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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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月啊，听说你们家小子准备保送啦？”卖菜的王婶外号叫大喇叭，整个东城西区筒子楼的事情就没有她不知道的，这不一见到阿月来买菜就迫不及待开口了。
“还没定下来呢……”阿月眼皮都没抬，挑挑拣拣，装了一袋子青菜，“也不一定就是他。”
但是那嘴角怎么都按捺不下去。
要低调、低调。阿月在心里默默提醒自己，不要得意忘形。
“是吗？”王婶眉头皱了起来，她觉得阿月的反应是对她“信息中心”的不信任，连忙回头拍了拍帮自己收拾摊子的孙子，“你跟许昭不是一个学校的吗？你给我说说他是不是保送了。”
背对着二人的李磊一听见许昭的大名，耳朵都竖起来了，被他奶奶一拍就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装作没听见，继续收拾摊子。
“我说你小子！没听见你奶奶说话啊？”说着就要动手去揪李磊的耳朵。
后者反应贼快，一下子跳开了：“我说奶奶，你管许昭那小子干嘛？你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孙子。”
“我关心你？”说到这，王婶就没好气，“我要有个能保送的大孙子，我能不关心吗？你瞅瞅你自己，哪点比得上人家许昭？长得没人家好看，成绩也没人家好，还不听话……”
“停停停！”李磊连忙叫停，对于筒子楼附近的孩子来说，“许昭”这两个字就意味着“噩梦”，是很多家长都挂在嘴上的“别人家的孩子”，从小到大，长相要跟许昭比、成绩要跟许昭比、懂事也要跟许昭比，还比不过……
“我个子比他高！”听了自家奶奶的话，李磊不服气地挺挺胸。
“是，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的东西！”
王婶还在对着孙子翻白眼，阿月见状直接将钱放在摊子上，拎着手里的菜走远了。
“奶奶，许昭妈都走远了。”李磊撇了撇嘴角，有些不舒服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王婶摆摆手，回头拿起阿月丢下的钱算了算，美滋滋地说，“又多赚了四毛钱。”
自从有次阿月在摊子上买菜，她光顾着跟旁边的老李讲闲话而忘了算钱，阿月多给了钱之后，王婶总是隔三差五地“没时间算钱”，好让阿月多给点。
“奶奶，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虽然不喜欢许昭，但受到的教育告诉李磊，这样是不对的。
“什么好不好的？”王婶低头将钱放进自己的小钱包里，接着道，“许昭妈的钱来得那么容易，
给老婆子点怎么了？我这么大年纪还在这里卖菜，你怎么不觉得不好？”
放完钱，王婶转头看向李磊：“我跟你说，少跟那个许昭打交道听见了吧？他妈可不是什么正经人，成绩再好有什么用？有这样一个妈，以后能有多大出息？”
“一个男孩子，长得比女娃娃还好看，这种面相注定没有好结果，你给我离他远点，可别被他影响了，你要是变得男不男女不女的，我们老李家就完了知道吧……”
王婶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自家孙子一脸菜色地盯着自己身后，嘴角抽搐得厉害，到嘴边的话也就生生咽了下去，她咳了咳嗓子装模作样道：“赶紧把摊子收拾好，要回家了啊。”
说完就转回身子，低着头整理自己的钱包。
“王婶。”阴恻恻的声音从前面传来，王婶一个激灵想起来当年棉花街还没拆的时候，那时候她还不是王婶，在阿月理发附近的五金店里做店员，亲眼见到阿月拿着刀站在店门口，脸上面无表情，她那时候说话的声音就跟现在一模一样。
恍惚间，王婶感觉阿月就拿着那把刀站在自己面前，顿时腿都抖了起来。
“王婶……”阿月的话才起了个头，王婶就虚得要命，觉得阿月手里的那把刀马上就要朝自己砍过来了。
“妈，回家。”街边的风卷着淡淡的嗓音吹过来，听得王婶一愣，李磊却是汗毛乍起，一个猛回头，瞧见站在不远处的少年，立刻反射性地朝后退了几步。
许昭对他的威慑，是刻在骨子里的。
“行呗。”阿月见许昭都追过来了，不甘心地撇撇嘴，只在面上瞪了那老姑婆一眼，决定以后绝不光顾她的摊位，还要怂恿自己广场舞的姐妹们一起，坚决抵制这个表里不一、黑心黑肝的老太婆！
见老母亲听自己的话乖乖回转了，许昭这才分了点眼神给摊子上头快塞到裤腰带里的王婶，而后目光一转，不经意间地从李磊脸上扫过。
没有多做停留，眼神也没有任何变化。
但看着拎过自家母亲手里的塑料袋，一副好孩子模样安安静静走远的许昭，李磊莫名感觉背上一凉。
如果许昭现在能动手锤他几下，他顶多受几下皮肉苦，可如果被许昭盯上……
思绪发散间，李磊一下子想到了自己悲惨的童年。
东城的这片街区是老城区，当年万众瞩目的繁华之地——棉花街被拆后，市政府将这片地规划成了公园，所有商铺都获得了一笔赔偿金。大部分人都带着钱去了新城区买房或者买商铺，只有阿月搬进了跟老城区一样老的筒子楼，而留在筒子楼里的大多是老人家。
老人家有好有坏，见阿月一个人带着孩子，有的愿意照拂一二，和阿月家来往走动倒成了关系不错的近邻，但有的，见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那闲言碎语可不就出来了。
李磊第一次见到许昭是在他六岁的时候，许昭跟他一样大，小小的个子穿着背带裤，大眼睛、白皮肤，看起来像是童话里的小王子，而这小王子长得比筒子楼里最漂亮的小姑娘还好看。
李磊远远站着，想着怎样才能跟这个小朋友一起玩。
犹豫间，就见筒子楼里最大的孩子王带着两个小跟班跑到许昭面前。
“野孩子，想不想跟我们玩？”
许昭只看了他们一眼便转过了头，没有搭理，依旧笔挺地站在原地。
“林林哥，他为什么不理你呀？”
旁边的小跟班好奇地问道，在筒子楼里，所有的小男生都想跟林林哥玩，因为他有最大的水枪，还有遥控小汽车、飞机模型，以及一罐头各式各样的玻璃弹珠。
任意一样都能馋得孩子们跟在他身后流口水。
而许昭是小跟班见到的第一个，对林林哥不理不睬的人。
本来只是随便一问的林林有些生气了，他猛然间想起来昨天吃饭的时候家里奶奶说的话，便毫不犹豫地秃噜出来。
“因为他跟我们不一样。”林林说话的时候刻意仰头，八岁的小孩已经学会装模作样了，引得旁边的小跟班更加好奇。
如果街坊邻居在这就会发现，林林说这话的模样跟他奶奶平时在大树底下分享八卦的样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
“怎么不一样啊林林哥？”小跟班呆呆地问。
“因为我们有爸爸，他没有，所以他是野孩子！”林林一边说一边回想着他奶奶的话，“而且他妈妈有过很多……是个……是个坏女人……”
奶奶的话林林记得不清楚了，断断续续说出来的话两个小跟班也听不大懂，但都知道这不是好话，也知道没有爸爸的孩子是叫做“野孩子”。
两个人看着许昭的眼神立刻就不一样了。
许昭很熟悉这种眼神，幼儿园里跟她玩得好的孩子总是在第二天就开始躲着她，用的就是这样的眼神。
但她天生早熟还话少，不跟她玩就算了，她也不是非要玩不可。
可她不能忍受别人说起她妈时的态度，她不懂怎么来形容，但是让她非常不爽就是了。
所以一向云淡风轻，在幼儿园颇受小女孩欢迎的许昭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变了脸色，她像是个被激怒的小狮子，带着火气冲向了林林。眼前的变故太过突然，林林还带着得意的笑容站在那里，眼见许昭突然发飙冲了过来，想要躲避已是来不及了。
而因为身高原因，许昭只能逮住林林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下去。
筒子楼上空顿时响起了杀猪般的叫声。
“啊啊啊啊！妈妈！”受到伤害喊“妈妈”是小孩子的本能，林林一边嚎啕大哭，一边跳脚想抽回自己的胳膊，可许昭人小力气却挺大，牢牢把着他胳膊，绝不松口。
身后的小跟班也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跟着林林一起崩溃大哭。
直到有大人闻声赶过来拉开许昭，林林的胳膊才得以解脱，但被许昭咬住的那一块已经血肉模糊，晃动间那块被咬开的肉好像要掉下来似的。
李磊躲在旁边，被林林的胳膊刺激得脸色发白，仿佛自己也被许昭咬了一口似的，再转眼去看许昭，在争吵、哭闹的环境中，她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露出沾满了鲜血的牙，对着林林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那是在李磊上学以后才学到的形容词——阴狠。
而当时的李磊满脑子里只有许昭红色的牙，像是会吃人的怪物一样，成为了他年少挥之不去的噩梦。
再后来，李磊就很少再见到许昭真刀真枪地跟人干了，她多是一副淡然的模样，淡然地考着全校
第一，淡然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淡然地成为一个没有朋友的人。
但李磊无法淡然啊！童年时许昭给他的冲击太过强大，使得许昭在他这里能和恶鬼画上等号，等好不容易长大了，许昭对他的影响小了以后，她又成了有些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时时刻刻把他按在地上摩擦。
如果许昭只是个单纯的学霸也就算了，可李磊就像跟她杠上了似的。除了六岁时的那场单方面袭击，在往后的日子里，他总是能很巧合地遇到许昭在巷子里揍人。如果只是个身手好的学霸也就得了，李磊清楚地记得那些暗中嘲讽许昭妈的人后面都是什么下场。
打架被学校开除的、偷东西被警察逮个正着的、出轨被自家老婆当场抓获的……
这些筒子楼茶余饭后的谈资在李磊看来，总是充斥着许昭鬼魅的身影，让他更加忌惮许昭，那种恐惧随着他自己的日思夜想已经深入骨髓。
而如今，他奶奶当着许昭的面讽刺她妈妈，还顺便揩了四毛钱……
这后果，李磊不敢想象。
“奶奶，你平时没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吧？”
王婶：？？？
“好你个小兔崽子，在这犯什么羊病呢？”见阿月走远了，王婶立刻又生龙活虎起来，一巴掌呼在李磊的头上，“刚刚奶奶有生命危险了你知不知道？你咋屁都不敢放一个？”
说着不解气，又拧起李磊的耳朵来。
“哎呀呀，疼！”李磊觉得无辜死了，许昭妈最多骂他奶奶一顿，哪里来的生命危险，老人家就是虚得不得了，屁大点事都跟天塌了一样，全然忘记自己看见许昭时后退的那几步。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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