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都1：天穹下的囚徒》清崖兮鹤书

18、罗素的毒蛇（八）

　　这个年纪的孩子，眼睛本该清澈天真，而面前的少年，目光中却满是警惕和算计。楚江看着少年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楚江父母去世的时候，他才只有十六岁，无所依凭的他，还要带着比自己小整整十岁的妹妹楚溪生存下去。
　　原本靠着父母留下的房产和积蓄，楚江兄妹还能撑上一两年，可谁知，楚家父母尸骨未寒，他们那些平时从不来往的远亲就一拥而上，饿狼扑食般侵吞起他们的遗产，将楚江翻了个底朝天，连一枚圣币都没有给楚江兄妹留下。
　　由于缺乏充足的营养，楚江那时瘦得跟小猴子似的，细胳膊细腿根本无法和那些成年男女抗衡，他还好保护着更瘦弱的楚溪，以防那些大人把妹妹拐走，卖给都市里哪个心思肮脏的贵族。
　　在拼着一身伤痕淤青，赶走了一批又一批趁火打劫的大人后，楚江终于扛不住了，放弃了父母留下的房子，带着楚溪逃离了这个盛满快乐与悲痛的家园。
　　“哥，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呢？”年幼的楚溪，还是个长发披肩，一身白底碎花裙的柔弱小姑娘，楚江看着妹妹盈着泪光的懵懂双眼，心里就像被钝刀狠狠割过，压抑又疼痛。
　　小楚江紧紧地握着楚溪的手，目光坚定得像个顶天立地的成年人：“不怕，有哥哥在，就算卖血卖器官，哥也一定不会让你挨饿受冻的。”
　　但年少时的楚江毕竟涉世未深，不懂世道炎凉，人心难测。他信守了自己的诺言，为了给妹妹买食物，跑去小诊所卖血。
　　但他万没有想到，在抽了一大包鲜红的血液后，诊所老板把针管一拔，就把他踢出了诊所，关上了大门，连一分报酬都没有给他。只留下一句恶毒的咒骂：“呸！要你们这些人的贱血已经是抬举你们了，还想要报酬？做梦去吧！”
　　“别关门！先生！求你了，我妹妹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她身体快要扛不住了，不要圣币也可以，给口吃的吧先生！求求你！”
　　小楚江隔着透明的玻璃门，在门外跪地磕头，磕得额头红肿渗血。而黑诊所门内的老板和员工，冷漠地看着他，甚至露出了残忍的讥笑。老板锁住诊所门，拉上了厚厚的帘布，也拉上了楚江最后的希望。
　　这是楚江最后一次低头，最后一次哀求。从那以后，楚江彻底寒了心，不再相信好人有好报的屁话。
　　他开始学着偷东西，先是食物，后来是钱财和首饰，期间失主抓到过好几次，被打到吐过血，断过肋骨。但他的脊梁硬，命也硬，被揍得不成人样，还硬是不死。他不能死，他一死，楚溪就没有人照顾了，再怎么狼狈，他也要强撑着活下去。
　　“喂！你干嘛一直这么看着我？怪瘆人的！”丛林猎场中，少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离发愣的楚江远一点。
　　少年的声音把楚江从回忆中拉回现实，楚江迅速回了神，恢复了原本的冷静和温和：“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像一个人。”
　　“谁啊？”少年有点好奇，而楚江却苦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开口。
　　同样暗中调查过楚江身世的萧南风，却是知道他话外的深意，眼前这个被迫长大的少年，像极了他当年的自己。
　　萧南风深深看了楚江一眼，状似随意地搭上了他的肩膀，吊儿郎当地说道：“行吧，竟然你想帮这脏小子，那就带上一起走吧。”
　　“什么脏小子！我有名字的！我叫舒诚！”舒诚气得鼓起了腮帮子，这个人真的太讨厌了！相比之下，倒是另一个大哥和善一点，于是乎，舒诚往楚江的方向靠了靠，离萧南风远远的。
　　见舒诚对自己的态度好转，楚江趁机打探起消息来：“如果我们要在这里待两三天，那水和食物怎么办？这片人造林里没有可食用的动植物，水也没有进行过滤净化，不能直接入口，他们难不成还想看着我们饿死？”
　　“猎物都饿死了，那些人还猎杀谁啊？”舒诚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说道：“每天的中午十二点，那些人会用无人飞行器在丛林各处空投一些食物和水，保障猎物的生存条件。”
　　楚江接着询问道：“食物充足吗？”舒诚抬了抬眸：“食物是充足的，不过，那些人在物资箱里还藏了些惊喜。”
　　“是武器？”还想故意卖个关子的舒诚，猛地被萧南风抢了话头，还一下就解开了正确答案。舒诚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说道：“嗯，没错，不过都是些锤子匕首之类的低级武器，对猎人几乎没有威胁。”
　　楚江了然道：“所以，他们放置这些东西，是为了挑起猎物之间的争端。强烈的求生欲，会促使猎物们去抢夺这些武器，而猎人们，则在游戏过程中，观赏着猎物自相残杀的好戏……”
　　“我可提醒你们，时间快到了，等空投物资下来，就要做好随时厮杀的准备了。”舒诚语气沉稳得不像半大少年，倒像个饱经沧桑的成年人。
　　被没收了通讯手环的楚江，抬头观察了一下太阳轨迹，发现正如舒诚所说，已近正午。
　　楚江警惕地环顾四周，这一路走上，除了舒诚之外，他们并没有和其他人正面遇到过。但这并不代表一路只有他们的存在，有些猎物，正隐藏在丛林深处，默默窥视着他们。
　　楚江觉得形势有些不太对劲，他问舒诚道：“这次的猎物里，有多少是经历过猎杀派对的？”
　　“哦抱歉，忘了告诉你们。”舒诚嘴上说着抱歉，表情却十分的幸灾乐祸：“这次是特殊的贵宾派对，进入丛林的都是经验丰富的老猎物，只有你们，是毫无经验的新人。所以，要想知道更多的信息，不轻易被其他老猎物碾死，你们就必须尽全力保护我。”
　　行，原来在这儿等着呢。萧南风不禁对舒诚有些刮目相看。虽然这小子身子骨羸弱，但心思缜密，行事老练，擅长审时度势，借助一切力量来保自己的命，难怪能在一场场猎杀派对中存活下来。
　　楚江探究地看了舒诚一眼，随即回应道：“好，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