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啊》迦南之野

32、chapter 32

　　黑色牧马人在高架桥上飞驰，陈燃在开车，高丽棠坐在副驾驶。

　　整个空间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高丽棠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偏偏要回自己在城郊租住的房子。陈燃早先时候答应送她，没有办法，只好导航送人回去。

　　陈燃车技了得，不管是在学院还是出来工作后，这都是必备技能。

　　她面无表情，余光看了一眼身侧的高丽棠，她的脸在外间偶尔一晃而过的路灯光晕作用下，显出明显的冷色调光影，看着煞白一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暴雨毫不停歇，高丽棠睁大着眼睛看着前方，但整个人却好像沉溺在某种不为人知的噩梦里一般。

　　陈燃不由得出声问道，“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高丽棠的状态确实很不对劲，但看着却不像是身体不舒服，更像是遭受了某种心理上的凌迟一般。陈燃开口问她，她似乎更为惊悸了，甚至全身都在止不住地打颤。

　　陈燃不明所以，她皱眉问道，“你好像在怕什么东西？”

　　高丽棠睁大着眼睛瞪视着前方，过了很久才吐出一句断断续续的话，“你……你为什么问我这个事……为……为什么……”

　　这并非答非所问。

　　陈燃心下一凛，这代表，她害怕的是这件事？！

　　“咳咳！”陈燃假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她并没有去看高丽棠，就算是老司机，但这种天气开车也确实需要集中精神，“只是由于最近治安那边查得比较严，相信你也明白，我们走程序，一般是会留意一下有没有案底的，所以就顺道问了。如果对此你觉得不舒服，那我向你道歉。”

　　“呵呵呵……”谁知道陈燃才刚刚说完，高丽棠就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陈燃有些意外，高丽棠的情况很不对劲，她现在好像真的是沉浸在什么回忆里面，可是这与现实的情况不符。如果是因为当初的这件事，那之前在询问室提起的时候，她的反应为什么不像此刻这么激烈？而且她现在的情况已经大大超出了陈燃的预期，这是证明当初的这件事确实有不为人所知的内情？

　　那为什么之前的她除了有些敌意深重，又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呢？

　　“你没事吧？”陈燃再次出声询问。

　　这次高丽棠却没有再次回答，车厢内又陷入了沉寂。

　　前方下了匝道，进入了河堤公路。

　　高丽棠不知道是不是透过前方浓重的夜色瞥见了什么，瞳孔骤然紧缩，声音伴随着哗哗的雨声遥遥传递到陈燃的耳边，“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这话并不是对着陈燃说的。

　　角色一瞬转换，陈燃敏感察觉到高丽棠说这句话的立场，她似乎——从受害者的身份转变了？

　　牧马人在雨夜行驶，现在的情况确实不适合陈燃耐下性子好好地做问询。她只好想着，等到了地方安顿好高丽棠后再问一下。实在不行，给当地分局打招呼，找人来看着。

　　陈燃瞥了高丽棠一眼，调转视线继续看着前方，却突然从后视镜里面看到了什么，眸子顿时一凝。

　　——一辆灰色的封闭小型物流车正在距离牧马人大概三四十米左右的距离行驶着。

　　这其实并没有什么，毕竟这是条公路，遇上车辆很正常。但确实也有不正常，毕竟这里是城郊的河堤公路，再加上现在是夜晚，暴雨滂沱，从高架下来的时候，一路上陈燃根本就没有遇到什么车辆。

　　陈燃眉峰微跳，迅速扫了一眼导航，前方有个分岔路口，右侧是去往高丽棠租住房子的道路，而另一条是城建开发的新区道路，但因为附近建设还未竣工，所以现在是死路！

　　陈燃从后视镜瞥着那车辆，心中蓦然升起一丝异样，让她觉得很不舒服。不能说她敏感，多年在一线办事的神经确实是在敏锐地提醒着陈燃，这事绝非偶然。

　　前方已见标识，陈燃突然往左猛打方向盘。

　　与此同时那辆前方加了保险杠的物流车加速逼近，显然要跟着陈燃一起往死路开上来！

　　——果然是被跟踪了！

　　陈燃开的车并不是自己的私家车，而是分局特情里面公用的公家车，上面明晃晃的云芜标识，什么人胆子大到敢追踪省厅分局的车？！

　　“……”陈燃无声骂了句脏话，牧马人雨刷打出扇面，陈燃单手把着方向盘，将才充好电的手机开机，接着等手机一开机，翻到微信置顶联系人，发了个消息，【我今晚不回家。】见消息发送成功。陈燃又迅速拨了个电话出去。

　　“啊？我亲爱的处长，又是怎么了？”郭慧慧对于陈燃大晚上打电话给自己已经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了，而且只要不在分局，她还是改不了叫陈燃处长的称呼。再者更何况现在还算不上晚，“是队里面的床太硬了吗？我跟你说，二楼楼梯口不是有个储物柜嘛，里面有干净的被子，处长你可以拿去铺着。”

　　“我可能是被人盯上了！”陈燃打断了还打算继续喋喋不休的郭慧慧，面色冷凝，“我现在在城郊的其湖大道，附近是汇安新区。跟踪我的是一辆灰色锐捷物流车，看不清车牌号，马上给我做三角定位，你去联系交管局锁定车辆，顺道通知最近的分局，派人过来支援，快！”

　　郭慧慧这人闹归闹，真有事，比谁都认真，她当下应道，“好，我知道了！处长可以确定是谁跟踪吗？”郭慧慧一边和陈燃交谈，一边飞快地按照陈燃的吩咐去联系相应的部门。

　　陈燃明白郭慧慧的意思，陈燃名下无论是行动处还是特情队，都不处理正常的刑事案件，只负责自己辖区内的混血种案件。而如果是混血种的话，这一异度是不能为人所知的，那么郭慧慧肯定是要做好相应的安排，避免被人给发现。

　　但现实是，陈燃并不确定现在跟踪自己的，到底是同自己身份一样的混血种，还是只是普通人。

　　其实就陈燃本身的情况而言，是被混血种跟踪的情况占比要高上很多。但这样的情况也并不存在很多，因为对于多数的混血种而言，是没有必要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去跟踪专门管控自己的部门的组织人员的。

　　而且——陈燃一扫身旁的高丽棠，她对于陈燃的突然变道以及通话一点也不诧异，只是一如既往的近乎神经质一般地打着颤，并且还死命紧咬着牙关。

　　在陈燃的心底，有个猜测隐隐浮出水面，说不定和高丽棠有关？！

　　陈燃沉声道，“目前不确定。”

　　“行，我知道了，我刚刚已经联系上附近分局的交警大队了，目前附近交警和特警已经出发，正全力赶过去。我现在准备过去，处长你把详细定位丢给我。”

　　陈燃淡声吐出一个字，“好。”然后转到微信，将实时定位分享出去。

　　与此同时，物流车突然加速，车头灯在后视镜中越来越近地映照在陈燃的瞳底。

　　“……”不对劲，它是想撞上来？！

　　陈燃咬牙，在锐捷快要撞上来的时候，猛然变道。

　　“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下车，保护好自己！”陈燃在引擎轰鸣中平稳交代。

　　高丽棠都还没来得及回答什么，紧接着车身猛地一震！“哐！”“刺啦！”巨大的撞击声和刺耳的摩擦声同时在耳畔叫嚣着。

　　陈燃变道降速，猛然挤在了锐捷车身侧，将对方车辆逼至公路护栏一侧，经过改装的牧马人坚固性能在此刻发挥了惊人的作用力，陈燃发力狠狠挤压，金属摩擦声甚至连哗哗的雨声都给掩盖了。

　　“轰隆！”下一瞬物流车撞上了护栏，溅落满地山石。

　　陈燃才想加速，离远了一点，锐捷似乎图穷匕见，就像是开了加速度的钢铁巨兽，猛然朝牧马人的车尾狠狠撞了上来。

　　牧马人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惯性往前，眼看就要在加速中失去了控制力。陈燃眉骨下压，猛踩刹车，轮胎在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牧马人被撞得整个车身失控打了个旋，马上就要失控撞上护栏山体，但陈燃转而加速，向锐捷冲了过去——这一做法同自杀无疑！

　　锐捷猛然打弯，躲避牧马人的冲击，车灯在雨幕中刷出流线，下一秒，两辆车再次并驾齐驱，同时齐齐重重砸上公路。

　　身侧的高丽棠传来惊呼，“啊啊啊！！！”

　　随即两辆车又同时在加速度中失去了控制，牧马人整个横着摩擦地面，撞上了护栏，巨大的冲击力让车门和护栏都发生了可怕的变形。陈燃被撞得惯性往前，头嗑在了仪表盘上，随即被安全带勒回，啪地甩回到驾驶座上。

　　锐捷的情况也没有好到什么地方去，被牧马人撞着三百六十度打转，直接撞上了山体，车头整个凹陷下去。

　　幸好这牧马人是经过改装的，除了侧边车门受损以及玻璃出现龟裂，副驾驶上的人倒是没有受到什么伤害。陈燃一抹额头上撞出的血迹，扯开安全带，看了看高丽棠的情况，只见她摊在椅背上，整个人恍惚得不行，但是看着并没有受伤。

　　“……完了……”高丽棠用尽全身力气才发出颤栗的声音，“我完了……”

　　这话看似不明所以，却让陈燃心跳下意识漏掉半拍。她余光往车外一扫，两名黑衣黑裤的男子从变了形的锐捷中推门而出，正径直向她们走过来。

　　冲锋衣，腰上没有别东西，登山靴，脚上绑着匕首。陈燃借着车灯光线仔细确认——没有枪。

　　“记住我说的话。”陈燃语气十分轻浅。

　　高丽棠猛然愣住了，她侧头看着身旁的这个女子，声音细若蚊蚋，“你……”

　　陈燃闭上眼睛呼了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寒光澄澈，她脱下风衣外套，从容不迫将衬衣袖口一道一道卷在手肘上，然后推开车门，迎着那两道身影而去。

　　陈燃的身影在车头灯光的照射下，显得玲珑有致，雨线流经贴合在身上的线条美好得甚至让人移不开眼睛。

　　那两人大概没有想到会下来一个女的，顿时对视一眼，眼底闪过讥诮。

　　陈燃身后的光线笼络着她整个人的背面，而未被光源映照的眼脸都笼罩在极深的阴影下，那双平淡疏离的瞳底杀戮尽现。

　　那两人似乎觉得很有趣，不由笑道，“小姑娘胆子还挺大？不怕死吗？”

　　“是吗？”陈燃转了转手腕，笑道，“找死的狗崽子！”

　　两人闻言猛然色变。

　　话音才落，陈燃箭步而上，整个人迎着雨线速度之快、力量猛得好像是电影中的特效镜头。两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靠右侧的一人已经直接被陈燃当胸踹了出去。另一人惊觉起来，顿时握拳挥出，但陈燃反应力惊人，直接侧身躲过，刹那间连雨水都被打得在空中撞击出去。

　　不是混血种！

　　这两人的能力较之混血种而言，差了太多。

　　“呵！”陈燃戏谑，劈手握住那人手腕反拧，接着横扫对方脚踝，这是一个堪称非常标准且又狠又快的基础格斗动作。男人顿时倒在地上，闷哼起来。

　　而刚刚被陈燃踹倒在地的男人爬起来，朝陈燃踢腿袭来，陈燃立刻反身抬手硬生生用手臂挡住了侧踢，下一刻借力跃起，当头朝男子握拳挥去。

　　男人被打得眼前发黑，差点没有站稳。但是还没完，下一瞬陈燃锁住男人咽喉，向后猛推，“嘭！”地一声直接将他整个人掼在牧马人引擎盖上，随即握拳砸下！

　　“嘭！”

　　血水伴着雨线飞溅，陈燃像丢掉残破的风筝一样，将被自己揍得不省人事的男人甩在一边，朝另一个人看过去。

　　那人不由得惊骇地睁大了眼睛。

　　他看着面前这个长得极其出众的女子，完全想不到她出手会冷酷凶狠到这种程度。他猛然意识到了，自己是得罪到了什么惹不起的人物了。

　　——是的，他意识到了，这个人，他惹不起！

　　就在这时，远处红蓝光芒伴随着雨线几乎闪到身前，警方的支援过来了。

　　下一瞬，打头的警车呼啸而来，郭慧慧伞都没打，直接下车，“队长，我带人过来了！”

　　与此同时，牧马人车厢内昏暗的环境突然亮起一片荧光。

　　微信——

　　苏燚，【好。】

　　这字眼看着并无任何情绪波动，一如她们以往任何时刻的所有交谈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