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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那一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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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子时了,梅长苏坐在圆桌旁,右手捏着那个装着冰续丹的瓷瓶。吃下去,他就变回林殊,变回林家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郎,变回赤焰军中最张扬的少帅。他可以出征北境,再和大渝殊死一战。
吃下去,他可以做回三个月的林殊,这世上却再也不会有江左梅郎,再也不会有排在琅琊榜榜首的梅长苏了。
梅长苏握紧了那个瓷瓶,其实早在军报飞入皇城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决定好了,做回林家的儿子,再给林殊三个月的生命,完成林家儿郎最终的使命。
圆圆的药丸躺在手心,梅长苏的嘴角微微挑起,冰续丹入口的那一刻,他心中一片坦荡。只因为他知道,他的父帅也一定希望他的归途是沙场,是北境,是把大渝赶出北境的那一刻。
夜更深了,桌上的蜡烛结了花,梅长苏起身准备就寝。敲门声响了起来,紧跟着的,是霓凰的声音,“兄长,你睡了么?”
梅长苏的心动了动,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给霓凰开了门,“已经子时了,你怎么还没睡?”
霓凰的脸颊泛着红晕,她一双手负在身后,笑道:“兄长不请我进去坐么?”
梅长苏侧了身,负在身后的左手明显攥得更紧了些。
霓凰看到放在圆桌上那个空了的小瓷瓶,脸色变了变,不过很快又挂上那抹洒脱的笑容,“明日就要出征了,我怕来不及和兄长话别。还有…”她眼睑低垂,抬起头来时,朝着门外道:“穆青,把给苏先生准备的军服拿进来。”
穆青早就在等霓凰的吩咐,听到姐姐的声音,立刻推门进屋,亲自将军服放在桌上,“姐,你和苏先生继续聊着,我就先走了。”
“小王爷…”梅长苏原本想让霓凰和穆青一起走,可是穆青也不知道几时和飞流学的轻功,出门的速度倒是飞快。
“兄长还有事要吩咐青弟?”霓凰转身将门栓落了下来。
梅长苏愈发局促了,“霓凰,你我毕竟只有婚约。何况,你也知道,这世上只能有梅长苏,林殊早就战死在梅岭了。你…”
“兄长难道觉得我还会另嫁他人么?”霓凰抱起头盔放到一旁,拎起那身将军服比在梅长苏身上,“这样看起来很合身,就是不知道穿上去怎么样。兄长穿上给我看看?”
梅长苏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放在军服下面的喜帕上,即便他骨子里也并非什么正经人,看到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子亲自带来了喜帕,还是失了言语。
“兄长?”霓凰倒是更自然些,“你怎么了?”
“我…我去试军服。”梅长苏避开了霓凰的目光,拿上军服,几乎逃进了厢房。
等到他换好军服出来的时候,霓凰已经坐到榻上,头上盖着那条喜帕。
梅长苏迟疑了,他走到霓凰身前,一双手想要伸出去,却又缩了回来。
“兄长,十三年了,霓凰一直守着你我之间的婚约,这一旨约定,我会守一辈子。兄长难道真的忍心不给霓凰多一些回忆么?”
梅长苏坐到霓凰身边,还是没有去掀盖头,“你知道,我早就不是你的林殊哥哥了。”
“你是!”霓凰言语坚定,“你是我的林殊哥哥,一直都是!兄长,我们分开了十三年,你曾经答应过我,未来的十年,你再也不会离开了。”
梅长苏心虚了,那句话他是骗霓凰的,他知道霓凰心里其实也很清楚。他原本想过,带着霓凰纵情山水,几个月也好,几天也好,哪怕几个时辰,权当弥补这十三年来,霓凰所受的苦。可是现在不行了,这一回,是永远的离别,再见只能等到来生。
“兄长,自从你我定下婚约的那一刻起,霓凰已经是林家的人了。你我之间,只差这一场婚礼。”
“你知道,我吃了冰续丹,只能坚持到把大渝打败。一旦倒下,蔺晨救不了,蔺晨他爹也救不了。”梅长苏当然不希望霓凰另嫁他人,可是理智却告诉他,如果今日这盖头不掀,也许霓凰后半辈子还能找到一个真心真意待她好的人,这盖头若是掀了,那余下的日子,霓凰真的就剩孤身一人了。
“兄长的事,我都知道。”霓凰微低下了头,“今日即便你不掀这盖头,霓凰此生除兄长之外,也不会再找旁人了。”
梅长苏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霓凰又何尝不是。那双手终于缓缓抬了起来,掀起了盖在霓凰头上的喜帕。
“兄长。”霓凰直视着梅长苏的眼睛,扑进他怀里。
纱帐落了下来,冰续丹也渐渐发挥了功效。这不是一场礼数周全的婚礼,却胜过三媒六聘。
梅长苏终于还是做回了林殊,完成了他本该在十三年前就完成的那件事。这一夜,霓凰和梅长苏之间再没有多余的言语,可是脉脉深情却萦绕在两人身边,迟迟不散。
和大渝的那一战,大梁胜了,萧景琰也重新筑牢了北境防线,使得大渝短时间内不敢再犯。可是这世上却再也没有林殊,再也没有梅长苏了。
三年后,琅琊山顶。飞流认认真真追在一个小团子后面,不敢追得太快,却也不敢追得太慢。
不远处的凉亭里,蔺晨和霓凰正对坐饮茶。
“能让飞流这么小心翼翼对待的,果然是长苏的儿子。”蔺晨拎起茶壶,又给自己添了些茶。
霓凰看着那个小团子,笑道:“其实,我还欠你一句多谢。如果不是你的药,可能小苏也不会来到这世上。”
“你可别谢我,该谢我的那个如今也不知道转世投胎了没有。”蔺晨想起梅长苏,心底还是有些悲伤的,“这世上还留有他的一丝血脉,他该谢我,更该谢你。”
霓凰笑着摇了摇头,起身走到小团子身边,将他抱了起来,“在琅琊山上玩儿够了,跟娘回家?”
比起玩儿来,小团子当然更希望能跟娘亲在一起,一双小胳膊搂住霓凰的脖子,就不准备松开。
看着霓凰抱小团子下山,飞流急了,“小小苏!小小苏!”他跑到蔺晨身边,伸手指着霓凰下山的方向。
蔺晨敲了一下飞流的头,叹道:“就知道梅长苏你没跟够,还要跟着他儿子。你就这么讨厌你蔺晨哥哥?”
“小小苏!”飞流执着起来,眉头都紧紧皱到了一起。
“去吧去吧!”蔺晨起身背负着双手往琅琊阁里走,“他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你也的确应该去守着。也不枉你蔺晨哥哥我和长苏相交一场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