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陆月拾

19、第 19 章

　　墨子虚被苏念叫醒的时候已经是在观澜园大门口了，因为是外来车辆，保安没有接到业主的通知，所以苏念的车没办法进去，她只好叫醒墨子虚。
　　墨子虚下车跟门口岗亭内的保安交涉了几句，回头指了指苏念的车牌，又写了些什么，大概五分钟后墨子虚回到车上示意苏念可以开进去了。
　　苏念按照墨子虚的指引将车停在了一幢中式院落前，粉墙黛瓦马头墙，典型的徽派建筑特色。
　　推门进去是一个长方形的天井，约莫有二十平方，两边种着一小片竹林和各种植物。进了玄关的大门，苏念发现两边的墙上有很多木质的画框，里面装裱着的居然是折扇的扇面。
　　墨子虚见她好像对这些扇面颇有兴趣，上前解释道：“这里面基本上都是我爷爷的作品，他很喜欢这些小玩意，在家没事也会自己写写画画。”
　　“这副应该是你写的吧？”苏念指着一副苏轼的《江城子密州出猎》扇面问道。结尾小小的圆形闲章刻着墨子虚的名字。
　　墨子虚笑着点了点头，淡淡开口：“很多年前的了。”
　　苏念凝视着那一行行潇洒俊逸的小楷，仿若看到书桌前的少年低眉顺目，执笔凌然。突然很想了解以前的墨子虚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也像现在一样个性冷淡，不易接近吗？苏念侧眸，唇角微微上扬。
　　墨子虚见她盯着自己，眼中似有星光，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眉眼，“怎么了？”
　　“没，没什么。”苏念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心跳忽得漏了一拍，脸颊一阵发烫，她赶忙掩饰着别过脸朝墨子虚身后走去，顺便调整了一下自己紊乱的呼吸，她刚刚居然被撩到了，天呐，苏念紧紧咬着唇，微皱了皱鼻。
　　苏念刚刚因为害羞而慌乱的样子没有逃过墨子虚的眼睛，他倚着墙，双手抱胸，看着对方落荒而逃的背影，怡然自得。
　　客厅采用新中式风格的装修，包含了木雕屏风，罗汉床，博古架，圈椅等仿古家具。整个空间以檀木色为主基调，大量运用白黑线条，古色古香的同时又包含了很多现代元素。
　　此时客厅与庭院连接的八扇屏门通通大开，苏念跨过屏门，来到庭院之中，“哇！”
　　将近一百平的庭院错落有致的种植着各种景观植物，中间是人工开凿的椭圆形池塘，养着十几尾红白锦鲤，池塘旁边种着几株桂花树，院子尽头的角落里是一个四角凉亭，凉亭旁边又是一片紫竹林。还真像置身在江南人家呢。
　　墨子虚拿着两杯饮用水放在了庭院户外沙发旁的茶几上，看到苏念正在池塘旁边观赏着水里的鱼，随即走到她身边说道：“这个院子是我爷爷设计的，这里的花草植物还有鱼都有人定期上门打理和喂养。”
　　苏念抬头，目光从墨子虚的脸上掠过，落在不远处的桂花树上，九月正是丹桂飘香的季节，壁枝绿叶，橙黄色的花瓣星星点点的簇生在叶片之下，虽然渺小，但是香气却浓郁悠远，沁人心脾，“子虚，我能问问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吗？”
　　苏念原先以为墨子虚的身份跟靳非凡差不多，海外名校毕业，归国创业的成功人士。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墨子虚的谈吐和衣着，苏念其实并没有往太深层次去想，后面越来越多的接触让她发现靳非凡其实跟墨子虚压根不是一个层次的，直到今天，观澜园的市价她也是听说过的，住在这里面的人非富即贵，心里暗暗对墨子虚的身份产生了好奇。
　　墨子虚沉默了一会，拉着苏念来到院子里的户外沙发上坐下，顺手将茶几上的一杯水递给她。
　　苏念接过来并没有喝，手指摩挲着杯身，眼眸低垂，嘴角始终挂着若有似无的浅笑。
　　就那么一刻，墨子虚忽然觉得他们之间多了点生分。
　　他并不是有意要对苏念隐瞒些什么，只是大多数的时候他都希望自己和自己的家庭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互不干扰，他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不用过多的去考虑自己的某些决定会不会得到来自家人的反对。可是人生来就跟很多人和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是注定好的，无法割舍的。
　　墨子虚喝了一口水，说道：“我父亲从商，爷爷已经退休了，我大伯二伯小姑都从政。我在我们家排行老三，有两个堂哥，一个堂妹。”
　　虽然墨子虚只是简单的几句话概括了下，但是苏念心里已经有底了，从商必是大商，从政必是权政。这样的家族对于门当户对应该是极其看重的吧。
　　苏念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苦涩，本来还对未来抱有希望的她瞬间觉得前路又将陷入一片黑暗。
　　娱乐圈里的很多人都希望能够嫁入豪门，可是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幸福的？最后还不是闹得离婚收场，一场闹剧最后吃亏的还是女人。苏念就从来不曾想着挤进所谓的豪门，她没有那个身份地位，也不想下半辈子活得太累，他只想找个普通人一起相守到老。
　　本来以为叶斌会是自己的依靠，只怪自己当时误把感动当成了爱情，自食其果。
　　不可否认，她是喜欢墨子虚的，这种喜欢跟当初对叶斌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在墨子虚身上，她有着很强的安全感和信任感，心里烦躁的时候一想到他，情绪就会莫名的被安抚，心里还会带有一丝丝的甜蜜。见到他会很开心，见不到他会很想念，喜欢跟他一直待在一起，哪怕什么事也不做，也觉得很幸福，这应该就是爱情了吧。
　　也许在那列火车上，她就对他一见钟情了，要不然哪里会对一个陌生人产生好感？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苏念突然有些感到害怕，她怕自己会陷得越来越深，不可自拔。
　　墨子虚看到苏念脸色有些泛白，怕她因为怀孕身体不舒服，急忙握住她的手，语气关切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念下意识的立马抽开了自己的手，由于动作过大，不小心打翻了手边装水的杯子，‘砰’的一声杯子掉在地上，四分五裂，水流了一地。
　　“啊，对不起，对不起。”苏念反应过来之后也是吓了一跳，连忙就想蹲下去捡地上的玻璃碎片。
　　墨子虚眼疾手快的拦住她，“没事没事，你别动，我来就好，小心划伤。”
　　让苏念坐在远离‘事故’区域的安全地带，墨子虚到厨房拿了一把扫帚和簸箕，这还是之前打扫卫生的阿姨留下的。小心翼翼的将地上的碎玻璃清理干净，扫完又在附近检查了下，确认没有玻璃渣残留之后才放心，又拿来拖把将地上的水渍拖干。
　　苏念走到墨子虚身边一脸歉意，“对不起啊，都怪我刚刚没有注意。”
　　墨子虚并不在意，“没关系的，一个杯子而已嘛，我收拾起来还是绰绰有余的。”又看到她衣服上的水渍，“还好不是开水，要不然烫到你就不好了，我去给你拿毛巾擦擦。”
　　苏念连忙拉住他，“不用麻烦了，一会就干了。”
　　“那你进来坐吧，外面还是挺凉的。”墨子虚本想去牵苏念的手，但一想到刚刚她的反应，伸出去的手就停在了半空。
　　苏念看着他的动作心里忽的像被针扎了一下，莫名的酸楚。
　　墨子虚不好意思的将手插进裤子口袋，朝她示意了下，“进去吧。”
　　苏念走进客厅，犹豫了一会，随后转身对墨子虚说道：“你好好在家休息吧，我就先回去了。”
　　墨子虚看到苏念眼神闪烁，脸上带着一些他看不明白的情绪，不好的情绪，心里也跟着有点惴惴不安起来，“你真的没有不舒服吗？要不我送你吧？”
　　苏念摇了摇头，故作轻松的说道：“不用了，我没什么事，你快去休息吧，到家了我发你消息。”
　　墨子虚刚想说什么，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看到苏念头也不回的往大门走去，等他再走到大门外的时候苏念已经开着车走了。
　　下午三点多的阳光已经没有中午那么明媚了，甚至有点阴霾，秋风吹过掀起地上一片片的枯叶，兜兜转转。墨子虚坐在家门口的石阶上，手中拾起一枚落叶，也不知是哪颗树上凋落的。他拿出手机想给苏念发个消息，写写删删如此反复了几次，终究是没有一句完整的话，是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始终空空旷旷，突然有点明白喜欢一个人为什么有的时候会小心翼翼了，因为在乎，所以害怕。
　　墨子虚叹了叹气，将手中的落叶放在石阶上，起身进屋，关上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