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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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ky一直叫她姐姐。
姐姐是他七八岁那年，家里请的小保姆。
很普通的年轻女性，没怎么上过学，自小跟着打工的家人远渡重洋，外语带着浓重的口音。
但winky并不嫌弃她，因为家里空荡荡的，很多时候winky只能和这位姐姐说话。
姐姐是普通人品味，喜欢色彩鲜艳的衣服，喜欢亮晶晶的挂饰。衣服比起版型更重要的是舒适度，迷信纯棉。
winky从小被姐姐带大，吃穿住行都由她来照顾。
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作为被姐姐带大的孩子，他完美地继承了很多姐姐的习惯。
比如比起米饭更喜欢吃面食，筷子喜欢用重一点的，出门换鞋时要坐在凳子上换，等等等等。
到了青春期，别的同学谈论班上的女生，最近网红的明星……在一些模糊暧昧的对于女性性征的闲聊中，winky总是第一时间地想起姐姐。
长而顺直的长发，马尾尾端微微变浅的颜色，化妆品散发出的甜甜的香味，指甲上不至于很夸张的颜色和钻石。还有不同于男人的，柔软挺拔的胸，被裹在衣物下的丰满臀部，一切的一切都是独属于另一个性别的秘密。
除此之外，姐姐还有着别的好看的女明星们没有的东西——是眼角眉梢温柔的笑意，给他整理围巾时轻声细语的叮嘱。
那双微微下垂的眼睛永远那么柔和、充满爱意与包容。仿佛在说我会永远在这里，永远陪伴你。
十三岁那年冬天，姐姐开始学习打毛线。
圣诞节前后，正是家里琐事刚刚忙完的时期，姐姐闲不下来，打扫工作做完后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摆弄一堆线团。
winky刚刚和他那一年见不到一次的爸视频完。
话还没说几句，先被训了一通，winky顿时一肚子火，冲着视频喊你他妈管我？你认识我吗就管我，圣诞节不回家能叫家人？我跟你不熟，你有本事别打钱来。
喊完他合上电脑，冲出房间，还没下楼就透过栏杆看见了姐姐。
客厅暖气很足，姐姐打毛线的姿态也十分宁静。winky心里顿时舒服许多，几步跳下楼梯，蹭到姐姐身边，问她准备织什么。
“织一条围巾吧，”姐姐腼腆道，“别的太复杂了，我还不太会呢。”
“织给谁的呀~”winky故意撒娇。
姐姐笑，摸摸他的头：“当然是给我们小柒的呀。就当做圣诞礼物好不好，我也上街看了，感觉很多围巾料子都不太好，有几种暖和的又扎人……”
winky：“姐姐织的我都喜欢，而且这是姐姐的‘第一次’是吧——”
姐姐愣了愣，脸微微红了，捏捏他的耳朵：“不许这么说中文，尤其是不能跟别的女孩子说……哎呀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天天跟网上的人不学好~”
winky就笑，他好喜欢姐姐，不像同学家只大个两三岁的姐姐那么蛮横野人，也不像有些妈妈一样唠叨又严肃。
是只对他好，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姐姐。
姐姐对这条围巾非常重视，觉得织得不好的地方就拆掉重来，前前后后返工了很多次。她对颜色也很在意，经常问winky喜欢这样配吗，再配这个呢？说winky当模特肯定很懂这些。
winky自然说姐姐喜欢的他都喜欢。
他说的确实是真心话，他喜欢姐姐，全方位的喜欢，姐姐喜欢什么他也喜欢什么。
粉色也好橙色也好，多鲜亮他都不会觉得穿不出去——他对自己非常有信心，别人驾驭不了不代表他驾驭不了，他是被人一路称赞长大的天才童模嘛。
圣诞那天，winky打开礼物。
这条围巾果然十分鲜亮，与装饰得花花绿绿的圣诞树相比都不显失色。
winky喜欢死了，围着它在圣诞树前自拍，只有两个人的家在他看来很热闹，一点也不输给那些七八个人的大家庭。
然后他把自己买的礼物送给姐姐。
他的零花钱在同龄人中算富豪阶级，经常呼朋引伴请客吃饭什么的，这次给姐姐买礼物当然不会吝啬。
他买了一大堆手工材料。
亮晶晶的水钻，七彩的塑料花，各种小珠子、小扣子，七彩流苏什么的。
姐姐看起来非常惊喜，双手捂住嘴，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有水光流转。她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winky看着都能感觉到她的快乐，那是真的快乐。
“谢谢小柒……”姐姐抱紧他，在他额头亲了一下，“我真的很喜欢。就用这些给你再做点什么吧。”
在winky心里，姐姐就像家人一样。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家人有一天会“辞职”。
可想想也是，“我不做你妈妈了”这样的话很可笑，可“我不做你家保姆”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何况姐姐的理由相当充分，她要结婚了。
“嗯，家里介绍的，”姐姐将碎发别到耳后，精心涂抹的口红颜色很刺眼，“人很好，对我也很好……我不小啦，在我们老家，这个年纪没嫁出去丢人呢…况且他条件也不错，不用我再出来工作，照顾照顾家里就好了。”
十五岁的winky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一些藏在心底的朦胧的梦永远不可能见光，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一点点被碾碎。
姐姐走了以后，他那个整天在外面乱飞的爸回来了一次，问他怎么办，要不要再请个保姆。
“她要走你不会留！？”winky发火，“多给点钱，给到她拒绝不了，你看她还走不走！？”
他爸震惊，拿烟灰缸砸他：“疯了你？老子拿那么多钱雇个保姆？别人听了不得以为老子包二奶，你不要脸我还要呢！一个小保姆而已，满地都是，这次让你随便挑顺眼的，这总行了吧。”
winky当然没答应。
姐姐在他心里怎么可能和随便一个小保姆一样，然而谁都不懂。
他十五岁了，不像小时候要人带，况且他又要上学还要兼顾模特工作，忙得很。实在有事叫经纪人处理，反正经纪人有时候操心起来跟保姆也差不多吧。
他爸拗不过他，同意了。
家里少了个人，winky非常不习惯，整天阴沉着一张脸。
临近圣诞，气温骤降，这天早上还下雪了。
今天还有工作，winky戴了两年前姐姐给他织的围巾出门。鲜橙色，缀着亮片，他保养得很好，围巾很温暖。
到了工作场所，他刚刚放下包，有人突兀地出声：“好土。”
winky回头，确认那人是在说自己。
说话的那个人严格意义上是他这份工作的同事，从头到尾要相处大半个月。winky从姐姐走了以后一直状态不好，也没心情搞社交，和这几人不熟。
“说谁？”winky直勾勾看着他。
那人有自己的小团体，三四个人凑在一起，也不理winky，互相看看，然后大笑。
winky不爽极了，一脚踢开包，大步走过来，拽住那位同事的领结：“你他妈说谁？”
“操！”同事捏住他的手腕用力一甩，表情厌恶，“说你呢傻逼。你的围巾土爆了，这亮片是你奶奶从棺材里带出来给你缝上的吗？”
小团体们哈哈哈地笑。
“……”winky脑袋充血，感觉自己手都在发抖，“……不会说话就他妈给我把嘴闭上。”
同事歪歪脑袋：“你说闭就闭啊，你是我谁啊？我就说了句实话而已，你问问周围人，谁看了这条围巾不觉得土？”
小团体们热烈捧场，连说对对对。
“咱们好歹做的时尚业，居然有人这么low的出街，也太搞笑了。模特也得有点审美吧，不是我说，就算不是这条围巾，你平时也够土的。”
“还真是，昨天那条裤子什么啊，我忍了一天没吐槽……礼貌礼貌~”
“这种审美真的能拍出好照片吗？我觉得昨天摄影师也对你很不满吧。我好像听人吐槽了。”
“今天这条围巾是丑到我了，丑得我忍不住啊、”
这人话音未落，winky冲上来一拳砸在他脸上。
休息室的闹剧于半小时后才结束，因为看监控是winky动的手，他被取消工作资格，让他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经纪人赶来接他，看到他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一肚子火发不出来了。
“怎么打成这样！？好歹是模特吧，脸总该知道要护着吧！”经纪人把他塞进车里，心急火燎地开车。
“……”
“那群野人也真他妈的敢，云图工作室的吧，老子记住了，下次再腆着脸想蹭我们的资源给老子等着……”
“……”
“喂？winky？怎么不说话？”经纪人担心地看了看后视镜，“除了脸还有哪里疼吗？要不要预约个检查？”
winky双手抱腿，把脸埋在膝盖上，蜷成一团。从经纪人的角度什么也看不清，心里愈发焦急。
正要停车，winky终于抬了抬头。
他哭得满脸是泪，脸颊红彤彤，像条可怜的落水狗，怀里还夹着那条已经被扯得稀烂的鲜橙色围巾。
“……真的很难看吗？”winky问。
“什么？”经纪人心脏直跳。
“我很喜欢这条围巾，也很、很喜欢亮片、片……真的很土吗？我觉得很好看，昨天的裤子我、也觉得很好看，颜色……不可以吗？很土吗？”
“呃……”经纪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想安慰说不土，又实在不好昧着良心……要不转换思路？就说反正当模特大部分时候都是穿别人配的衣服，自己爱穿什么穿什么……或者说等你混到业界顶端，足够牛逼，就没人敢再对你指指点点……
“所以姐、姐姐也会被人这么说吗？”
在得到回答之前，winky又抽噎着问道。
经纪人一瞬间又闭上嘴，不知道该怎么答了。
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方。
事到如今，winky想起姐姐已经不会再像三年前那么痛苦了。
他不会再想些时尚到底由谁来定义，审美又是不是有高低之分，出身带来的烙印应该被歧视吗等等无解的问题……
唯有一件事一直没有改变，也无法排解——家里没人了，有点寂寞。
他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总是赶场子似的从一个趴体去到另一个趴体。
不是工作就是玩，恋爱和失恋光速交替进行，回家就是睡觉，平常很少体会到寂寞的感觉。
只有逢年过节，或者像过生日的现在，他才无比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真是孤家寡人。
怎么就混得这么惨呢，winky对着窗户深吸一口气，然后重重打了个喷嚏。
……好冷啊！
深山老林的夜间温度降得飞快，winky才呆了一刻钟就有点受不了了，觉得比起伤春悲秋他更应该注意身体。
如果这个关键时刻感冒了……自己也就算了，要是连累了天团队友，他估计会被小罗老师暗杀吧。
光是想象一下winky都打了个寒战，赶紧转身回屋。
推开沉重木门，暖气迎面而来，同时伴随着两位他走之前就莫名其妙吵起来的小情侣（疑似）的声音。
“……你们还不累啊。”winky企图劝架。
辰夏一只脚踩在祁路遥床上，捧着剧本对着他的脸棒读。祁路遥则不变应万变，他读一句就挑一句刺，什么语气不对，重音错了之类。完全无视了winky。
“……”winky抽了口气，牙疼地转向罗伊丹，“小罗老师，管管啊，这要闹到什么时候，不睡觉了吗？……小罗老师？”
小罗老师没回应，winky定睛一看，他已经戴着耳塞和眼罩，双手交叠在胸前，平静安详地睡了。
winky沉默半晌，环顾四周，心想找小怜估计也没用吧……等等，白宵怜呢！？
“你们看到小怜了吗？”
他提高声音问了两遍，祁路遥说没看见，小夏抽空回了句不知道啊，抱着剧本神色焦虑。
winky心里有点不舒服。
就算知道这个团大家各自管自己，没什么深刻友谊，现在这样也还是太薄情了。因为时间紧任务重吗？也是没办法的事。
winky叹口气，裹好外套再次出门，拨了白宵怜的电话。
古堡里信号不太好，等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听到嘟嘟嘟的声音。数秒后，默认的手机铃声突然从不远处传来，在空旷的走廊里荡出回音。
“咦？”winky看向发出声音的位置，“小怜你在这儿干嘛？这儿有垃圾桶？”
说着他拿着手机往那边走，没有挂断电话。
铃声越来越近，直到拐角，winky转过去，映入视野的没有人，只有一只手机。
“……？”winky蹲下来。
这确实是白宵怜的手机，朴素的黑色手机壳，没有任何花纹。winky挂断电话，上面跳出一条未接来电的提示。
winky感觉自己心跳逐渐加快，平平无奇的走廊都变得阴森起来。
为什么小怜的手机会掉在地上？下楼时不小心？话说这一层不是有浴室吗，上厕所也不需要下楼吧？……话说前面那是什么，看起来好像，拖拽的痕迹。
阴暗的夜灯不能很好的展现楼梯的全貌，winky打开手机电筒，隐约看见一条灰线横贯楼梯，就好像把什么重物拖下去了一样。
他心脏剧烈跳动，想看得更清楚，举着手机小心翼翼下楼。痕迹随着电筒照亮的部分一直向前延伸。
半层，一层……再向前——血迹。
“啊啊啊啊——”winky尖叫出声，黑色的滴落状斑点让他彻底绷不住了。
他原地蹦了两下转头就往楼上逃，想回房再说。
然而万万没想到——快要蹿到楼梯口时，一道黑铁栅栏门重重落了下来。
winky又是一声尖叫，他感觉自己的嗓子都叫劈叉了。他脑袋里一片混乱，完全无法思考。
这都是什么东西啊啊啊！！！救命！！！
“大祁大祁大祁大祁！！！小夏！！！！小罗老师啊啊啊接电话接电话接电话——”他一边碎碎念一边拨号一边向楼下疯狂逃窜，三楼、二楼、一楼……有灯亮着！！！
winky冲着一道光亮飞奔而去，那好像是一扇门透出的光。他六神无主地喊着“救救救救救”冲进门里……
“生日快乐~”
winky被彩带糊了一脸。
winky：“…………”
被打扮起来的宴会厅里，辰夏还在那儿拍巴掌呢，拍了一会儿感觉气氛不对，周围怎么没声了啊？
小夏定睛一看，巴掌声逐渐尴尬地停了。
啊……他们把人吓哭了！
作者有话说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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