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恋暗号》雪扶枝

4、第四章

　　在祠堂里挨罚的第三天，喻燃翻了墙。

　　喻燃这小爷本来就是靠搞极限卖命去换钱的，吴琰对他跳墙习以为常。

　　让他在校门口胆大如斗爆笑出声的是，这小爷顶了个板寸，走路一瘸一拐，像只断了腿的猛虎被剃了胡子，浑身散发着狼狈的颓废气，又丧又不好惹的感觉。

　　一身全黑的礼佛禅衣没来得及换，手腕上还挂着串包了浆的手珠。

　　耳后缪斯女神的纹身遮不住殷红的血痕。

　　狼狈死了。

　　喻燃这只野禽只有在他妈牌位面前才是只乖猫，吴琰不必细想就能猜到，喻父肯定是让人把他摁在祠堂里打了十几闷棍，强行染黑了头发剃了板寸，以至于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拖着一身伤出来。

　　“燃哥，看破红尘了这是？头发再剃干净点就能出家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双眼阴沉沉盯着吴琰，恻恻道，“吴琰，你快满十八了吧。信不信，我出家前一秒就能把你送监狱里，看看是你先出来，还是我先忍不住寂寞还俗。”

　　吴琰悻悻噤了声。

　　手机响了。

　　吴琰点开看，群里发了消息，说是外网“The Kiss for Death（死神之吻）”更新之后新添加了一则悬赏令，ddl发布起一个月内，赏额高达九位数。

　　The Kiss for Death 这个网站IP地址位于赌城拉斯维加斯。

　　拉斯维加斯，无赌不欢。
　　亡命之徒的天堂。
　　养的都是一群不要命的人。

　　网站会定期发布由极限运动狂热爱好者推选的top级别难度的极限运动挑战，该挑战由赏金猎人——以赚钱为主要目的的极限运动员直播完成，网站在拉斯维加斯开盘，世界各地大老板们加注并邀请自己青睐的极限运动员进行直播挑战。

　　以赏金猎人的生死作赌注。

　　大老板们为了洗/钱，一般加注极为豪爽，动辄天文数字。
　　喻燃就是干这行的。

　　赏金猎人排行榜以所获奖金排行，目前榜首是网站签约认证的职业赏金猎人：Musae。

　　Musae，极其神秘，面容不详，年龄不详，姓名不详。蝉联了三年榜首，头像是缪斯女神的黑白线画，甚至有专业人士分析，他极有可能是网站出高价设计的机器人。

　　不然单单以人类的力量，根本完不成那么多高难度的挑战。

　　吴琰翻墙进入网站，点开最新的悬赏令：
　　不寿山山地机车环形赛。

　　不寿山这个机车赛，他听说过，死过不少极限运动爱好者，即使专业的极限运动员在不寿山环行时，死亡率也不低于50%。

　　吴琰是喻燃的网站经纪人 ，赚分成。
　　喻燃死了他也没得赚，他看了眼前面瘸了腿上楼梯的猛虎，说，“燃哥，网站有个直播邀请，太危险了，我给你推了啊。咱也不缺那点钱。”

　　喻燃顿了下，道，“你手机给我。”

　　吴琰愣了愣。
　　之前喻燃不管这些，自己接什么活儿他就做什么，从来没有自己审核的习惯。

　　吴琰虽然不明其意，但还是递过去手机，喻燃接过手机之后，手指修长，点开详情。

　　吴琰是走读生，一般来学校刚好赶上第一节上课。从楼梯转角望过来，一眼看见班级门口站着个人，宽大的校服麻袋似的套住少女纤细的身材，吴琰微微眯了眼睛，有点不太确定，偏头问旁边人，“燃哥，你看门口杵着的那人，是不是咱班新来的插班生？”

　　喻燃忘性大，在家里跪了几天没来，估计早忘了。

　　吴琰补充道,“就是那天拽着你，一见你就哭就跟泪失禁似的那女孩，长贼漂亮那个……话说，看上去挺乖的呀，这是被罚站了吗？”

　　喻燃划屏幕的动作停下，抬了下头。

　　走得近了，吴琰越发确定就是宋织。

　　纤细的少女，弱柳扶风，两手乖乖地背在身后，一张脸素面朝天，清泠泠的眼睛望着天，不含一丝杂质，眨一下，风轻轻吹过来，她的眼睛又眨了一下，明媚安静。

　　这哪里是罚站的学生啊，这分明就是下凡渡劫的小仙女啊。

　　吴琰这人热情，又是半里为数不多的好学生，同时担任班长职务，于是十分温柔地走上前去问，“宋织同学，怎么不进去呀？”

　　三中很少罚站，一般都是老师心血来潮，罚站理由大多都是诸如迟到之类的小事，刚好可以让他滥用班长职权救小仙女于水火！

　　宋织偏头，看见眼睛里微微闪着光的吴琰，顿了一下，掠过此人，视线落在后面的人身上。

　　是喻燃。

　　非主流的银发不仅染回了黑色，还换成了寸头发型，露出利落锋利的脸部线条，鼻梁挺立，浓眉压眼，一身素黑的禅衣，堪堪压住眉眼中溢出的戾气。

　　想起来了，喻燃他爸之前当过兵，这次喻燃回去，他那身硬骨头，没折也八九不离十了。

　　他在等吴琰，稍微有点百无聊赖，察觉到宋织的目光，就稍稍一偏头望了回去，然后便感觉自己被她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少女的那种打量，并不是那种评头论足的，甚至，确切形容的话……喻燃总有种不真实甚至荒谬的错觉，她好像是在确定，他这个人是真的。

　　“同学？”

　　在吴琰的疑问声中，宋织回过神来，轻轻笑了一下，也没有说话，像个乖巧的洋娃娃。

　　如果不是那天听见她说话，吴琰真的怀疑她是不是个哑巴，察觉到后面大少爷已经不耐烦了，吴琰抓紧重复刚刚的问题，“宋织同学，不进去是因为罚站吗？赶紧进教室吧，马上该上课了，老师那边我担着。”

　　宋织摇摇头。

　　小女生都爱面子，吴琰识相不再问。

　　喻燃把手机扔给吴琰，淡淡道，“不寿山那个活儿，我接了，明天起安排训练。”

　　在听见不寿山那三个字时，宋织眉毛轻轻蹙了下。

　　喻燃在这场机车赛里，近乎偏执地找死，半条命都快没了。

　　喻燃与她错身的时候，似有若无地，闻见了少女身上淡淡薄荷香烟的味道。他偏头看了眼，似是福至心灵，宋织侧脸，微微歪了头，对他笑了下。

　　前两节生物课。
　　他挺喜欢上生物课的。

　　喻燃支着头，听着老高抑扬顿挫的声音。

　　“遗忘并不意味着记忆痕迹的完全消失。“

　　”产生遗忘的原因是条件刺激久不强化而引起反射的消退……”

　　听到无聊的地方，就偏头看看外面。

　　上午前两节课，宋织一直站在外面，透过窗户可以看见侧脸安安静静的，她低头看手里的书本，看累了就会抬头看看走廊外茂盛的紫藤花。

　　吴琰小声嘟囔道：什么大罪啊，至于罚这么久。

　　一上午的生物课，枯燥无聊，吴琰忍不住八卦，问了宋织舍友，周小雨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可不是我告状，是她自己抽烟不注意，引发了烟雾报警器……”

　　她才不要做宋织说的那种告状小人。

　　话语被下课铃打断，扩音器里年级主任嗓门严肃：

　　“现通报批评高二六班宋织同学吸-烟，对于未成年吸烟，学校予以高度重视，经研究决定，学校予以宋织警告处分，处分经一年观察期合格后取消。目前由家长带回，予以思想批评教育。希望其他同学引以为戒！”

　　草。

　　小仙女挺野的呀。

　　这是老三中以来，第一个被通报批评给予警告处分的女生吧。班里私语窃窃，大意都是一中校花转来三中的真实原因是因为，她是个问题学生。

　　高岭之花一下子跌落泥潭。

　　看上去也没有那么高不可攀嘛。

　　通告结束之后，宋织回到了座位上，拧开保温杯，小口喝了点水，皱了皱眉，趴在桌子上，有些疲累。

　　一些男生蠢蠢欲动上前献殷勤，把宋织围得密不透风。

　　吴琰不太喜欢议论议论别人，很快把注意力转移到正事上来，“燃哥，网站最近进行国际选秀海选，目的是吸引资金，扩大影响力，拉拢投资人，那个……你前女友问我能不能走个关系让她参加。”

　　换而言之，让喻燃帮个忙。

　　走的近的有几个人知道喻燃在玩什么。

　　　喻燃十五岁叛逆期开始就从事这行，和网站签了生死契约，有今天没明天的，他在物质上从来不委屈自己，纵情生死，声色犬马，所以前女友条件都万一挑一。

　　吴琰收起嬉皮笑脸，“这对咱们来说也不是坏事，真的可以考虑考虑。”

　　前女友？
　　喻燃扶着头，另一只手在桌子上敲打，前女朋友太多，一时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

　　吴琰好心提醒，“刚分手的那个。最新一个。”

　　最新接触的女生……喻燃目光下意识锁定了宋织，吴琰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说，“咱班新班花啊，说来也巧，选秀贴吧里面有人匿名上传她的图片，短短几天，宋织已经是呼声最高的一个人了。”

　　那张图片到了喻燃手机里。

　　天光暧暧，他点进去。只有一张明谧安静的侧脸。

　　是上次见面那天。

　　他刚刚给前女友转完分手费，寂寞无聊之余，宋织撞上来。

　　喻燃的视线定格在照片上。
　　修长的手指顿住。

　　照片里，女生指尖素白修长，把圆珠笔放在他里，眸子低垂，安静看着他的掌心。

　　而窗边的银发少年，仰头看着，懒懒摊着掌心，掌心纹路清晰可见，细碎刘海下一双瑞风眸子熠熠生辉，少女在看他的掌心，而他看进去她的眼睛，就像是想要溺死在里面。

　　猛虎的眼底，汹涌着浓得化不开的爱意。

　　底下有条回复歪了楼，但很显眼：
　　「He seems to be good at loving this girl.
　　（他看上去很擅长爱这个女孩。）」

　　吴琰此时也沉默了，“燃哥，应该是角度问题。”

　　作为喻燃的狐朋狗友，他看惯了喻燃声色犬马的样子，所以这种眼神，给吴琰一种错觉：这是不是哪个奥斯卡影帝披着喻燃的皮子，演出来的恋慕。

　　太他么诡异了！

　　喻燃还是没说话，缓慢地眨眼，喜怒不形于色，沉默地盯着那张图片。

　　吴琰知道喻燃不喜欢被别人扯上关系，打个圆场，“她那天估计是看你旁边有座位才问的，几天不见，她估计都忘你了，你看刚刚从咱们从她身边走过，她也没啥反应，指定是忘了！”

　　趁着课前几分钟，老高在复习上节生物课。

　　“遗忘是指部分或未完全失去记忆和再认的能力。”

　　“没有进行加工处理的记忆信息，很快会消失，人们往往感觉不到。”

　　“遗忘是一种不可避免的生理现象。”

　　老高的话被打断，班里突然传来低低的惊呼声。

　　班主任老高厉声质问后门进来的红发少年，“干什么，正上课呢！你哪个班的！”

　　红发少年长老高一个头，硬生生把老高的气势压了下去，声线吊儿郎当，“穆野，高三七班。我是宋织的家长，不是你们发广播通知家长带她回家进行批评教育的嘛？”

　　云云见到他轻呼一口气，赶紧让开位子，对穆野轻声说，“你可算来了。她都一天没说话了。”

　　穆野抽开云云的椅子，三两下把宋织的书包收拾好，离得近的人甚至能听见穆野恨铁不成钢的轻骂声，收拾完东西之后，穆野拉着木讷讷的宋织就要往外走，被缓过神来的老高拦住，“你是宋织同学什么家长？”

　　“她未婚夫。”

　　确认了一番之后 ，老高没再拦着，继续回去讲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