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都1：天穹下的囚徒》清崖兮鹤书

85、死神七号（二）

　　“七尾街的屠夫……”久远印象中的称呼从楚江口中响起，沈望点头如捣蒜：“没错老大！就是他！”
　　十三年前，楚江刚逃离地下城不久，跟维克多一起带着楚溪东躲西藏，三人睡过桥洞，也住过荒草丛生的烂尾楼。
　　为了生存，维克多辗转各区的地下拳馆打黑拳，赚取微薄的奖金，供自己和两个小家伙吃喝。维克多都没想到，自己当了半辈子的雇佣兵杀手，到头来竟然像个愚善的圣人一样，拉扯着两个营养不良的瘦弱小孩，在这钢铁丛林中挣扎求生。
　　虽然小有收入，但为了节省开支，他们从不租住旅馆，而是淘了一辆破旧的二手面包车，稍微改装了座椅，就挤在车里睡觉过夜。
　　七尾街，聚集着大量的地下竞技场所，更是有几个规模不小的地下拳馆，吸引了大批的暴力爱好者参观，这里也成了维克多三人的常驻地点之一。
　　但突然有一天，七尾街传出一个爆炸性新闻，在东巷的垃圾堆放站中，发现了几个散发着恶臭的黑色塑料袋，路人好奇之下打开了塑料袋一探究竟，却惊讶地发现里面塞满了血肉模糊的人体碎块！
　　里面的残肢大小不一，显然不属于同一个人。也就是说，同时有几个受害者，遭到了凶手残忍的分尸。
　　这个事件舆论影响恶劣，圣庭立即派遣相关部门进行调查。他们从受害者残肢上采集了DNA，经过比对发现，这些身体碎块属于住在案发地附近的一家三口。
　　父亲是七尾艺术学院的绘画老师，母亲是学院对面画具店的店员，长得非常漂亮。而分尸案中最小的受害者，是他们四岁的女儿，正是天真烂漫，对世界充满好奇的时候。可她的美好未来，却被彻底扼杀在了这肮脏的垃圾堆放站中。
　　为了降低社会影响，调查部门将案件的详细情况保密，同时压下了媒体对案件的关注度，让这个分尸案件渐渐淡出公众的视野。
　　凶手非常警惕，在丢弃尸块前就已经清除了所有的痕迹，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调查部门对此一筹莫展，本想将此案扔进麻烦的悬案档案堆里，暂时搁置的时候，在同一个垃圾堆放站中，又发现了新的尸块包裹。
　　仍旧是三个受害人，仍旧是同样的分尸手法，又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就像是对圣庭的挑衅，对调查部门的讽刺。
　　这极具戏剧性的荒诞一幕，将七尾街分尸案件再次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部门高层为了推卸责任，辞退了部门里的几个基层调查员，以工作失职为由，将骂名转嫁到了他们身上，自己则充满正义感地表示，一定会将分尸杀人犯捉拿归案。
　　但这漂亮话公开放出去不久，在各方严密监控的各个垃圾堆放站中，又陆续出现了几个尸块包裹，而且频率越来越高，凶手也越发狂妄胆大。
　　“废物！废物！都给我去找！抓不到这个分尸杀人犯，老子的帽子可就特么保不住了！”高层勃然大怒，手下连夜对各个垃圾堆放站加强部署，每个点位都有专人日夜坚守，连只老鼠都钻不进去。
　　在各方布下铜墙铁壁的防守后，凶手果然安分了一段时间。心弦高度紧绷的各方调查员，也日渐松懈下来。
　　然而，当所有力量都围着几个垃圾堆放站团团转的时候，新的受害者又出现了。而这一次的碎尸包裹，并没有被丢弃在那几个被严密监控的垃圾堆放站里，而是被寄到了高层的家中。仿佛是在暗讽，高层才是社会上真正的垃圾。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个消息在公众之间迅速地蔓延传播开来，而原本臭名昭著，为公众所憎恶不齿的连环分尸杀人犯，也因为他这个惊世骇俗的举动，收获了一批拥护支持者。
　　一些被沉重现实压迫，心态逐渐扭曲的社会人，甚至暗中建立了一个拥护连环分尸杀人犯的守护者联盟，通过人肉搜索，窃取了各部门高层的私人信息，公布在网络上。他们还给凶手取了一个外号：七尾街的屠夫，尊其为神，宣称他屠的是该死之人，屠的是浪费圣都资源的蛀虫和蠢猪。
　　风向逐渐逆转，七尾街的屠夫在一部分民众的眼中，俨然从残杀无辜的杀人犯，变成了为社会扫除垃圾的英雄。更有人借机报私仇，泄露仇恨对象的私人信息，编造不切实际的故事，抹黑对方，想借此吸引凶手的注意，让他替自己铲除这些碍眼的存在。
　　这些躲在屏幕后面的懦夫，向网络散发着无尽的恶意，颠倒黑白，助长连环分尸杀人犯的气焰，甚至还催生出了几个手法拙劣的模仿杀人犯。
　　“啧，真是个荒诞的世界。”公众的注意力全都汇集在了七尾街的屠夫身上，负面情绪得到了畅快淋漓的宣泄，便没兴趣浪费钱去看地下拳馆的搏击对战了。没了地下拳馆的收入，维克多只能到处辗转，寻找其他挣钱的办法。
　　维克多开着他们的破面包车，驶过一处繁华的街角。楚溪被超大尺寸的电子屏吸引，双目紧紧盯着上面播放的连环分尸案件新闻。虽然有些血腥图片打了马赛克，但还是让人极度不适。
　　楚江上前捂住了楚溪的眼睛，老成地说道：“小孩子不要看这些东西。”
　　“拉倒吧哥哥，你自己不也是小孩吗！”楚溪不服气地拉开楚江的手，满是认真地说道：“可是，为什么会有人说那个什么屠夫是英雄呢？英雄不是只杀坏蛋的吗？可是被杀掉的那个糖果店的叔叔，还有漂亮阿姨和小姐姐，他们送了我一包水果糖，我还留了一颗草莓味的，藏在包里，都没舍得吃。难道他们也是坏人吗？”
　　身形比同龄人瘦削的楚江，目光中却有着超乎年龄的深沉：“糖果叔叔他们不是坏人，坏的是某些人的心。这些人，自己过得不幸福，就看不得别人生活美满了，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把美好撕碎的。”
　　或许是回想起了自己父母去世后，昔日远亲和邻居对他们露出的丑恶嘴脸，楚江稚嫩的脸五官紧皱，浓沉的愤郁压抑在本该开朗的心间。
　　维克多通过裂开几条细缝的后视镜，看向车后座的楚江，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小小年纪就背负那么多仇恨，你也会把自己亲手撕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