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0、丞相 ...
-
“小女子参见丞相大人。”我向走近了的丞相行了礼,却见得身旁一直让丫鬟搀扶着的娘走到了丞相的身旁,抓住了他的衣袖,语带泣意道:
“夫君,那是小霜,是我们的女儿呀。”我抬眸看见了丞相又看了我一眼,随即他伸手拍了拍娘的手道:
“夫人,是在何处遇见这位姑娘的?”
“妾身礼佛归来,在大街上碰见的,夫君,她必定就是小霜。”娘泪如雨下,看得我好不心疼。听得娘这样说,丞相有看了看我,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缓缓开口:
“芸梅,先把夫人扶进房里。”娘刚还想说些什么,丞相一挥手阻止了,道:
“姑娘且跟老夫过来罢。”我微笑着看了娘一眼,便随丞相走到了一旁的走廊中。一路上,我观察着这相府,丞相府的装饰用度自是不能跟东宫和景王府相比的,可是这里的摆设和花园简朴中带着张扬,既不失体面也不奢侈浪费。我不禁看了面前走着的人一眼,能官至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是精明的人。跟着他来到了书房前面,我不禁抚额,今天我好像进了很多次书房,每次都是因为要谈一些事情,而现在,眼前的是否也要跟我谈些什么呢?
“姑娘请进。”丞相推开了门让我进去,我微一欠身跨过了门槛进了书房,他跟在我身后,关上了门。他径自坐下,斟了一杯茶递了给我,示意我也坐下。我接过了茶,抿了抿,开口问:
“不知丞相大人把小女子带到这里有什么要事?”
“不知姑娘芳龄?”他却一开口就问这样的问题,在古代,询问女子年龄大概也是很不礼貌的吧?不知是否看出了我的犹豫,他立刻补充:“恕老夫唐突了,姑娘的相貌与老夫的大女儿如出一辙,可老夫的大女儿在五年前失踪,至今未能寻获。内子一直思女心切至郁结难舒,如今多病缠身。刚才的情况相信你也看见了,老夫也不忍看见内子每日眉头深皱,故想认了姑娘作干女儿,不知姑娘主意如何?”
我低头拿了茶杯又抿了一口,如若我成了丞相的干女儿,娘大概就不会这样痛苦了。而于我,能留在相府便能更接近以前的我,说不定我还会想起些什么来。可是于眼前的这位丞相而言,认了我作干女儿除了能解了她夫人的心结,还有什么好处呢?我不会相信他这样的权臣会只为了他夫人而做这样的事情,毕竟他也不是什么专一的人。还有就是,我不相信他认不出我就是年初一晚上被太子带走的那位青楼女子,而如今他却没有一点的表示,到底是为什么?
“小女子出身风尘,恐让丞相大人蒙羞。”我低头装作难过地道,故意提醒一下他我的身份。
“老夫自是认得姑娘,是年初一晚上被太子殿下带走的那位姑娘。内子刚说是在大街上巧遇姑娘的,可是据老夫所知,进宫女眷一律不得出宫,姑娘恐怕是在东宫吃了苦而逃出宫外的罢?”他这样的推测,如果我当真是一位青楼女子,是完全符合逻辑的。想起祺养在东宫里的那群女子,我心中不禁一酸。虽然我的情况是完全的不一样,可是不妨就让丞相误认我的确是私自逃出宫的,所以如今不得不依附于他,这种情况下,也比较容易能知道他真正的目的。
“丞相大人……”我抬头略带惊恐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手一挥,道:
“姑娘莫要担忧,当了老夫的干女儿后,从前的事自是过往云烟,也不会有人追究什么的。”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的意思就是说哪怕宫里有人要把我抓回去也不用害怕。我感激地一笑,然后立刻跪于丞相的面前,低头道:
“婷霜在此拜过义父。”他伸手把我扶了起来,脸上带有丝丝笑意:
“都是老夫的女儿,唤爹就好了。”我硬是挤出泪花,脸带笑意地喊了一声“爹”。他点了点头,然后把我带了出书房:
“去看看你娘罢,她大概是很高兴知道这事情的。认亲的酒宴就定在后天举行,这几天你便都宿于相府罢。”我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点了点头转身离去。走了几步,我忽然察觉不妥,转身向正看着我远去的丞相问道:
“爹,娘的房间在哪里呢?”
“呵呵,你看老夫都糊涂了,你直走到刚才的大厅里,找一个丫鬟为你带路罢。”他看似愉悦地笑了笑道。
我又点了点头,再向前走去,樊敖不是个简单的人呀,用这样的方法试探我是不是他真正的女儿,其实我是知道娘的房间在哪里的,这一间相府于我都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如果刚才我头也不回地找到了娘的房间,丞相大概就会知道些什么了吧?只是,对于自己的女儿,也有必要这样试探么?
随着丫鬟来到了娘的房间,我敲了敲门,听见里面传出丫鬟芸梅的声音:
“谁呀?”
“娘,是我。”我自然地喊出口,不一会便看见了娘亲自打开了门。看见了我,她激动地拉起我的手,喃喃地喊着“小霜……”。我笑笑,把她扶了进房间,关上了门,再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后,我为她斟了一杯热茶,然后道:
“娘,爹认了我作干女儿,从今以后我便也是娘的女儿了。”说这话的时候,我心中倒真的有一丝久别重逢的喜悦。
“什么干女儿,你明明就是小霜。”娘却不满地皱了眉。我笑笑,继续道:
“无论如何,以后我便能经常见着您、服侍您了。”
“小霜,你受委屈了。”听了我的话,娘眼圈红红的,脸上却绽放出一个笑容,她拍了拍我的手道。
“能在娘身边就好。”我忽然感到鼻子有点酸,骨肉至亲无论隔了什么都是有感应的吧?与娘聊至了亥时,我看天色不早了便催促娘赶快休息。待娘在床上合上了眼睛后,我推门出去,看见了芸梅在门外候着:
“芸梅,好好伺候娘,如今天冷,房间要多添暖炉,可是一定要开窗通风,知道么?”
“是,小姐。”芸梅点了点头。我呼出一口白汽,再问道:
“知道大小姐以前住的房间在哪里么?”以防万一,我还是问了问。
“过了这个院子拐右的第一间便是。”我点了点头,慢慢往自己曾经住过的房间走去。刚来到房间门前便发现门旁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蹲着打起了瞌睡,我勾了勾嘴角,轻轻地拍了拍她。
“唔,谁呀。小……小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挥手打断她的解释,这大寒天的,让她候着也是苦了她了,我怎么可能会计较。
“你是来伺候我的?”
“是的。”娘让我继续住在以前的房间,刚才让芸梅去调配了一个丫鬟给我。我推门走进漆黑的房间,身后小小的身影立刻从怀里拿出火折子,点亮了房间的蜡烛。看着房间里的用度摆设,我却并没有觉得多么的熟悉,可是一切装饰却很合我心意。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有一个熟知自己的人布置了这一切,让我觉得既惊喜又没有出乎意料。慢慢地走完了整间房间,最后我坐在了梳妆台前,拿起了那块圆形的铜镜看了看,模糊的看到自己头上还戴着那些不合适我的朱钗金饰,我刚要伸手把它们拿掉,便听到那小丫头脆脆的声音响起:
“让我来帮你吧,小姐。”我笑了笑,放下了手,任由她帮我把东西卸走。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作蔓桃。”她放下了一支朱钗,回答道。
“哦?为何唤作蔓桃呢?”我好奇道,想知道她们是怎么取名字的。
“奴婢们取名字都是按辈分的,我是蔓字辈,名字是去姓名里的一个字或者是一种花的名字。”蔓桃又卸下了一朵珠花,回答道。我伸手拿起那朵珠花,放到面前摆弄着。听她这么说,我倒从来没有留意过,当初在东宫两名宫女是唤作宫棠和宫梅,的确是一辈分的人。
“小姐的首饰真漂亮,我从未见过如此精细的珠花呢。”大概是见我拿着那朵珠花,蔓桃笑道。
“喜欢么?拿去吧。”我把珠花递往身后,却听得她惊恐的声音道:
“当然不可以,我们当奴婢的不能要这么贵重的东西。”
“拿去吧,我赐予你的。”我也懒得跟她啰嗦。
“小姐……”蔓桃的声音里有着迟疑。
“用不上就把它换了作银子吧,反正我不喜欢这些东西。”我道,见她还是不接,我补充,“拿着,我手都酸了。”
“谢谢小姐。”蔓桃的声音里带着厚厚的喜悦,我也不由得笑了。
把头上的发髻卸掉,又换上了里衣后,我便让蔓桃下去休息了。贴身丫鬟的房间都在主子房间的隔壁,好有了什么事情能及时帮忙。上了床,我放下了布帘,蜡烛明明灭灭的光从帘外传来,我抱膝而坐,想起早上发生的事情,心中不禁一酸,紧闭了眼睛不让泪水流出,我想祺心里也不好受吧,不然他怎么会这样说话呢?
不知何时进入了梦乡,第二天再醒来的时候我头靠在了床的墙壁上,活动了一下酸痛的四肢,我掀开布帘,下床穿上了鞋。台上的蜡烛都烧完了,我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随便梳了梳头发,刚要打开衣柜换衣服便听得蔓桃脆脆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小姐,你起床了么?”
“起了。”我应了一声,看见衣柜里男子的衣衫比女子的衣衫还要多,不禁想起凌辉允说我曾经喜欢女扮男装,看来所言非虚。挑了一套米白色的衣裙,一转身便看见了蔓桃端了盆子和布进来,我把衣服往梳妆台上一搁,走到了盆子前洗了洗脸,漱了漱口,刚要拿起衣裙更衣,便听得正在把盆子和布拿出去的蔓桃道:
“小姐,你且等等,让我来伺候你吧。”我好笑地看了看她,然后道:
“不用了,我不习惯别人伺候更衣,你去拿早饭吧。”蔓桃刚又想说什么,我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换好了衣裙吃过了早饭,我到了娘的房间问安,跟娘聊到了晌午,一起用过了午饭后,我出了娘的房间,让蔓桃去做自己的事情,而我便慢慢地在这相府闲逛。走完了一遍都没有发现相府中有鱼池,我虽然感到奇怪,一般的大宅都会有鱼池,为何相府就没有呢?可是我却没有放在心上,很快地忘记了。
回到了房间,从书柜中拿了几本书细细地看着,在自己的房间,书本自然也符合自己的品味,不知不觉到了晚上,蔓桃拿了晚饭过了给我吃,吃过后,她边收拾完东西边跟我说:
“小姐,今天我把你送我的珠花当掉了。”我从书本中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满脸喜悦,大概是当了个好价钱罢?
“哦?价钱如何?”
“足足当了一百两银子呢!我回来的时候都害怕被人抢劫。”一百两而已,凭那珠花的做工用料,定然不只这个价格,不过蔓桃高兴,也罢。我笑了笑,点了点头。直到月上中天的時候,我让蔓桃帮我更了衣便上床就寝了。
明天便是丞相摆认亲宴的时候了,会有些什么人出席呢?祺会不会出现呢?自从上次吵了一架后,就再也没有看见他了,也不知道再见他的时候应该怎么应对,虽然气已经消了,可还是觉得错不在自己,如果他肯先低头的话,便原谅他吧。
想着想着,我渐觉睡意浓重了起来,闭上了眼睛刚睡了一会儿便听得有人推开了我的房门。我屏气,尽量放平缓呼吸,我的房门是我自己亲手拴上的,来人能打开房门,必定是把门拴给挑开了。在心里面揣摩着来人的目的,我继续躺在床上,敌不动我不动。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来人正慢慢靠近我的床,握紧了一直随身携带的封鸣,我准备给来人出其不意的一击。等了一会儿,来人忽然掀开了床帘,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忽然欺身上来,他一手捂着我的嘴,另一手紧紧把我抱着,我使劲挣不开,便想起脚想踢他,却不料让他一闪,我提到了洗脸盆,他随即用他的脚把我的脚也压在了床上。铜盘下地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分外突兀,很快我便听见了隔壁的蔓桃带有睡意的声音:
“小姐,你怎么了?”我被来人捂了嘴巴,不能说话,黑暗中,仿佛看到来人双眼明亮澄澈。
“小姐?我进来了。”蔓桃说着便推开了门,走了进来。来人动作迅速地与我一同进入了床帘里,我整个人被他压在身下,他温热的体温传来,让我忽然悟过来了。此时蔓桃点了蜡烛,大概是看见脸盘跌到了地下,便上去捡了起来。
“小姐,你没事吧?脸盘怎么自己跌了呢?”我看了看身上蒙着脸的黑衣人,昏暗的灯光却足够我认出来人是谁了。示意他放开我的嘴,他十指一松,我便应道:
“刚才感觉口渴,起身斟了茶喝,不小心碰到了盆。你下去罢,蔓桃。”
“好,小姐晚安。”
“晚安。”
待听得蔓桃关上了门,脚步远去,我冷冷地开口:
“怎么,你也喜欢用强的了?”
“霜儿,我……”
“放开我。”我继续冷冷地道。
“不放,每一次放开了霜儿,你都会做出些我无法预料的事情。”
“这么说,你认为都是我的错了?”听他这么道,我忽然又生气起来了。
“对不起,霜儿。”他静默了一会儿,忽然道,语气里带有浓浓的后悔意味。我忽然心软了,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他却忽然拉下了覆在脸上的黑布,轻轻地放了一个吻在我的唇上:
“我只是,不喜欢看到你跟那人在一起。我是太生气了才说那样的话,是我不对了,没有顾及霜儿的心情。不过那些女人都不关我的事,包括怀孕了没怀孕的,我从来没有碰过她们。”因为蔓桃重新灭了灯光,此刻我们在黑暗里。可是我却仿佛能看见他真切的神情,他的心跳声平稳有力,不像是在说谎。
“那为什么……”我不解道。
“那是一个阴谋,这五年里面的太子是有人假扮的。”祺慢慢坐了起来,掀开了布帘。我也跟着坐了起来,等着听他这迟来的解释。
“有人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个跟我身形相貌都差不多的人,略加易容,成了这五年里干了这么多荒唐事的太子。我在两个月前到洛城后便开始调查,一个月前把他捉了,严刑拷问出了主谋。”月光撒在房间里,反倒让我能看清楚祺的模样。
“主谋是谁?”我问道,脑袋里浮现起一些片段,心里去大概有了个答案。
“霜儿应该知道的。”他忽然转过头来,伸手摸了摸我的脸蛋。既然他这么说,那么大概就是我心中想的那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