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迟醉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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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顾枕秋那天，我正好刚从山附近的村庄回来。那是我第一次偷偷出山。两年未亲眼见识外面的世界，我忍不住多逗留一会儿。却听人们忧心满怀的讨论最近的战况。说旁边的哪个州又闹饥荒，死了好多人；说附近哪几个村被征兵，一个村只剩下喝奶的娃娃和老得走不动的老人；说有人刚从一个打了仗的城旁边路过，听到那个城夜里有战死的人的厉魂在叫，凄惨悲伤，能吓破人胆子。
我攥紧拳头，头一次对祖父的决定感到愤怒。我的才能，只要入世，肯定帮到一些人的。祖父为何还不让我入世，为什么？
我想着东西走路，没想到就撞到一个女孩子。看着应该和我差不多大，一身贵气，却穿着男仆的衣服出来。她看我一眼，转头就走。我皱皱眉，这应该是哪家的小姐穿着小厮的衣服要出来玩。我问她，她家大人或仆人在哪，我送她回去。却不想，她拽住我的袖子，说要和我回去，说什么家里把她赶出去啦，我不收留她就会流落街头饿死啦。我每天简直皱的能夹苍蝇。
我在这个城庄兜了一圈又一圈，没找到她的家人，又看她一副牛皮糖样。只得把她带了回去。
回去后，虽说我是偷跑出来，又带了个女孩子回来，但祖父都没做出什么反应。只是在看到看到那牛皮糖时，轻的微不可察的说了一句“这不是常武侯他们家的……”我对这女孩的身份有了数。
女孩说，她叫顾枕秋。名字很风雅，但很难与她那日耍流氓的行为联系到一起。
山上多了个人，但我们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我照样没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再没事时舞枪弄剑，读经辩道。祖父照样养鱼浇花，没事怼怼我。顾枕秋自来熟，没几天就和祖父聊的欢得很。旁人或许难免有落差感。我已无所谓。
顾枕秋平时比我还没个正形，但很出乎我的意料，她武艺十分高超。她问我我哪个武器使得最好。我说剑。她说，如果她与我比剑胜过我，我就要喊她顾姐姐。
我想也不想，就应下了。然后我输的一塌糊涂。君子言而有信，我愿赌服输。从此喊她顾姐姐。那时我年纪小，以为这么一喊，就是一辈子。
平心而论，顾姐姐是个很值得我敬佩的人。我从不过问她当初为何从家里跑出来，也不介意她没事就要摸摸我的头。和她交谈总是很令人开心，她掌握世家话术的七分精髓，又自有一份率真直爽。我们聊天都直来直去，不必过分拘泥于虚礼，又不让对方有不适。
但我们深交，还是源于我们相遇那天我所思考的问题——为什么祖父不让我出世。
无意间谈起这个话题时，本聊得好好的我突然沉默。顾姐姐见状自斟自饮一杯茶，开口：
“你有没有想过，祖父为何要带你入深山？”
“嗯？因为我天生不擅长追名逐利啊。”
“不。你的祖父在下一盘棋。”
“？”
“你的祖父隐退时虽然已经年过五十，但朝野上下，哪个人不是恨不得多享受一会儿荣华富贵。当时你们家不过是一个远的近乎没有亲缘关系的长辈去世罢了，本没有必要丁忧。但你的祖父此后再未现身于朝堂。当今新帝篡了原朝，身为原朝老臣之子的你的父亲反而拥护新帝，进而稳居高位。你不觉得奇怪么？”
“经你这么一说，的确如此。”
“你的祖父和父亲，都颇善于将自己所要干的事情隐藏在一件更大的事情之下。让人们觉得他们所作所为不过大势所趋。所以人们每每剖析局势，都不会在意他们，因为他们所做一切，都顺理成章。”
“按时间线，新帝上位同年，我被送到祖父这，表面上父亲却做的是一副宠庶灭敌的样子，顺应新帝想立民间出生的贵妃的四皇子为太子而废原太子。众人只在乎太子立废，而不在乎我。”
“是啊，像你祖父这样的人做事必有自己的目的。把你送入深山，又将你如此培养，大概是希望你入世之后能救世吧。”
“ 哦哦。那我如今已经有了一定实力，为何祖父还是不让我入世呢？他在等一个什么事情来让他顺势而为吗？”
“大概是因为你所需辅佐的那个人还没有成长到一定程度，让你祖父觉得你现在辅佐他不合适？”
“啊，也许是这样。之前我一直觉得是自己能力不够，没有想过这一点。是我考虑不周。”
“一切都在等待一个恰好的时机，你不要心急，慢慢积淀自己就是了。只有自己能力够强，才能拯救万众于水火啊。”
“谢顾姐姐指点。”
“这有什么？喝茶吧……”
时间的脚步走得忽快忽慢，前年春分酿的酒已经能喝了。酒液清澈，甘甜冷冽，放到外面肯定是千金难买的好酒。我拥着毳衣，小口嘬饮着酒，看顾姐姐舞剑。她舞剑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又有着外表所看不出来的极大杀伤力。因为活动，身上出汗，她脱去外衣，更觉轻灵。雪花四五点，美人风华，灼灼然。
她舞剑累了，便拿着大碗喝酒，我嫌弃得看着她：“给你喝这种粗人喝这酒真浪费。”
“不给我喝，又能给谁喝呢，嘴嘴？”
我们笑闹一阵，正好我喝酒，身子也热了，便起了舞剑的念头，朗声说道：“来，我来陪你舞剑!”
顾姐姐笑着拿剑与我对招，只拿着五分认真与我玩闹。我知道自己被看轻，便多发几分功力，逼她认真。剑气所过之处，劲竹亦被削断。到后来，我们只是纯粹追求舞剑的快意，而非输赢。
竹枝青翠，白雪皑皑，翩飞的衣袂，剑气的破空声，剑刃反射出的刺眼的光，时不时落下的断叶……皆为记忆里的光影碎片。少年时的玩闹，谁又会真正放在心上？
罢罢罢，且饮尽这杯酒，往后的事，往后再谈。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迟醉篇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