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你不掉》十心央

22、青柠（二十二）

　　“就今天，必须今天！”刘飒格连拍带踹杨煦炎的桌子，“再不说我要憋死了！昨晚送她回家我就该说！”

　　杨煦炎喝一口酸奶，顶着一圈奶胡子骂他：“个脑残玩意儿！”

　　刘飒格的告白因为被告白对象常馨的行程太满，一再延迟，托了一周，刘飒格比春天那会儿还躁动。

　　这一周，杨煦炎一直被抓着当狗头军师，不，是羊头军师。

　　告白方案一天换三次，搞得全班都知道刘飒格要跟校花二号告白，而且校花二号的档期不好约，从周一约到周六。

　　终于，周六这天，常馨才有空赴刘飒格的约。

　　最后一节课上完，躁动不安了一天的刘飒格飞奔去校门口拿快递鲜花礼盒。

　　“又干嘛？”杨煦炎瘫在椅子上接起刘飒格的电话，拧着眉一连说了三个“不去”。

　　“我再说一遍，不！去！我怎么那么爱你！波乌布去——晚自习讲数学卷子，你一个不回来看不出来，三四个都不在，你看老师抽不抽你。高珩，你他妈不知道……”

　　杨煦炎再懒得跟缺了脑仁儿的人说话，他不知道刘飒格看没看出来，反正他是感觉常曦有点喜欢高珩。这个傻逼竟然还让他把高珩拉过去，脑仁带着脑神经跑路，也不至于智障成这个样子吧。

　　高珩转身从杨煦炎手里拿走手机，“你俩成了我们在那吃狗粮，不成呢？我还得给你唱一曲分手快乐是吗？脸还要不要了……”

　　刘飒格在那边哔哔个没完没了。

　　杨煦炎烦的踹了一脚高珩的椅子，意思让他挂电话。

　　椅子连带高珩都是一歪，高珩伸胳膊穿过杨煦炎的书桌上方，把手机揣进他裤兜里，“走，看看去。”他放完手机伸着手又要够杨煦炎的头，被杨煦炎一巴掌抽的胳膊甩到过道上。

　　“羊也是有脾气的动物。”高珩搓着胳膊感叹。

　　“傻逼，还有不到一年了，恋个屁的爱，神经病么！”杨煦诈尸似的站起来蹦了蹦，回头问埋头做题的寇睿，“一起？”

　　寇睿抬头，鼻梁上架着周三晚上杨煦炎陪他配的眼镜，他摇头，顺便拿食指推了推眼镜的鼻梁架。

　　银色镜架挂在鼻梁上，显得鼻梁特别挺。

　　杨煦炎一边的眉毛挑了挑。

　　镜框是金属银的细边框，据说是什么独特修颜八边形前框。独不独特看不出来，修不修颜杨煦炎也没看出来，不过戴上眼镜的寇睿给人的感觉没那么难以接触了，脸也没那么臭了，整个人柔和了一丢丢。

　　但也只是一丢丢。

　　不高兴的时候，脸还是会黑到五官不见。可能是外星人表达情绪的奇特功能。

　　“走，”杨煦炎强行合上寇睿的书，“去参观刘班霸失恋现场。”

　　卷子被扣上，寇睿抱臂靠向椅背，眉心蹙起，就在他靠向椅背时，隔着杨煦炎和杨煦炎的桌椅，对上了高珩扫来的目光。

　　两张面无表情的脸，和两双毫无波澜的眼，隔空擦过。

　　寇睿慢半拍站起来，高珩已经走到了杨煦炎旁边，抬手搭在杨煦炎肩上，目光朝他一瞥，给了他一个浅笑。

　　寇睿面无表情，别开目光，起身往外走。

　　杨煦炎余光瞥见寇睿往外走，又往他桌面上扫了一眼，挂着学生卡的钥匙串扔在一摞书最顶上。他伸手拿过寇睿的学生卡。

　　高珩站在过道，目光从手机上抬起扫过杨煦炎收回的手又重新落回手机上。

　　“你们是去图书馆的植物园吗？”李诗琪问杨煦炎。她跟高珩隔着过道，挨得近，有什么事从来不好意思问校草，每次都问杨煦炎。

　　“走走走一起去，叫上苏熹，”杨煦炎拿下巴指李诗琪前面的苏熹。要说谁能治得了刘飒格，非苏熹女王莫属。

　　苏熹算刘飒格的头号天敌，有苏熹在，元赢都只能排在二号天敌的位置。

　　苏熹号称七中的冷面女神，冷面，一词双意，哪个都贴切。女神是七中实打实的校花，而刘飒格不愿意他的常馨女神位居第二，所以不服，但又不敢动苏熹一指头，因为这位冷面女学神是他们实验一班、乃至整个七中学霸里的扛把子，篮球打的比校队队长也不差。如果成绩打动不了你，就用篮球打动你，如果篮球也打动不了你，那拳头保管能打动你。总之，总有一款能打动你。

　　着实是一位保质保量保管揍到你服的扛把子。

　　试问谁不怕？

　　而刘班霸，不负众望地是一班的吊车尾，回回考试拉低一班平均分，女学霸对他占着实验班的名额，还不思进取、天天想恋爱的行为嗤之以鼻，时不时就想动之以抽。

　　几乎每次刘飒格拉低的平均分都是女学神给拉回来的。否则实验一班就得被实验二班追在屁股后面撵的屁股尿流。

　　长此以往，班霸的面子都拿来扫地了。

　　所以，刘班霸和苏扛把子的恩怨由来已久。

　　寇睿站在教学楼一楼的雨檐下，两手插在裤兜里。

　　外面正下着毛毛雨，毛毛细雨里挂着一颗耀眼的大太阳，乌云的颜色很淡，远处山与海的交界处还飘着几朵火烧云。

　　很稀奇的天气，搞得整个校园都异常兴奋。有人在雨里疯跑、打闹，有人在跟天气合照。

　　李诗琪拉着苏熹站在花坛上垫着脚朝南眺望。

　　杨煦炎经过寇睿时，把学生卡扔给了他。一会儿参观完刘飒格失恋现场，他们肯定要去吃饭，不拿卡，吃空气吗。

　　寇睿接住学生卡时有点愣，看着杨煦炎走进毛毛雨里把卡揣回兜里，迈大步追了上去，赶上去跟着走了半分钟也没找到机会说谢谢。

　　高珩还在说时光里酒吧的排班问题，杨煦炎抽空看了一眼右边的寇睿。寇睿很巧地也看向他，嘴巴抿着，单眼皮阖动两下又转了过去。

　　杨煦炎转回头笑了一声。

　　“笑什么？”高珩被他笑的莫名其妙，“他这么一排班，我至少还得再干一个月。”

　　杨煦炎抬手拍拍他肩膀，“走那天说一声，去听你唱歌。”

　　五个人并没急着去图书馆而是绕道去了食堂的小窗口买盒饭，他们并不是不着急参观刘飒格的表白现场，而是在他们从教学楼出来时，刚巧看见常曦和两个女同学往超市的方向去了。

　　“看样子是去了超市。”李诗琪边走边往后看常曦那几个人，“我们快点买，应该比她们快。”

　　常曦摆明了不喜欢刘飒格，否则也不会约了一周直到放假前才约到人，但刘飒格是个挺自以为是的性格，总觉得常曦害羞又好面子才抻着他。

　　四个人人手拎着一份盒饭，唯独杨煦炎自己拎着两份烧鹅饭外带两杯赠送的杏皮茶，以及插空买的两杯玉米虾滑，嘴里还叼着一根福克斯大香肠。

　　“这么饿？”高珩看的直咧嘴。

　　“是。”杨煦炎嚼着香肠咕哝。

　　寇睿斜眼瞅过去，看见他拿一口小白牙咬爆香肠的肠衣，下唇被呲出的油溅到瞬间烫红，烫得鼻子眼睛立刻挤成一团。在毛毛细雨里不停地呼气吸气，两个腮帮子一吸一鼓，一滴汗从发际线里滚了出来。揣在裤兜里的手攥了攥纸巾包，往外抽了一下又揣了回去。

　　“唔，香！”杨煦炎仰头哈气，用拎着虾滑杯抓着香肠竹签的手抹了一下滚进眉毛里的汗。烧鹅饭的饭盒很豪很大，两个摞在一起像一个蛋糕礼盒。杨煦炎拎得歪歪斜斜于是往胳膊下一夹。

　　“饿死鬼都没你急。”高珩走在他左边，说完伸走了俩个盒饭。

　　与此同时，走在他右侧的寇睿伸手去拿那两杯眼看就要洒出汤汁的虾滑杯。

　　两只手上忽然一轻，杨煦炎半张着烫到红肿的嘴左边看看右边看看，“忽然发现最爱的还是……”

　　没等他说完，盒饭怼在他胸前挡住了他半张脸，他赶紧伸手抱住，接着虾滑杯也摞在了盒饭上。

　　“哎哎哎！别介，拿都拿了，再拿一会儿呗。”

　　李诗琪转身回来，拿走了盒饭上面的虾滑杯，“我帮你拿吧。”

　　“蟹蟹藕妹。”杨煦炎拿胳膊肘碰碰李诗琪的肩，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大的眼神，都笑的眼睛里冒着光。

　　“不谢，看着就好沉。”李诗琪的目光往高珩那边一瞟顿时脸红了。

　　李诗琪喜欢高珩，全班皆知，帮杨煦炎拿了虾滑杯后顺理成章走在了杨煦炎和高珩中间。

　　杨煦炎转头给了寇睿一个眼神，示意他快走两步。

　　寇睿跟他对视两秒，一脸莫名地皱起了眉头，杨煦炎为他的情商捉鸡，伸手抓住他胳膊带着人走到了苏熹旁边。

　　杨煦炎走到苏熹身边把咬的惨兮兮香肠往她面前递了递。

　　苏熹嫌弃地偏头，“拿开！”

　　“女王咋了，不太高兴？”杨煦炎也就逗逗她，逗完愉快地啃了起来。

　　苏熹面无表情地冷哼一声，“开学摸底考，刘飒格要是还拉低一班平均分，我就打爆他的狗头！”

　　杨煦炎一缩脖子，感觉后脖颈一绺头发扫过，后脊汗毛嗖地立起。

　　寇睿对隔着一个人的苏熹完全无感，只记得这个高高瘦瘦的女生在上周六晚上拿了杨煦炎的半熟芝士和曲奇饼干。

　　也只有杨煦炎急兄弟所急，觉得刘飒格迟早要完，边啃香肠边在心里给刘飒格写了一幅挽联，上联：年年有今日，下联：岁岁有今朝，横批：哥们走好。

　　图书馆一共五层半，一到四层是图书馆加阅览室，五层是大会场，五层半是玻璃穹顶天台，也是七中的绿植培养园。绿植园因为有玻璃穹顶，又一年四季常青，花开不败，久而久之成了约会圣地。

　　年级主任和教导主任要是哪天吃多了遛弯溜到此地，总能抓到一两对儿逃课的、早恋的学生。

　　“卧槽！”刘飒格抱着鲜花礼盒从三层铁艺花架上蹦下来，几步蹦到杨煦炎面前，“我他妈以为你，你们不来了！就我自己，还挺害怕……”

　　“害怕个屁，”杨煦炎抖掉刘飒格圈在脖子上的胳膊，径直朝里走，“跟人告白又不是跟女鬼告白，先吃还是先等？”

　　“等等！”刘飒格脑袋跟拨浪鼓似的看着每一个从他左边走过的……人。

　　高珩拍了一下刘飒格的肩，“放松，参与为主，结果为辅，别太紧张。”

　　刘飒格转头又看见冷面女神拎着鸡腿饭从他右边走过去，这女的跟寇睿有一拼浑身呲呲往外冒凉气，跟刚从太平间的冷冻柜里跑出来似的。

　　苏熹用拎着鸡腿盒饭的手一指刘飒格，“摸底考。”

　　刘飒格立刻打了一串哆嗦。

　　李诗琪握拳放在腮边，笑的甜甜的，“加油！”

　　看见走在最后面的寇睿，刘飒格赶紧一手捂住心脏，尔康手一下戳到寇睿面前，“行行好，别说话。”
　　再来一句，他就表演个原地去世。

　　寇睿是没说话，但是扔了他一包纸巾。

　　“卧槽！你什么意思？！”刘飒格拿着纸巾有点蒙。

　　杨煦炎回头看刘飒格拿着纸巾对寇睿背影吼，补充道：“一会儿你可能用得到。”

　　寇睿经过杨煦炎身边时，嘴角慢慢勾起，眼睛朝他一瞥。杨煦炎拍拍胸脯，给了他一个，我都懂的眼神。

　　“操！”刘飒格已经快哭了。但是！他要用勇敢！他要坚强！绝对不能用那包纸巾！绝对不用！

　　瞅瞅，这都给他带来的什么人，两台人形移动制冷机，各个功率超大齁冷齁冷的，还一个藕妹，他来七中后第一个喜欢的姑娘就是藕妹，也是他高中生涯第一个拒绝他的姑娘，再加一个走哪都抢镜的校草。

　　“羊……”刘飒格一脸幽怨地地叫了一声，结果看见大家的动作又遭一击。

　　这他妈还是人吗？

　　是人吗！

　　这就开饭了！

　　“我这告白！你们搁那野餐？！”刘飒格吼道，“有没有同学情？！”

　　对于苦主的倾诉，大家视若无睹。

　　五个人坐在背靠玻璃墙的三层铁艺花架上。

　　李诗琪和苏熹坐在最上面一层的中间，脚踩第二层中间；高珩和寇睿分别坐在第二层一左一右，中间隔着四只脚；而懒得往上爬的杨煦炎直接坐在了第一层中间，背靠第二层，胳膊肘拄在第二层，两条腿长长地伸出去，一副马上要瘫的样子。

　　“汤要吗？”李诗琪弯腰把赠的汤递到杨煦炎面前。

　　杨煦炎看着刘飒格摇头，他不要，藕妹下一个就会问高珩，如果藕妹聪明点就该直接放到高珩手边。

　　果然，下一秒，“羊不喝，你喝吧。”李诗琪直接把紫菜蛋花汤放到了高珩旁边。

　　高珩：“……谢谢。”

　　杨煦炎歪头朝上看着高珩笑，高珩低头瞪他一眼。

　　寇睿余光把几个人的小心思和小动作全都看在眼里。他发现杨煦炎是真的很爱管闲事，高珩明明不喜欢那个圆脸女生。至于高珩喜欢谁……

　　高珩有了汤，杨煦炎拿了一杯虾滑丸子放到寇睿旁边，“尝尝。”

　　这段时间，他慢慢找到了跟寇睿的相处模式，这个人惯会把自己伪装成透明人，拒绝参加所有一人以上的集体活动，执着而坚决地过着他的外星人生活，仿佛地球人都有毒似的。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你想把一位恐地球人的外星人拉入伙，请问该怎么办？

　　办法很简单，直接将外星人打晕拖走。

　　当然如果你需要这位外星人有基本的能动反应的话，打晕一条可免，强硬和蛮横地拖走就行。别问，别商量，问就是不行，商量就是不可。

　　外星人就是这么屌、这么讨厌的一个玩意。

　　寇睿低头看虾滑杯，这杯应该是杨煦炎给刘飒格买的。买的时候杨煦炎问过“谁要虾滑”，大家都说不要，但他还是买了两杯，所以他断定其中一杯虾滑是给刘飒格的。

　　“喂！”刘飒格气的踢了一脚旁边一个一人多高的绿植的花盆，“我他妈说话有人听见吗？”

　　“嗯？”杨煦炎放完虾滑杯回头一脸茫然，“你说。你说什么了？”

　　“我他妈……”刘飒格气的原地转了两圈，狗咬尾巴似的，“我这一会儿要告白，你们来当背景板我没意见，你们没有横幅、没有彩球我也没意见。但是！请你们能不能别人手一份盒饭，还，还他妈喝汤，说你呢！你小点声吸溜！”

　　刘飒格怒指高珩，再指苏熹。

　　正在喝汤的高珩和苏熹，闻言一顿，接着，“吸溜——吸溜——”

　　刘飒格：“！！！！！”

　　苏熹冷冷瞥刘飒格一眼，刘飒格动都不敢动，原地呲呲冒火。

　　苏熹：“有点咸。”

　　李诗琪：“鸡腿好好吃呀~”

　　杨煦炎：“还是玉米虾滑好吃。”

　　高珩：“烧鹅饭是不是又贵了。”

　　李诗琪：“贵了八块，上学期32一份，现在整四十呢，我要去投诉学校食堂。”

　　杨煦炎：“不过烧鹅给的挺多，尝尝吗”他举高餐盒，李诗琪和苏熹都夹了一块。

　　杨煦炎让了一圈最后把饭盒停在寇睿面前，寇睿摇头，他又往前递了一次。

　　寇睿盯着杨煦炎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夹走了一块，动作里藏着慌，收回筷子时他忽然觉得面颊火辣，几乎是立刻想起了那盘扣在身上的快餐。

　　——既然知道自己什么德行，怎么敢觍脸往我餐盘里伸筷子，恶心人是吗？！就问你是吗？！

　　那是他唯一先动手的一次，失控至极，拳头打在肉上的感觉、打在骨头上发出的声音，现在想起来依旧很清晰，清晰的让他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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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刘飒格：呜呜呜呜该死的外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