障之后停了下来。
      文星阮正歪着脑袋毫无防备地靠在车窗上打瞌睡,额角就在颠簸里准确撞上了窗框。
      她疼得皱眉,抬起手捂着额头揉了揉。

      吱呀一声,老旧的车门打开,有人上了车,竟然还裹挟着沁人的凉意也一股脑地跟着钻了进来。
      文星阮刚才睡着闷了一身汗,此刻不由觉得气爽了些。
      想来是起了风,外面要比车内要凉快许多。

      “喂,怎么?”

      “不用管我,你们去吧。”

      郑许诺前脚刚把冰镇饮料的罐子投进垃圾桶,后脚一上车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浪蒸出一层汗。
      他叹了口气,拎着T恤的衣领抖了抖,看着满车东倒西歪睡着的乘客,声音压低了些。

      “我有事。”

      车上人挺多,打眼看过去只剩下一个空位。
      郑许诺抬脚慢慢朝那边走,汽车发动,他不由得踉跄一步,脚尖正好和什么东西撞了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一个女生从位子上起身正满脸歉意地看着他,手上还拿着个已经快要空了的塑料袋。
      郑许诺低头看了一眼。
      “没事。”
      他摇摇头,蹲下身捡起脚边的苹果。

      “什么没事,你在和谁说话呢?”
      “没谁。”
      “......啧,行吧。”

      电话那头周文斯也没再计较,仍旧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我和沈毓琳我们俩都准备好久了,还有夏铮他们,都想趁着开学前好好浪一把,兄弟你不能这么不给面子吧。”
      “我告诉你啊郑许诺,我不管,你别想着搪塞我,你也不想想,你这个主角要是不到场,我们自己玩儿多那没意思啊......”

      郑许诺和文星阮一起沉默地将滚落的苹果一一捡起。
      此时车内鸦雀无声,只有广播依旧不知疲倦地重复着。

      “专家表示,今年夏天安城市正经历四十年一遇的高温天气,在这里温馨提醒广大听众朋友们,天气炎热,请注意防暑,另外山区局地降雨量较大,极易发生泥石流和雷电灾害,为了您和家人的生命财产安全,请勿进山游玩......”

      “我真有事,得进山一趟。”
      郑许诺说着,伸长胳膊将座椅底下的苹果捞出来递过去。
      没成想一抬头,正好撞上面前略带惊讶的目光。

      气氛霎时有些尴尬。

      郑许诺笑了一下。
      “应该都捡起来了吧?”
      文星阮一愣,脸上错愕的表情还未来得及完全收回,便连忙点头。
      “嗯,谢谢。”

      “郑许诺。”周文斯的声音满是幽怨,“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有啊。”郑许诺语气漫不经心地回答。
      他拍拍手上的土,起身坐到位子上。
      “不过现在我要挂电话了。”

      文星阮抱着苹果重新坐好,刚才折腾得身上又冒了汗,头发贴在皮肤上有些难受。
      忽然,一只手从前面伸过来。

      修长的手指按住有些油腻的车窗把手,明明视线昏暗,那指甲修剪整齐的指尖却好像微微透着光。
      紧接着,窗户被推开。
      凉风争先恐后地涌进车里,顿时让人神清气爽。

      刚才文星阮本就想开窗,只是这辆车实在破旧,推拉式的车窗,滑道缝隙里都塞满了灰,很不顺畅。
      而且前后座位之间空隙又太过狭窄,她一只手用力推着窗,一只手还要抓着水果袋。
      因为使劲她不由得微微起身,恰好大巴发动,晃动间袋子脱手,苹果就滚了满地。

      文星阮从背包里翻出湿纸巾,她轻轻拍了拍男生的肩膀,连同两个苹果一起递了过去。
      “你好,这个给你。”
      “嗯?”郑许诺闻声回过头来。
      “纸巾给你擦手。”文星阮直接把东西塞进他怀里,“请你吃苹果,刚才谢谢你了。”

      郑许诺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因为帽檐压得有些低,所以说话时他会微微抬着下巴,方便露出眼睛。
      也正是因为这个姿势,他双眼皮的褶皱看起来会格外深,笑时眼尾就能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没关系,刚才不是已经道过谢了。”
      “这次是谢你帮我开窗户。”

      文星阮一边说着一边摘下手腕上的橡皮圈将及腰的长发挽了起来。
      凉风没了遮挡,顺势将她额头和后颈上的汗都吹了个干净,只剩下细腻的皮肤在空气中白得晃眼。

      郑许诺挪开视线,指尖捻了捻,随后拆开纸巾抽了一张出来。
      “剩下的还你。”
      “哦,好。”
      文星阮自己也擦干净手。
      她看见男生将苹果塞进原本就鼓囊囊的背包里,随后掏出耳机戴上,抱臂没了动静。

      车内又重新安静下来,但比之前凉爽舒适许多。
      文星阮也不困了,干脆看着窗外发呆,却没想到时间倒是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站。

      还隔老远就能看见老太太站在路边等她了。
      等车停稳,文星阮抱着东西赶紧起身。
      临下车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男生小半张脸都隐匿在帽檐之下,薄唇紧闭,睡得正熟。
      文星阮收回目光,两步并一步地下了车。

      “奶奶!”
      “哎,星星啊,可算到了。”
      老太太捧着她的脸仔细端详着。
      “快让奶奶看看,是不是又瘦了。”

      老太太辛苦了一辈子,双手粗糙布满老茧,摸在脸上刺刺的,但文星阮觉得舒服。
      她脸颊贴着老太太掌心蹭了蹭,像只撒娇的小猫:“没瘦,我吃的好多,都吃胖了呢。”
      “净胡说,脸上都没肉了。”
      老太太撇撇嘴,一脸不高兴,但语气里却满是心疼。

      文星阮从小到大就带着点儿婴儿肥,身上虽然没有几两肉,但是脸上总是圆乎乎的。
      这次暑假阮芳专门给她找了老师补习,从早到晚地忙,一张小脸瘦了一圈,下巴颏都尖了。

      祖孙俩隔代亲,文星阮又是老太太从小养大的,看着心疼坏了。
      只是阮芳身为当妈的也是一心为了孩子好,为着文星阮高考能考一个好大学,她还花钱托关系找人帮忙转学,想着她上学方便,又搬了家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
      饶是老太太再心疼,嘴上也说不出什么。

      老太太回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开空调。
      她平时自己在家连电风扇都舍不得开,但却是一点儿舍不得自己孙女热着。

      文星阮将苹果洗净切成小块拿碗装着,一边吹空调一边吃。
      “奶奶,你快来尝尝啊,我专门买了这种面面的,还很甜。”
      “你先吃就行,不用管我。”
      老太太埋头在柜子里不知道找什么东西。

      文星阮倚着门框看她,笑道:“奶奶,你这是藏了什么好东西啊?”
      “你别说,还真是好东西。”
      老太太笑得一脸神秘,拉着文星阮在板凳上坐下。

      祖孙二人脑袋凑在一起。
      好几层手帕将这个“好东西”里三层外三层包得严严实实。
      最里面是一层红布,红布掀开,一个锃亮的银手镯静静躺在里面。

      文星阮有些惊讶,“奶奶,你这......”
      “啊,怎么样,好看吧?”
      老太太献宝似的把手镯举到文星阮眼前晃了晃。

      “我眼光跟不上你们小年轻的审美,所以就让你黄大娘家的闺女帮我挑的样子,是不是还不错?”
      她拉过文星阮纤细的手腕,将手镯给她戴上。
      “你快看看,这上面还刻着小星星呢。”

      文星阮低头看着镯子,心里高兴得不行,身子一歪扑进老太太怀里。
      “奶奶,这个手镯是不是挺贵?”
      “不贵,奶奶有钱。”老太太拍拍她的背,“我看别的小姑娘都戴着,挺好看,我家星星长得好看,皮肤也白,戴着肯定更好看。”

      文星阮听完之后一直摸着镯子嘿嘿傻乐。
      “奶奶,你这是自己家孩子看不出错来,带着血缘滤镜呢。”
      “什么滤镜,我可听不懂。”老太太笑着摆摆手,“等你考上大学了,奶奶再给你买个金的。”

      晚饭的时候老太太做了好几道硬菜,硬是看着文星阮吃了两碗米饭才高兴。
      天气预报里说的大雨一直也没下下来,小院就在山脚,抬头能看见漫天的星星。
      文星阮把下午就泡在井水里的西瓜切了,祖孙两个在院子里一边吃西瓜一边聊家常,直到老太太打了好几个哈欠实在撑不住困意,这才恋恋不舍地回屋睡觉。

      文星阮去洗了个澡,只是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天已经阴得密不透风,豆大的雨点儿噼里啪啦往地上砸。
      她顶着奶奶的大蒲扇小跑回屋,关紧门窗,确保不会往屋里渗雨之后才爬上床。

      手机叮咚叮咚响了一串。
      文星阮拧开台灯,倚在窗边盘腿坐着,打开微信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笑。

      安城第一美:【文星阮你个没良心的,你转学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啊,让我一下飞机就突闻噩耗!!!】

      安城第一美:【你可是我的饭搭子,我的命根子,我在三中的精神支柱啊!!!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啊!!!】

      安城第一美:【我好崩溃,马上就开学了,而我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

      Twinkle twinkle:【不好意思啊妍美,转学这件事情太突然了,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想到这里文星阮忍不住叹了口气,家里大事小事向来都是阮芳一人做主,别人的意见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作为转学这件事情的主人公,文星阮被最后告知,她一点儿都不意外。
      毕竟从小到大,类似事情不计其数,她也早就习以为常。

      安城第一美:【算了,我就猜到是你妈的主意,逸隽中学可是安城最好的高中,你以后可是有苦头吃了。】

      Twinkle twinkle:【吃苦头?那必然不可能。】

      安城第一美:【......】

      安城第一美:【对不起,是我冒犯了。】

      安城第一美:【你脑子好使你牛逼。】

      文星阮扶额笑了好久。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天,屋外大雨瓢泼,墙上钟表指针迈过十一,夜已经深了。

      林妍美出去玩儿了一趟元气大伤,这次竟没到后半夜就嚷着说困了。
      两个人互道晚安,文星阮放下手机,也准备睡觉。
      只是正要关窗帘的时候,一道白光从窗外照进来,在文星阮眼前一闪而过。
      台灯灯光微弱,就显得这束光格外刺眼。

      此时已是深夜,文星阮藏在窗帘后面,心脏在胸口狂跳。
      她伸手慢慢将台灯拧关,屋内屋外此刻均是漆黑一片。
      猫着腰透过玻璃往外看,隔着雨幕,也能看见大门外的确有道黑影。

      村子里不比城里,人们晚上睡得都早,更何况今夜雨大,喊人都喊不应。
      文星阮后背不由得渗了一层冷汗,连呼吸都放缓了。

      她出了房间,悄悄从外面给老太太的房门锁上,又将屋门的插销插好。
      思来想去,又摸黑搬了两张椅子抵住门,还从厨房拿了菜刀出来握着。

      忙完这些,额角的汗已经滑到下巴了。
      她忍不住又趴在玻璃上往外瞧,只是此时,门口的黑影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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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失落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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