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魂》欲迟非晚

14、花灯

　　拿起那盏花灯细看，上面画着四名男子，有三名都是穿着长衫比较儒雅，而另外一名则是身披盔甲，显得十分威武。细看下来，我发现有一名青衫男子的样貌，居然和祸水的一模一样，是真的一模一样，连神情也一样，笑眯眯的，好不奸诈，再看署名，明国太子，没有名字。旁边的另外一名白衫男子和这位明国太子的容貌略有相似，只是眼神比较柔和，没有祸水的邪气，较明国太子多了一分书生气息的美，我想这就是三王爷了吧。再一位也是穿着白衫的男子，脸容刚毅，眼神坚定，脸型和明国的太子相像，却唇薄，肯定是寡情的人，就单单看画便知道这人肯定位高权重，想必就是明国圣上了。那位穿着铠甲的将军虽然看起来十分凶猛威武，可是细看却也不难发现，他的脸容精细，高鼻梁深眼窝，有点像外国人，说不定他真的会英文。

　　想不到古代的画工如此厉害，把人物的神态表情都描绘得十成相似，较之现代的拍照也不差了。
　　拿着这盏花灯走在街上，连我也成了“焦点人物”了，我抚额，把花灯一塞交到祸水手上，说：

　　“喜欢哪个姑娘，送去吧。”

　　“好。”这个人居然说好？！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加快了步速。走了一会儿才发现，祸水他真的没有跟上来，不会真的去送花灯了吧？我在人海中扫视了一遍看不见他的身影，只好忍着一腔闷气走着。

　　“小姐，怎么不见姑爷了？”玲珑大概见我停下来伫望，便问。

　　“不用管他，他勾搭女孩去了。”我郁闷得都忘记纠正玲珑，他不是“姑爷”。

　　“小姐，你的话好酸哦。”芍药居然一开口便是这样一句。我捏了捏她的脸蛋，说：

　　“小丫头，哪里知道什么是酸。”

　　“姑爷去勾搭女孩子，小姐吃醋也是正常的呀。”玲珑十分“应景”地补充了一句。我顿时语塞，只好不做声继续走着。

　　因为祸水，我连看风景的心情都没有了，只是盲目地走着，不时应答玲珑和芍药的话。忽地，我前面出现了一个人挡路，我抬头看去，那个人带着白色的纸面具，把眼睛部分遮了起来，只是眼里的流光让我立刻知道了他是谁。他依旧是笑眯眯地，手里拿着两只花灯，正是那只“四大美人”和“四大美男”，说：

　　“姑娘，这两只花灯就给你吧。”温润的声音参夹了一丝笑意。

　　“给我干什么，我不要。”我别过头去，不想理他。

　　“既然你不要，我只好把他们投到河里了。”祸水依旧笑眯眯地说着，说罢就想把两只灯扔到河里。明知道是计，我还是不得不中计，只好拉着他，拿过两只灯，嘴角忍不住翘起，心里充满了喜悦。

　　芍药和玲珑刚从小摊回来便看见我拿着两只花灯，再看了看已经拿下面具的祸水，然后便都暧昧地笑了起来。我脸蛋热了起来，叱了她们一声，随着祸水走回客栈。

　　黑衣人早就在客栈的大堂等着我们了，看见玲珑，他的眼里闪过温柔。小二醒目地开始上菜，我和两位丫头上楼把花灯都安置好，下楼的时候芍药告诉我说：

　　“一人送一只花灯是定情，一人送两只花灯呢……”小妮子学会吊我胃口了，我好笑地瞥了她一眼，问：

　　“两只花灯是怎样？”

　　“两只花灯就是定亲啦。”玲珑接过话头，然后看了看我，朝楼下坐着的祸水努了努嘴。

　　“奇怪了，你们不是一向叫我们小姐和姑爷的吗？那就代表我们早就是夫妻啦，哪来的什么定亲？反倒是你们，一个晚上下来，多少只花灯了？”我眯了眯眼睛，笑道，顺便捏了捏两个红扑扑的脸蛋。两个丫头被我反将了一军，脸蛋都红得像西红柿了，我笑笑，古代的女子纵然再调皮却还是比较羞涩，若换了芊芊在这里，收这么多花灯定会扯大了嗓门在炫耀。

　　我和她们嘻嘻哈哈地吃完了晚饭便上楼准备休息了，祸水进房，拿起那两盏花灯看着，若有所思的样子。我一时有点不习惯他那样认真的模样，便戏谑道：

　　“四大美男。”他转过头看了看我，眼神有点疑惑。

　　“我说你。”他低头看了看花灯，然后忽地明白了，放下花灯，朝我悠悠地走过来。我一下子警惕起来，双手抓了抓胸前的衣服，只可惜明国女子的衣裙在夏天的外袍只是一层纱，根本阻挡不了视线。

　　“你想干什么？”

　　“你说呢？”祸水继续步步逼近，而我只能步步后退，最后坐在了床上。他走到我跟前，俯下身来，以最贴近我的姿势说话，气息喷到我的脸上，我的脸又开始热了。

　　“你说，四大美男和四大美人，谁更漂亮？”

　　我听了他的话，转念一想想到了什么，推开他，我快步来到花灯前，拿起那只“四大美人”仔细看了起来，第一名女子，眉若细柳，眸若清泉，红唇娇嫩欲滴，头上梳着更显娇气的坠马髻，金钗步摇在她头上只显得贵气却一点都不俗，我作为一名女子看了也忍不住赞叹，好美丽的一名女子。再看第二位，眉间略颦，感觉有一股淡淡的忧愁，丹凤眼，高挺的鼻梁，如雪般白嫩的肌肤，在红色的披肩下更显白皙，我看了看署名：明国樊相二女，真的是一名美人，和刚才的那位婷妃娘娘各自有着不同的美，没办法比较出谁更胜一筹。再看第三位，我的手一颤，已然熄灭的花灯跌落到地面。

　　芊芊。

　　是芊芊。

　　那眉间的俏皮和笑容绽开时的酒窝，都和芊芊一模一样。

　　芊芊，芊芊也到这里了吗？

　　我捡起花灯，嘴唇禁不住颤抖，看到署名是：江南首富长女。我激动地转身，发现祸水就站在我身后，抬眸看着他，我连声音也颤抖起来：

　　“是芊芊，你看，是她，真的是她。”

　　“嗯，我知道。”祸水轻轻把我拥入怀里，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我们去找她好不好？我…我一直都觉得很对不起她，她是那么地担心我。”我把头埋在祸水胸前说。在现代我昏迷的那一段时间，我每天都听到芊芊对我说的话，总是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她不是爱哭的人，可是在我面前总是容易闹脾气。

　　“好，我们去找她。”祸水的声音依然是温润好听的，此时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动作温柔无比，仿佛我是一件世间罕有的宝物，让他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你再看看下一位。”祸水放开我，双手搭在我的肩上说。我转动花灯，看见第四位美人，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画上的美人，正是我。

　　“怎么会？”我喃喃道。

　　“她大概就是玲珑嘴里说的‘小姐’。而那位太子，大概就是她所说的‘姑爷’。”祸水分析道。

　　“你不觉得…这里面好像有太多的巧合了吗？”我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太多的巧合加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祸水说的和我心中想的一样。我们静默了许久，还是没能想到什么，我决定找一个机会问问玲珑她的小姐和姑爷的事情，甚至，我们可以去找一找这位太子爷。

　　在床上辗转了一晚，当天蒙蒙亮的时候我才沉沉睡去，我知道祸水也是睡不好的。醒来是因为玲珑的敲门，我晕乎乎地起床，因为我的生理作息向来十分规律，头一次打破，让我感到十分地不适。祸水看我的脸色不好，拿起我的手帮我切了脉，然后又摸了摸我的额头，说：

　　“霜儿你累了，还是不要起来。我和他们到城里走走，你就好好休息吧。”我听了他的话，便含糊地应了一声，再次睡了过去。感觉只是睡了一会儿，可是再醒来的时候天却已经黑了，我掀开被子下床，嗅到身上传来了一阵汗味不禁皱起了眉头，拉了铃，不一会儿便有一位小二上来，我唤他帮我准备洗澡水，而且吩咐他帮我购了一些药草。客栈的木桶男人用女人也用，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用心洗干净，即使用心了，古代没有消毒剂，经常泡澡还是不健康的，购一些消炎的药草泡药浴还是比较稳妥的。

　　我锁好门，关好窗，然后脱掉衣裙泡进水里。淡淡的草药味让我感觉好舒服，一边搓着皮肤，我一边想着昨晚没想好的事情。忽地，我听到隔壁芍药的房间有声音，这个时候如果芍药回来了，必定是和祸水他们一起回来，可是对面的房间也没有动静，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有小偷。

　　我立刻起水，迅速穿好衣裙，也顾不得头发还没干，便把它盘了起来。拿起封鸣，我尽量放轻手脚打开房门，然后来到芍药的门前仔细听着，可是听了很久，里面的声响却没有了。我耐心地等着，一动也不动，大约过了一刻，房间又想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我刚想踢门而入的时候，楼梯上出现了芍药。

　　“咦，小姐，你在这里干什么呢？”我想大概房间里面的人也听到了声音，便顾不得那么多了，猛地踢门进去，可是房间里空无一人，只剩下大开的窗户。我心里懊恼了一下，然后拿过火折子点燃了房间的蜡烛，芍药和玲珑随后进入了房间。

　　“刚才有人进来你的房间了，芍药。”我边查看着，边说。奇怪，什么东西都没有少，甚至连放在床边的一堆金银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那么那个贼到底进来干什么？我再查看着，玲珑和芍药也帮忙看着，接着芍药惊呼了一声，说：

　　“小姐，梳妆台前有一张小纸条，还有…还有你上次送我的一朵珠花不见了。”我走过去，看到一张泛着清香的纸条，上面写着：珠花与美人花兼收。那人字体虽然花俏，却写得有力圆滑，想必该是一位心思细密的人。

　　“这…这不是采花贼的留言吗？”玲珑看到，脸都白了。芍药年纪轻，听了玲珑的话更是一副欲哭的样子。

　　“不怕，采花贼而已。”我摸了摸芍药的头，心里生了一计。

　　当晚，祸水和黑衣人回来了以后我便告诉了他们我的计划，黑衣人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可出乎我意料的是，祸水居然也笑眯眯地同意了，甚至连眉头也没有皱过。我不禁疑心，这个人是不是又在计算着什么？然后我把计划告诉了芍药和玲珑，她们听了，双眼睁得大大的，芍药小心翼翼地问：

　　“这样真的可行吗，小姐？”

　　“可以的，只是芍药，你可一定要遵照我的话来做哦，不能有一点的破绽。”

　　“放心，小姐，芍药对这一点还是很有信心的。”旁边一边听着的玲珑看着我，笑嘻嘻地，我被她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不禁问：

　　“怎么？有什么好笑的吗？”

　　“没有，我找到了小姐的感觉。”

　　“啊？”这话听着怎么那么玄？

　　“小姐也是这样，聪明伶俐，每做一件事都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听了，只得干笑两声，我明明就不是她的小姐嘛，来自现代的人做事应该都和我差不多。

　　这一晚，大家回到了各自的房间休息，果然第一晚是风平浪静的，大家都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我换上男装，便随大家一起出去观察一下满城的情况。早上的满城更是人山人海，除了穿戴富贵的大腹便便的商人，还有一些牵着骆驼的满脸胡子的像是阿拉伯人的商人，我看到的时候，不禁呆了，这个地方，难道还真的有阿拉伯？

　　满城一共有四间比较大的酒楼，其中三间分别在人流比较多的主城大街和旁边的东街上。另外一间显得比较弱势的，则在城的东南角，因为人流比较少，生意自然也不够其他三间好。我特意每一间酒楼都走遍，也特意留意了它们周边的环境，心中有了计划。回头看了看在后面和黑衣人并肩走着的祸水，他见我看着他，摸了摸我的脸蛋，眼中精光一闪，我便知道他心中也有了主意了。

　　在外逛了一会儿，我对满城的整个布局也有了了解。因为邻近京城洛城，所以满城除了商人，还有很多的学子。洛城的物价比较昂贵，很多学子都负担不起，所以他们都选择在满城暂住，待科考期间再起身到洛城去。而满城的东南角，便是诸位书生学子聚集的地方。

　　满城的商业地带是一个十字画开的，东西走向的一条主城大街还有一条南北走向的主城次街。铺租和人流最旺盛的当然就是临这两条街的商铺，然后隔了大街远一点的地价次之，当然人流也没有那么多，如此类推。而满城的物价也明显比我们途经的小镇贵得多，一般的小摊吃一碗阳春面都要十个铜板，而在小城镇里只需要三个铜板。因为我一直计算着我们的开销，所以现在剩下的钱也足够在满城最旺的地区买下一个店铺。我也想着应该找一个大院住下，毕竟经常住客栈，花费太大了。

　　还没入夜我们便回到了客栈，我开始在房间里计算着买店买房需要的钱，然后衡量一下应怎样把花费减到最少，祸水拿了一本书在我旁边看着，等我计好了，他便会拿过去看。吃过晚饭，我打着呵欠回房里睡觉，又是一夜的好眠。

　　第二天一早，我便和祸水两人分别到那四间酒楼询问收购的事宜，我先到了那间位于主城大街上最繁华的一间酒楼——茗香居。和掌柜说了我的意图后，掌柜招呼我坐下，然后他去请示幕后的老板，我坐在二楼的雅间，观察着这间酒楼的装饰和人员的分配，发现这里的伙计虽然不缺，却也不十分的充裕，经常会出现客人抱怨的情况。而且这里的小二素质也不怎么样，我看到大堂里的一些小二，手是脏兮兮地便端着菜给客人，不免皱了眉。

　　正想着的时候，一位身形粗胖的男人拨开雅间的珠帘进来了，我隐藏起所有的情绪，看了他一
　　眼，然后站起身来向他作了个偮。

　　“想必这位定是闻名整个满城的朱四爷了。在下宁双，今日有幸能和四爷您见面。”

　　“哈哈哈，过门都是客，宁公子你也不必客气了。”果然，看这位朱四爷的眼神高傲，对下人也不亲和便知道此人心中必定自视甚高，拍马屁最适合。

　　“听说你想和我合作？”朱四爷坐下，喝了一口茶，看着我问。

　　“是的，在下的确是有这个意思。”他问得简单，我也答得简单，对这些骄傲的人，是不能显得卑躬屈膝的。

　　“那么宁公子是想如何和老夫合作呢？”

　　“在下没有足够的金钱能和四爷您共同经营这间酒楼，可是在下有一些想法，能让茗香居盈利翻倍。而四爷只需要给付给我所有盈利的三分之一的作为报酬就好，”我顿了顿，喝了一口茶，眼尾瞥过朱四爷的脸，看见他听到“盈利翻倍”后，显得十分感兴趣，“在下不才，自己估量了一下茗香居每月的盈利，如果有哪里不准确，还请四爷莫要见怪。”我从怀里拿出了昨晚写下的清单，递给了朱四爷。其实他这间茗香居的盈利一个月可达两万两，因为来这里落脚的一半都是财大气粗的商人，因此这里的菜式都是卖相华丽而材料实际上却十分的便宜，不过这个朱四爷也深谙商人的心理，把菜式的价格定得十分的昂贵，让他们觉得有十足的面子。

　　我在清单里特意把盈利写少了，免得他认为我已经把他的老底给起了，可是一切的修缮方法还有雇人等等的大略方法我都写到了，作为一名精明的商人，我想他一定已经看出了我的能耐，因此我只是慢慢地汲着茶，欣赏着他脸部的表情变化。

　　“宁公子有如此绝妙的点子，报酬只要盈利的三分之一吗？”他看完了我的清单，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问。

　　“是的，宁某说话向来算数。”我放下茶杯，缓缓地说。

　　“好！这单生意，我朱四爷做定了。絮老夫多问一句，满城的酒楼不止茗香居，宁公子为何选中老夫呢？”

　　“这很简单，因为在下最欣赏四爷，而茗香居又是最出名的。”给一顶高帽子他戴，绝对不吃亏。

　　“哈哈哈哈！好！老夫就喜欢宁公子你的诚实。那么宁公子你要在什么时候开始动工呢？”

　　“在下打算在下月开始修缮茗香居，而招人等事宜，明天便会开始着手准备。”我垂眸，看着茶杯里淡褐色的茶说。

　　“好！既然宁公子已经有了计划，那么茗香居的事宜老夫就全权交给宁公子你负责了。”朱四爷神情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茗香居人来人往的热闹情景。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走出茗香居，我不禁觉得有点好笑，翻倍的利润难道就那么吸引吗？昨晚我在写清单的时候曾经想把利润翻两倍，可是祸水却告诉我说翻倍就够了，现在想来不禁觉得祸水还真的料事如神。

　　我一路走回客栈，回房间换上了女装，戴上了面纱。芍药告诉我祸水已经回来过了，换上了黑衣便又出去了，我嘴角微弯，他果然是个实力派。重新出了客栈，果然看到在客栈旁边的两名鬼鬼祟祟盯着客栈门口的人，另外一边也站了一个留意着客栈的人。商人果然还是疑心重的人，可是朱四爷也不能想到，宁公子是一位女子吧？我施施然地从两位下人旁边走过，他们看都没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