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Rabbit Hole（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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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管刺破腹部的肌肤，直接陷进了肉里。
少女背靠教学楼一楼的玻璃大门，慢慢滑坐下来。
不知道她是本来就站得离门那么近，还是被冲破空气掷过来的“物体”直接钉在了上面。
只感觉从大腿附近开始变得濡湿，血在身下流成了一汪水滩，裙裾被自然的深红色所染，镀了一层黑边。
她低头看着进入自己身体的“物体”——那是一根被折弯的路标，露出了内部钢管的构造，折断处的实木表皮布满裂痕。
尽管她在呼吸，肩膀明显有起伏，钢管却一动不动。
沉重的好像要撕裂肚皮一般。
实在难以想象这是人为造成的。
“哎呀，你又搞砸了呀，静雄君。”
少女被音调颇高的爽朗男声拉回了意识，看清了离自己大概几米远处，站着一个金发的少年。
他的脚边躺着十余名横七竖八的人体，有这样的陪衬，他本应看起来像是站在败将尸体上英勇的英雄一样。
然而事实并不是那样。
金发少年的脸上充满了彷徨。
简直像是被诺亚方舟丢弃的最后一名人类。
“……？”
金发少年张了张嘴唇，却只有沙哑的呼吸声。
另一个恶魔般的俏皮声线继续唱着独角戏。
“只要接近你就会被无辜牵连，不是第一次了吧。真是灾星呀。”
金发少年明明不认识这个亲切叫他“静雄君”的男生，却因简单几句话，寄宿在身体里的愤怒因子像要喷发的火山灰一样，爬满了他的神经脉络，叫嚣着要撕裂那个悠闲的黑发少年。
可是一瞬间，眼前少女坐在血泊上的画面，与数年前躺在玻璃渣堆里的女子重叠。
他差点忘记了呼吸，脸上忍不住浮现出痛苦与哀伤的神情。
与之相反，那名少女的表情却十分恬淡。
……视线对上了。
气体经过声带，声带却不能好好发力，只有一声埋没在风声的短句。
“我没事的……”
一定是想要进一步讽刺金发少年一手造成的局面，粉嫩的花瓣轻柔地落在少女身上，与血液的颜色形成鲜明的反差，看上去颇为滑稽。一幅与充斥着日式中二气息的蛋疼青春轻小说高潮相似的画面，然后台词也跟泼了热血似的，劝浪人回头的义愤填膺式馬鹿连击信手拈来……
并没有。
总之樱树绚烂的开学季，校庭里没有活蹦乱跳的祖国花朵而是一地濒死躯体——来神高中近年来最大的一起送医事件落下了帷幕。
事件的主人公就是本故事的两位主角，也是他们的初次相遇。
虽然是这样看似一个过于造作的开头，但后面一句话可是充满了诚意的剧透。
「这是救世主与英雄的初次相遇。」
送医事件的三个月后——
“请在这上面签名。”
出院单上的亲属名字还没签完，护士站里就传来了小声的讨论。
“这不是那个……八重原翔子？”
“我想起来了，当年那个红爆半边天的童星，这么一说真的长得好像。”
“我记得她不是隐退了？”
“应该是吧，反正后面都看不见了诶……”
“那个，签这两张就可以了是吗？”
翔子勉强插入了年轻护士的八卦时间，总算将她们引回到正常的对话，顺利办完了一周后的出院手续。
她回到病房楼层的时候小小松了口气，毕竟如果她们真的问出来的话，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好好收场呢，毕竟当年确实算是没有交代就突然隐退，想必粉丝们一定觉得被背叛了吧。
进入病房后，翔子看到了那张熟悉的笑脸。
“姐姐，老是这样麻烦你，我惶恐万分。”
翔子搬着凳子置在床边坐下：“你用词也太谦逊了，在外人听起来会很奇怪，好似我欺负你似的，我可是怀揣着把你培养成正直好青年的目标呢！”
“可是整天让你为我这种人操心，我会觉得自己真的不中用啊。”
翔子看到弟弟失落下去的表情，感动得恨不得抱住他：“呜呜，别家的孩子国中时期中二翻了天，不是打着正义旗号搞乱斗，就是要魔改现实当君王，相比之下，我家凪斗真的是小天使。”
相比胆战心惊的其他家长，生怕一搜儿子购物车就是收藏版○○手办、超过1公斤的凯尔特神话书，一搜女儿购物车就是基X腐X限制级特典CD，翔子的弟弟狛枝凪斗可以说真的是很省心了。
说是姐弟，其实两人也没有血缘关系，从姓氏上就可以看出来。
但是两人关系确如姐弟一般。
“唉，为什么当初受伤住院的是我，结果没过多久就变成我来照顾你了。我说弟啊，你能不能长点心啊！你都快虚弱成言情小说女主角了！”
含着半开玩笑的语气，翔子揶揄了两句，凪斗却一本正经地回应。
“姐姐你当时的伤口再深个几毫米就会伤到腹主动脉，光是伤到脾脏就很严重了，你还这样轻描淡写的。”
不怪凪斗隐隐生气，因为当时翔子的出血量确实超出想象，如果单纯只是硬物破腹不会流那么多血，只能说钢管表皮上的裂痕充当了放血槽的作用，再加上正巧弄破了脾脏，所以出血量巨大。事件过后还有数名女同学被学校送去专业的心理咨询院，以抚平内心的阴影。
“你就别担心我啦，像我这种热爱二次元的人都是自带主人公光环的，天一打雷就似渡劫，夕阳西下就是逢魔之时，茶杯里茶梗一竖，就有贵人八方来相助……总之你姐姐可是不会留疤的仙女体质！”
凪斗被逗笑了一下，轻轻弯了嘴角。
“姐姐大人，你放下水果和饭食，早点回去吧，我一个人应付的来。而且你刚进入高中，正是关键时期，应该多交点朋友，不要将时间浪费在我这种人身上了。”
不光是开头和落尾的称谓，动词也是选用了最长最难级别的敬语变形。
“是不是我的错觉，弟你最近的自谦语和敬他语用的比社畜都要熟练和精准了……要知道日语里的敬语系统可是连本地人都经常搞错的难度诶。”
“嗯？”
“所·以·说，不要那么快变成社畜啊！至少变成社畜前依赖一下我这个不争气的姐姐也行啊！我今天不回去，你看，我的KINDLE、游戏机，还有慎重勇者最新一卷，都备全了。”
凪斗看着总是莫名其妙亢奋的姐姐，有点无奈地笑了。
但是能和这样的姐姐在一起，对他来说是最大的幸福了。
八重原翔子——不管是字的写法还是读音都有一点古典气息的名字，不难看出父母对其的期待，翔一字蕴含着能翱翔于蓝天的意思，哪怕没有一发冲天、扶摇直上那般华丽，但至少拥有清风为翼，不羡浮云的高风亮节。
呃……好像不管前者还是后者都难度爆表？
先除开那些虚的，不说天空或者云彩这些，就是能飞高点的无人机，翔子都是又爱又恨。
因为虽然名字冠了翔字，却是个货真价实的恐高症……
希望当初起名字的父母不要后悔才好。
不过想后悔也来不及了，因为数年来都没有见过他们的影子。
看着趴在轻小说上睡觉流口水的翔子，凪斗将柜子里的小毛毯盖在她身上。
姐弟二人相依为命，也不知道是谁照顾谁更多一点。
趁凪斗还没出院的日子，翔子把家里的行李都打包好了准备寄去新家。本来二人是住在新宿一所高级公寓里，翔子在童星时期积攒下来的积蓄够他们潇洒过活一辈子了，但是他们却从不奢侈浪费。这是凪斗一贯的行事主张，也符合翔子一日一善的行为标准。所以公寓尽管使用面积超过两百平，却没有几件像样的家具，只有最基本和简单的设备。要说既然这样为啥不住便宜的，那是因为在繁华都市中小型的住房才更热手，而且这里离翔子通校的来神高中与凪斗通校的国中距离都不远，地理位置上正合适。
搬去的地方同样是一栋高级公寓楼，但住房平均面积要更小，地理位置也更偏僻，勉强在接受范围内。至于为什么要搬到更不方便的公寓，而且邻居还偏偏是……
“啊，谢谢赛尔提来帮忙，简直如有神助！”
一身比影子还要黑、几乎没有任何反光的贴身运动服，带猫耳和深蓝纹样的黄色机车头盔是赛尔提的标志性外表。她拿出掌上电脑PDA盲打快速输入文字——‘没关系，应该的。’
赛尔提·史特路尔森并非人类。
她是俗称“无头骑士”的一种妖精，传闻中会到处去找死期将近之人，传达死亡将至的讯息。至于为什么起源于爱尔兰神话里的妖精会远渡重洋来到日本，这是跟本文没有太大关系的另一个故事了。而且在高科技迅速发展的现代社会，她的工作也并非是象征厄运的死亡宣告人，而是什么单都接如同万事屋般的搬运工。（虽然她总是严格地纠正搬运工只是她的副业，翔子却觉得跟银魂万事屋一样不是很帅嘛！）
望着翔子的笑脸，新罗扶额：“你用的四字熟语也太离谱了，而且好像意思根本不通吧，你还说自己要纠正凪斗，结果自己被凪斗带的离正轨越来越远了……如果要学四字熟语和格言，应该跟我学才对！而且我也有帮忙诶，干嘛不感谢我。”
无头骑士的同居人兼头号粉丝——岸谷新罗，这个语气有些轻佻的少年，从小与医学相伴，身负救死扶伤易如反掌的高超医术，却仍然不显露山水的在来神高中上学，从外表看只是个普通的男高中生。
翔子冲新罗皱了皱鼻子。
“我还感谢你，我唾弃你还来不及！要不是你父亲，也就是岸谷医生非要我们搬过来，我还不用受这一人搬家的罪。”
“真是伤心啊，怎么能把父亲的锅推到我身上呢。”
“你可别跟岸谷医生一样动什么歪主意啊！”翔子一脸悲愤地护住胸，“我可是如假包换的普通人类！”
“我只对赛尔提感兴趣好不好！赛尔提，别听她乱讲！”
新罗戴着眼镜明明是个称职的吐槽役，可在赛尔提身边就跟刚入过洞房的小媳妇一样“爱撒娇”。顺便一说，日语里这个词叫作「愛嬌」。
严格来说，岸谷新罗确实与本故事有牵扯不开的关系，更重要的原因在于他的父亲岸谷森严，一个戴着防毒面具、举止轻浮的老叔叔，不仅医术深藏不露，而且还喜欢研究和解剖各种东西。
岸谷森严因为“某个原因”对翔子的身体很感兴趣……当然，不是那种方面，是指研究方面。
总之他与翔子签订了一套协议，尽管是双方自愿签订，可是翔子回想起来，就感觉自己被无良地主坑了的可怜农民一样，算是在半哄半威胁下才签下的。
岸谷森严声称如果不签，就会把这个秘密暴露给外人。而且说是研究，也不会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当成是每个月的免费体检服务一样就行——当初说的比什么都好听，语调跟传销大头极为相似。
翔子不堪回首地捂脸。
这世上有些事就是后悔不了啊，毕竟如果违约，后果更严重！
“但是我和他老人家一样好奇，你这种和赛尔提一样不会留疤的体质，为什么这次会留下这么夸张的疤痕。”
正如前面所说，翔子尽管从小到大多灾多难，磕磕碰碰不小心流血都很常见，却从来不会留下一点疤痕。而且伤口愈合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就像这一次差点穿腹的大伤，按常人可能要休整个把年头，甚至有生命危险，但翔子用了不到一个月就迅速出院，改到岸谷家秘密治疗。因为如果被医院缠上，就要面临被媒体暴露的危险。
然后在这等“异常”中诞生了新的“异常”，就是洁白光滑的腹部肌肤上，留下了一大块可怖的疤痕。但这对普通人来说是正常的，如果普通人被那样刺伤，会留下这样的伤痕无可厚非，可是在翔子身上就是破天荒头一次。
本来就没研究明白的谜团上又多了一个谜团。
“我咋知道啊！我猜就是因为伤的太重吧，还能有啥其他理由啊！那么大的伤如果愈合后一点疤都看不见才恐怖吧。”翔子下意识捂住了腹部。
这个疤痕还没有对凪斗说明，所以她显得小心翼翼。
“下周我老爹回来了进行研究的时候，我可能会陪同，就是提前跟你说一下。”新罗认真说完以后转向赛尔提，声调像对宝贝极了的小孩一样飞得找不着北了，“放心吧赛尔提，她的身体都是会穿好医用的衣服，不会看到不该看的部分的！”
赛尔提打字：‘没关系’然后附赠了六个无语的点。
然后转身对翔子，可能是同为被研究对象的同伴关系，让她看上去敲下了澎湃的一行字：‘加油，翔子！’
顺便一说，赛尔提来到日本以后就在学日语和日本文化，她不喜欢新罗教习时动手动脚，反倒是很享受和翔子一起学习的时候，二人在不知不觉间生出了现代社会罕见的健康朋友情谊。
跟赛尔提没有头部的特点不同，八重原翔子除了那个秘密外，不仅从外表看无限接近人类，而且本质就是个人类，拥有一切正常的生理反应和符合时代的观念思想。
除了有点热爱二次元、可以光明正大喊出“可爱即正义！”外，哪里都正常。
在新罗眼里也一样，除了那几箱死沉死沉的漫画、轻小说、游戏CD，翔子其实算一个颇为养眼的美少女。比起平时自己常接触的几个“非人类”标签显眼的特殊人物，翔子确实算是普通了。
其中一个特殊人物，就是常常来他这里处理伤口、拥有一身怪力的——平和岛静雄。
此时他正靠在楼梯道里，扮演着自己的失足不良男高中生。
国中开始就染了一头金发的平和岛静雄，其实长了一张相对文静清秀的面孔，但可能旁人只见过他在“无表情”、“十分烦躁”“十分愤怒”这三个档里面切换，现在已经是包括附近住宅区都不敢惹的对象了。
新罗不动声色地退出玄关，跟静雄搭话：“是你自己说要来道歉的，以你的性子，错过这个机会以后你肯定就不会开口了。”
“……我算了。”他像是从五十音里随意挑选了几个音节一样懒懒开口。
“延伸之意为「以后自动远离她百尺之外」——我就猜你肯定会这么想。你从以前开始就这样，每个你不小心伤到的人你都恨不能搬出国远离人家。”新罗一贯轻佻的语调看似挖苦，实则只是单纯的评价。
就在静雄掐掉烟准备下楼离开的时候，翔子从里面边说话边探出头来：“新罗，赛尔提想晚上过来跟我一起看电影……咦？你是那个……”
这是既送医事件以后，静雄第一次正式对上翔子的眼睛。
三个月前的画面瞬间他的涌入脑海。
然而另一个当事人却并没有很在意的样子，只是摸摸后脑勺，有点尴尬地说：“其实我一直担心给你留下心理阴影……当时的画面听别人说确实很恐怖……不过现在已经好好地痊愈啦。”
真是个怪人，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
静雄脑内闪过这个想法，不知道该说什么，道歉的词语在此时续上显得突兀。新罗看他连表情都不知道怎么摆的样子，出于好心替他开口：“翔子，其实他想承担一部分你的住院费……”
“啊，那个不用啦。而且我知道你没有恶意，那种以一敌百的打架八成是受人挑拨。总之……就让它翻篇吧。”
新罗突然感觉不对，想拦下话头，静雄抢先一步出声：“你有证据吗？”
静雄早就怀疑是有人挑拨，只是碍于没有证据不好发火，一提到他经常思考的关键字眼，他的大脑就转的飞快，声音没有经过任何处理就这样发了出来，低沉，冷酷，不近人情。
“诶？”翔子一愣。
静雄本来站在向下的楼梯其中一层，他一步就向上连跨了两层。
“你，认识折原临也吗？”
新罗讪笑着拉了赛尔提溜回了对门自己的家然后迅速锁了门，楼道里顿时静悄悄的。
当时的平和岛静雄还没有毕业后那常戴蓝色眼镜的习惯，所以翔子还没有意识到“自古红蓝出CP”这个铁律。只是那双眼睛里燃烧起仿佛能溶断一切的怒火，翔子才意识到那个灾祸煽动狂魔一般的存在，好像惹到了极其恐怖的人物。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Rabbit Hole（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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