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之神》木秀秀

2、月亮

　　“Мы ещеживы”

　　（我们还能活下去吗？）

　　那是一种几近疯狂的吞噬灰色，蹂躏搓揉着消失的城市和支离破碎的村子。

　　皮革般厚实健壮的胃磨碎了枯草，这是他们没有见过的物种，似乎是生存了几千年的智者，落寞的哲人。

　　“Asta e ceva ce nu tim.”

　　（那是我们没见过的）

　　同行的罗马尼亚小伙子攥紧了手杖，设备的氧气在一点点消逝。

　　“Noi o numim speran.”

　　（我们称为“希望”）

　　“往前该中秋了吧——”北京的姑娘转过头，大声冲指挥官喊：“Do we have a holiday”

　　指挥官手上爆了一个发动机，匆忙回头瞥了一眼姑娘，用不太熟练的中文应道：“中国人不是喜欢在中秋节看大月亮么？我们在这里能看到很大的月亮。”

　　姑娘大笑着摇头，“不宝贝儿，中国人看月亮不是看环形山，是看情怀！”

　　“什么情怀？”西方人显然不理解东方人的物像，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北京姑娘眯眼迟疑了几秒，身体微微前倾，“爱。”

　　指挥官笑着摇摇头，满眼的不可思议：“原来东方人的含蓄这么……浪漫。”

　　姑娘掰开一块月饼递给他，“所以放假么？”

　　指挥官咬碎了果仁，“没有——我希望我们明年中秋能回去，LR657—3战舰的储能设备出了一点问题，输出热能超过百分之五十的时候会燃烧爆炸，就像这样——”他轻轻点了一下弹出的对话框，数据疯狂上升，到百分之八十的小红点时空旷场地的战舰突然爆炸，残骸被移走焚烧成微粒，新的战舰送上场地。

　　北京姑娘吓得捂住嘴：“可是还有三个月它就要被送去ILL空间站了，路途那么长，中途怎么可能用不到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能量，这次任务有五个工程师参与，我们不能……”

　　“我们当然不能，这次任务不是摇号抽奖，我们的命也不是筹码，我们必须重新做这个装置——”

　　角落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或许做点更疯狂的？让人所需要的能量更少，毕竟我们总要向前走。”

　　189在众人奇异的注视下若有所思地走出来，“以后的能源会越来越少，我们不能永远让自然迁就我们，或许——”

　　指挥官打断了他的话：“艺术家，疯狂的艺术家，先生，追求您的疯狂的美去吧，三个月后的任务是我负责。”

　　“而您，下午五点八折海参开始抢购，现在超市门口已经开始排队了，您不应该赶过去抢一个最大的菜篮子吗？指挥官是我，我要对每一个生命负责，而不是为奇思妙想而冲动。”

　　“可是我们早晚要面对的，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得不减少能量需求，您是希望我们刚刚开始研发新技术还是已经有了经验和底气？我们不能总是太自以为是……”

　　指挥官深深吸气，不再理会冷静的189 重新面向刺眼的荧光屏幕和乱七八糟的数据分析。

　　189耸耸肩，好像早就料到会如此，云淡风轻地添了一句：“好的先生，那么我可以申请参与么？还有一个仿生人和一颗白菜。”

　　周围议论纷纷，189开始微笑，似乎是格格不入的伟大疯子，骄傲又谦卑地站着，静静听着世间喧嚣。

　　指挥官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意味不明地笑着拍拍他的肩，“对工程师们少点风险我当然愿意，欢迎，艺术家和他的仿生人……和他们的白菜。”

　　可在场的人都明白，这句话无疑等同于“去死吧，该死的疯子、仿生人和白菜”。但又有什么关系呢？189笑着轻轻鞠躬，大步走出嘈杂的总部。

　　“你想好了？”

　　189惊喜地发现是202，“嘿，宝贝儿你会说话？我当然想好了，你怕么？”

　　202迟疑地凝视着他：“不。”

　　安静了一会儿，他轻轻地问：“害怕，是什么？”

　　189思索了一会儿，“比如说我会怕你离开，我会怕你难过，我会怕我们成为失败科学研究的献祭者，就像莱卡狗一样流离失所，我怕死，怕活，怕疯，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傻逼？”他平静地补充最后一句。

　　202却微笑起来，看上去有点像他，“我觉得你是个天才艺术家。”

　　189恍恍惚惚地抬起头，“嘿，你真的是……”

　　他叹了口气，“幸运的产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