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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没有族人【大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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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偶的反应倒是比他们两个淡定许多,躬身把自己的手臂从沈将离的怀中抽出,咔哒一声接回肩膀上,眨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咳咳……叫他进来……”
燕归林颇为心疼地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坐回床上,沈将离浑身都在打冷颤,双颊烧的通红,脸上多了几分病态,想站都站不稳,即便这样了,还想着站起来去找祁执。
迟弘天看得气愤,袖子一甩对燕归林说道:“你别扶他!要找那小王八蛋让他自己去找!”
“可是……”
沈将离摇摇头,又说了一句“我没事”,轻轻推开燕归林的手,摇摇晃晃地路过迟弘天身边,迟弘天正在气头上,冷下心来闭着眼睛不管他。
燕归林只是叹气,抬头往迟弘天的身上不经意地一瞥,看见那空荡荡的剑鞘时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劲,盯着迟弘天的腰看了一会儿,忽地惊叫出声:“你的剑呢?!”
迟弘天低头一看,自己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抽走了。
再看沈将离,手里拿着的赫然是自己的剑。
沈将离已经攥着剑走到门口了,正抓着门框大口大口地喘气,而祁执依然跪在地上,泪眼汪汪地看着沈将离,不逃也不躲,只是不可置信地唤了一声“师尊”。
“咳……你别叫我!”
沈将离站都站不稳,却把那柄剑攥的死紧,他眼里看的不再是自己精心呵护的徒弟,而是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
他提剑欲砍,剑却被迟弘天劈手夺走了。
“真是病糊涂了!发什么疯……”
迟弘天一手架着沈将离,把自己的剑收回剑鞘。对着跪在地上的祁执说道:“你!进来!”
祁执这才有些动作,撑着地面艰难地站起来,旁边的弟子想过来扶他,祁执笑着说了句“无碍”后,便拒绝了对方的好意,捂着胸口的伤和跪麻的腿,一瘸一拐地进了屋子。
沈将离心有不甘,眼巴巴地看着迟弘天手里的剑,迟弘天瞪他也不管用,只好把剑收进纳戒中,断了沈将离的念头。
“行了,要杀他也得等你病好了再杀。”
燕归林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沈将离总算是收回了目光,和祁执的视线相对,难以言喻的厌恶感突然涌上心头。
【我最恨的,就是师尊这副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样子……】
【真脏……】
【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可是师尊,我喜欢你啊……】
喜欢只是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恨是缠了沈将离百余年的魔咒。
如今和祁执再次见面,沈将离只想杀他。
沈将离稍微平复心绪,从干涩发烫的喉咙里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
“你……恨我。”
他知道祁执恨他,可是又实在想不出祁执为什么恨他,沈将离自认做祁执师尊的这数十年,从来都没做过任何对不起祁执的事。
他问过祁执很多次,祁执从来都不肯说。
“……恨?”
祁执抬起头,眼中透着几分疑惑不解。
“可是、可是我才刚入门,怎么可能恨我的师尊?”
沈将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头望向燕归林。燕归林立刻懂了他的意思,摊开掌心,一片赧色竹片悬浮在掌心,上面刻了一个字。
【真】
这是燕归林与生俱来的能力——三十六卦。勘未来,占过去,辩谎言,明真假。
卜算结果告诉沈将离,祁执没有说谎。
燕归林冲他摇摇头。
“师尊……”祁执跪行到沈将离脚边,轻轻拽住他的衣角,“收我入门的时候,您说过会不会让我再遭人白眼,受人欺辱。我的命是您救的,您要杀我,我没有半句怨言。我只是不明白……”
“为何只是敬个茶的功夫,您就要杀我呢?”
“师尊,您要杀便杀,只求您让我死个明白……”
沈将离心里一冷。
重生之后,他只想着找机会杀了祁执以绝后患,压根没想过别的事情。
原本师父师娘或许还为他“骤然醒悟”感到欣喜,可那也架不住祁执言语挑拨。
敬个茶的功夫人就变了,怎么可能变的这么快呢?
重生一事又太过匪夷所思,他这种变化还有种更合理的解释……
叫夺舍。
“燕道君。”祁执突然换了个方向,转向燕归林,“我尚未入门的时候就听过您的本事,我师尊为何会变成这样,您可有眉目?”
燕归林翘着二郎腿,理了一下耳坠上的流苏,抬眸笑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指使我?”
祁执又看向迟弘天,然而迟弘天压根就不看他。
沈将离攥了攥手心。
他知道,即便祁执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自己被夺舍,只要他本人还在这里
但现在,他得想个理由把祁执提出的疑问翻过篇去。
“我得到消息,说……”沈将离喘了口气,“说你想把我做成炉鼎。”
他悄悄观察师父师娘的反应,只见二人对视一眼,燕归林起了卦,竹片上浮现出的字,还是一个“真”。
“好小子……”燕归林手指一划,竹片尖锐的一角飞过去抵住祁执的喉咙,“怨不得你师尊要杀你,原来是起了这么大逆不道的心思。既然如此,不用你师尊动手,我便替他清理门户了!”
竹片扎进祁执的皮肤,丝丝缕缕的血液顺着脖颈淌下,晕进衣服里。祁执拼命后仰躲开燕归林的竹片,不停地替自己辩解。
“我没有!我没想把师尊做成炉鼎!!!”
竹片上又有字浮现,燕归林把竹片收回来,上面还是一个“真”。
“这就奇怪了。”
他把迟弘天叫过来看卦象,迟弘天也觉得奇怪,燕归林疑惑道:“他没说假话,而将离得到的消息,说他想把你做成炉鼎,也是真话……难不成是我的卦坏了?”
燕归林举着自己的竹卦往桌子上摔了摔,又往手心里拍了两下,卦象没有任何变化。他叹气把自己的卦收了起来,冲二人笑道:“以前初学三十六卦的时候,族里的长辈就告诉我,‘卦有冲突,可同假,不可同真。可同错,不可同对’。既然你们二人说的话有所冲突,要么一人说了假话,要么你们两个一同说了假话。”
迟弘天问道:“没有再验真假的办法了?”
燕归林摇头:“没有。卦不可三卜,这是规矩。”
祁执咬了咬嘴唇,后撤一步跪好,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弟子以全族性命起誓,愿受一切处罚!以证绝无不轨之心!”
“你……咳咳……”
沈将离浑身烧的厉害,听祁执这样说,憋屈的火气四处乱窜,不管是哪里都烫地难受,脑子也越发地不清晰了。
“师尊!师尊你怎么样了……”
祁执又要凑过来抓他的衣服,可怜的样子与前世癫狂的模样相重叠,让沈将离越发恶心,把自己的衣服从祁执的手中扯出,指着门口怒道:“滚……”
“师尊,我……”
“滚出去!!”
沈将离咳地越来越厉害,仿佛要连五脏六腑全都咳出来似的。祁执似乎还想说什么,迟弘天跨了几步挡在沈将离的面前。
“他让你滚,你听不见吗?”
祁执垂下了头,神色满是失落和不甘,却也没忘宗门的规矩,乖乖地冲沈将离行了个礼,出门的时候还记得把房门关上了,整个流程无比熟悉,一丝不落,迟弘天心里憋闷,袖子一甩把门打开,又重重地摔上后才稍微畅快一点儿,转身查看沈将离的状况。
“你说说你……”燕归林把水递到他的唇边,“见他干什么?平白让自己生气罢了!”
冰凉的茶水灌入口中,让火辣辣的喉咙稍微舒服了一些,沈将离咳地轻了一些,抓住燕归林的手,嘴唇翕动,方才那几声滚要了沈将离的全部力气,此时竟然发不出十分清晰的声音。燕归林只好凑近他仔细去听,才把断断续续的话语听出了个大致的端倪。
“祁执……没有、没有族人……”
“祁执没有族人?!”
燕归林恍然大悟。
怪不得祁执总爱拿族人起誓。
族人都死光了,那他起这个誓又有什么用?
*
祁执强撑着从屋内走出,眼里多了几分晦暗不明的意味。
没人会突然性情大变,也没人会无端生出爱或者恨来。
重生便能焕然一新吗?
祁执觉得不能。
他重生了,可是过去发生的事并未改变,师尊还在,亦或者是……沈将离还在。
聪明的人重生后依然是聪明人,但傻子重生后,并不能长出第二个脑子。
他的好师尊,即便重来一次,依然是那副人人可欺的模样,见到他便迫不及待地把底牌露出来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虽然仍是少年骨架但已然布满老茧的手,忽地抬起手往脸上扇了一巴掌,稚嫩的脸颊很快变得通红一片。
“阿执?”
同他一起入门的少年噔噔跑来,见到他脸上的红痕时不由得一怔。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师尊又打了你一次吗?!”
祁执苦笑,其中意味早已不言而明。
“他怎么能这样?!”不谙世事的少年愤愤不平道,“明明、明明是他先提的收你为徒,怎么收你入门后非打即骂?还要一剑杀了你?!”
祁执无奈道:“我也不知……”
他回头看了一眼,又说:“我们快些走吧,我师尊正在休息呢,吵到他就不好了……”
少年听闻,又是一阵愤懑。
祁执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少年扶着他慢慢离去,殊不知祁执的一言一行皆被暗处的白发人偶记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