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都1：天穹下的囚徒》清崖兮鹤书

72、夜半疯人院（十二）

　　“凭什么把我撤走！我好不容易才爬上医师的位置，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前任A病区医师被冷酷的机械守卫钳住手臂和肩膀，毫不留情地往医师办公室外拖去。
　　香取赤茶悠悠然地站在门口，看着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赌棍露出了恶毒的真面目，歇斯底里地挣扎喊叫。香取赤茶嘴角勾起一抹冷艳傲慢的笑容，随意践踏别人尊严的人，终将被别人玩弄在掌心。
　　前任医师看到了香取赤茶的嘲笑，将狂躁的怒气发泄到她身上：“贱人！是不是你从中作梗！婊.子就是婊.子，你他娘的是不是又傍上了新任医师，就像之前勾引我那样！”
　　男人的话暴戾肮脏，但香取赤茶不怒反笑，轻蔑地朝前任医师甩了一句：“无能狂怒的废物，比垃圾还没用的弃子，你觉得自己还有资本在这里口出狂言？”
　　“你！你！贱人！你走着瞧，我的下场，就是你以后的下场！”香取赤茶面色微变，前任医师骂了那么多屁话，只有这句倒是中肯。都是被社会遗弃的边缘人，就算眼下再光鲜又有何用，到头来都没有好下场。
　　香取赤茶转身背向还在不停咒骂的前任医师，从制服口袋里取出一条随身保存的红绳手链。小小的手链上，还系着一个质朴的铃铛，不是什么珍贵的玩意儿，很廉价，但香取赤茶非常喜欢，因为铃铛上用粗糙的字体刻着两个字：长生。
　　孤苦至今，香取赤茶一点都不稀罕自己这条贱命，甚至曾希望自己早点死掉，好从这悲哀的世界彻底解脱。但现在不一样了，那个和她骨血相亲的小小生命，还在等着她，不管再怎么艰难，她也要在这病院里活下去……
　　清整完毕的医师办公室中，楚江换上了端庄的白袍，发型也重新梳理过，服帖规整，整个人充满了禁欲的味道。
　　萧南风还是头一回看到楚江这般模样，他看得有些晃神，心道楚江不该在这监牢一般的疯人院，而应该高高在上地站在巍峨神庙之前，供世人跪叩膜拜。这样一尊不染纤尘的神明，只能对他一人眉眼含笑，为他贪嗔痴恨，在他身下娇吟辗转……
　　强烈的幻象冲击，惹得萧南风呼吸急促起来，目光也涣散失神。楚江察觉到了异样，关切地上前，问道：“萧，你怎么了，背上的伤口疼了？”
　　“不疼，很痒。”萧南风抬头看向楚江，眼神炙热。楚江不明所以，不放心地提醒道：“痒也不许挠，伤口会裂开的。”
　　萧南风上前一步，和楚江胸膛相贴，凑在他耳畔，喷洒着炽烈的气息：“可是我难受，那你抱抱我，抱一下，我就没事了。”
　　“啧，这么大人了，还撒娇。”毕竟为了救他受的伤，楚江心里还是觉得对萧南风有所亏欠，跟哄孩子似地搂住了他的肩膀，在他后背没受伤的地方小心地轻抚，权作宽慰。
　　楚江的指尖有些冰凉，但被他抚过的肌肤却在不可抑制地发烫，萧南风鼻尖抵向楚江的侧颈，贪婪地汲取他令人心醉神迷的气息。就像是久旱的微草，狂烈地渴求着诱人的甘霖。
　　或许是萧南风散发的气场侵略性爆棚，楚江感到了些许不对劲，这才回过味来。他松开了萧南风的肩膀，看着他有些迷离的眼神，蓦地红了脸。
　　同为男人，楚江当然明白这个眼神意味着什么，他暗骂一声：好家伙，亏自己还心疼他的伤，结果这臭流氓是在暗戳戳地对自己发.情呢？
　　楚江有些恼羞成怒地呵斥道：“萧助理，好好做你的本职工作，别老想些有的没的。还有，你瞒我的那些账，回去再好好跟你算！”
　　“那么楚医生，请问我的本职工作到底是什么？”萧南风死皮赖脸地缠了上去：“是伺候您吃喝，还是给您暖床呢？”
　　楚江被这无赖闹得一口气噎了回去，缓了良久才硬生生地说道：“你这具身体如果不想要，我可以给你送焚化间烧了。如果不想这么快变成一盒骨灰的话，那就赶紧给我翻档案去！”
　　“遵命，楚医生。”萧南风叹了口气，今天算是撩够了，要是再过火，得把楚江给吓跑了。萧南风老老实实地从档案柜里抱出厚厚一叠资料，从麦尔斯入院那年的档案开始，动作迅速地翻找起来。
　　由于翡翠湖精神病院的特殊保密性，这里的部分资料并没有录入电子终端，而是以原始的纸质档案保存，包括一些实验数据，以及病患的处理情况。
　　但纸质档案毕竟没有大数据搜索来得便捷，要在这浩如烟海的资料里找出麦尔斯的档案，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除了麦尔斯的下落之外，楚江也迫切地想要知道，究竟是谁改造了B区病患的身体，又是如何做到让病患换脸的呢？
　　不过说起换脸……楚江走到正在翻看档案的萧南风身边，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你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体型，身材，脸蛋，完全不一样，你究竟怎么伪装成851的？”
　　拟态的秘密是他的终极底牌，他从小就被告诫不能向别人泄露这个秘密，会引来杀身之祸。但面对楚江，萧南风还是选择了孤注一掷，再瞒多久呢？瞒到两人渐行渐远，天涯不见？他不愿意，也不相信用一腔热血捂了这么久，楚江还会忍心将他置之死地。
　　萧南风露出了坚定的笑容，好不避讳地在楚江面前缓缓变幻着形态。不借外力，无需道具，就像降世的神迹一般，萧南风就这么散若轻尘，聚如团沙，凭空幻化成了一个个截然不同的人物，性感的851、痞里痞气的老酒、看到尸体露出变态笑容的乔、冷傲美人香取赤茶，还有一身洁白长袍，充斥着禁欲美感的楚江……
　　楚江本人看着对面和自己毫无二致的白袍男人，脸色一僵，仿佛在照镜子一般，感觉诡异又奇妙：“……你还是先变回来吧。”
　　萧南风笑了一声，顺遂地变回了原本的容貌，朝楚江暧昧地挑了挑眉。
　　“……”楚江的三观有点崩，他试探道：“难不成，你也经历过人体改造？那些怪人……”
　　闻言，萧南风有点不乐意了：“可别拿我跟那些丑八怪比，他们是实验室里的小白鼠，但我可是血统纯正的外星人。”
　　呸，吹牛吧，还外星人！楚江不以为意地说道：“那你说说，你是从那颗星球流浪过来的啊？”
　　“我……”萧南风欲言又止，哽在喉头的话始终不忍出口，他自嘲地摇了摇头，神情显得些许失落。
　　楚江看到萧南风落寞的模样，心里一阵抽痛。他无奈地想着，罢了，栽了就是栽了，就算眼前这个男人有再多隐晦的秘密，也无所谓了，他还能逃开吗？舍得逃开吗？
　　楚江没有再追问，萧南风也埋头翻找起档案，仿佛刚才的交谈没有发生过一样。沉默是成年人的默契，总有想要逃避的事情，互相给对方一点尊严和体面。偌大的医师办公室内，只剩下两人翻阅纸页的声音。
　　本是为了缓和胶着的气氛，楚江随手翻了几张资料，兴味寡淡地扫了扫上面各异的患者病史和后续情况。而当他摸到一张不起眼的资料时，表格中的名字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麦尔斯！楚江顿时坐正身体，全神贯注地浏览着档案里的每一个字，越往后看，楚江的眉头就更是皱上几分。目光扫过档案最后一行时，楚江捏着纸页的双手一紧，他神情凝重地抬起头，对萧南风道：“我有一个不幸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