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都1：天穹下的囚徒》清崖兮鹤书

144、天穹下的囚徒（二十一）

　　巍峨宏伟的圣庭主殿，阳光透过色彩绚丽的琉璃窗，在地面的花砖上投下斑斓而破碎的光影。即使在白天，圣殿两侧也燃着长明的烛灯，原始又神圣。
　　奢华威严的缠蛇纹纯金圣座上，莫克比教皇戴着镶满璀璨宝石的圣冠，半倚在圣座的扶手上，单手抵着下巴，显得慵懒而亲和，不像是一个肃穆的教皇，反而像是邻家修剪草坪的寻常老者。
　　罗穆亲自引领着楚江来到了圣殿，站定在教皇座下，毕恭毕敬地向莫克比教皇行礼道：“教皇大人，人已经带到。”
　　楚江眼眸微转，不露声色地观察着圣殿内的情况。圣座的阶下，挺立着两排圣卫队队员，其中一排领头的，正是从特战B队选拔抽调出来的肖恩，如今已经升职为圣卫队的副队长，是圣庭保卫工作的执行负责人。
　　楚江和肖恩目光悄然交汇了片刻，随即各自移开目光，显得关系冷漠而生疏。楚江站在圣座阶下，略微弯腰行礼，态度端正道：“教皇大人。”
　　莫克比教皇见楚江到来，从圣座上站起了身，双臂展开，做隔空拥抱状：“你来了，我的孩子。”
　　楚江微微颔首，神色凝肃道：“请问教皇大人召我前来，是有什么吩咐？如果是越级私闯最高战备指挥厅的事情，责任在我，与我下属无关，还请教皇大人批准，释放我队联络员沈望。”
　　不识相的东西，竟敢跟教皇大人摆姿态谈条件！罗穆已经忍不住把手放到了装饰刀的刀柄上，眼神怨愤。
　　然而莫克比教皇非但没有责怪楚江，反而挥手交代罗穆道：“听到了吗，罗穆，即刻命令战备指挥厅放人，派人送那位联络员回特战基地。”
　　罗穆闻言，气得牙痒痒，但还是尊敬地应道：“是，教皇大人，我这就去办。”
　　“其他人也一起退下吧，不要让我们的英雄队长感到不自在。”莫克比教皇给了楚江极高的礼遇和赞赏，这让罗穆更是嫉妒万分，目光也阴鹜了起来。
　　“遵命，教皇大人。”肖恩行了一礼，随即带队，领着圣卫队成员从楚江身边走过。他目不斜视，没有看楚江一眼，只是左手在装饰佩刀的刀鞘上，敲击了几下手指。
　　【有危险的话，随时叫我。】楚江看了肖恩的特战指语，同样悄然在制裤侧缝处点了两下手指，做出了回应。【好。】
　　圣卫队众人避退后，莫克比教皇缓步走下了台阶，来到了楚江身前，语气和蔼道：“这次和机械体的战斗，你们辛苦了。要不是你们把那批狂战士拦截在远郊，那么圣都中心区，乃至圣庭就都危险了。楚江，你和你的队员们，都是圣庭的英雄！”
　　“谬赞了，教皇大人。”楚江面露赶紧，内心却在冷笑：英雄？人们奉你这个尊崇的荣耀，不过是想找人替他们送死罢了。等灾难过去了，英雄就成了废物，会被那些虚伪的信徒弃若敝履，无情抛弃。就像他那些受伤的队员一样，连优质的医疗资源都不配拥有。
　　“听奥斯顿祭司说，你们已经和控制机械狂战士的幕后之人交过手了？”莫克比教皇神情仍旧亲和，只是语气中多了几分试探。
　　果然，他是想知道西斯的事情。楚江掌握着分寸，避重就轻道：“是的，教皇大人，但我们只知对方是狂战士事件，和多起凶杀案件的幕后策划者，还没有来得及追索他的真实身份，对他还知之甚少。”
　　“哦？是吗？”莫克比教皇眯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可我怎么听闻，你已经私下调查他很久了，他现在用的什么名字呢？西斯，是吧？”
　　楚江目光一沉，看来不只是自己暗中调查着西斯，教皇也在派人暗中监视着自己。论斗棋，谁能斗得过莫克比教皇呢？毕竟整个圣都，都是他座前的棋盘，任其摆弄。
　　见楚江低着头，沉默不语，莫克比教皇却突然笑了起来：“啊哈哈，别紧张，别紧张。我明白，楚队长你一定是为了保护圣都的安全才暗中调查西斯的，要不然，怎么会和他针锋相对地战斗，还折损了手下这么多队员？”
　　闻言，楚江抬头看向莫克比教皇，只见对方眉眼弯起，露出一副善解人意的笑容，苍老的脸布满了皱纹，随着表情的牵动挤在眼尾，看上去就像一个慈祥无害的长辈。
　　楚江意识到，再用虚妄的谎言隐瞒下去，只会让莫克比教皇对他提高警惕，甚至心生杀意。对此，楚江目露惊恐，猛地单膝跪下，语气不安地说道：“对不起，教皇大人，我跟西斯的确私下有过交集，他想拉拢我，参与他的反叛计划，借助特战队的力量，对圣庭发动暗袭。”
　　莫克比露出神圣的笑容，伸手扶起了跪地的楚江，语气温吞地说道：“我知道，你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没有将这件事情上报给圣庭，而是选择了隐秘的方式交涉。是为了你的妹妹，对吧？”
　　闻言，楚江神情一黯。才从狼窝挣扎逃生，没想到转头又入虎口。和西斯的密牢不同，莫克比教皇可是圣都至尊的存在，他若想困住一个人，整座圣都，便是天穹之下的巨大囚牢，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见楚江神情紧绷，莫克比教皇没有斥责他私藏平民的行为，而是循循善诱道：“你是多次救圣都于危亡的英雄，英雄的家人，也当拥有尊贵的礼待。从今往后，你的妹妹不用再隐匿于阴暗的角落，她将拥有全新的身份，成为高贵的圣族，进入圣庭女子学院学习，站在这个社会的上层，拥有最优质的资源，和最美好的人生！”
　　莫克比教皇描绘的未来图景的确太诱人，极容易让人冲昏头脑，丧失理智。楚江沉默了片刻，开口道：“那请问，教皇大人，要想得到这一切，我需要做什么呢？”
　　“很简单。杀了那个犯下累累罪行，野心吞天的西斯，保卫圣庭安全，让圣都重获和平与稳定。守护这座神之城池，留存人类文明珍贵的火种！”莫克比的语调拔得很高，一番话激昂而庄严。在琉璃光的辉照下，莫克比头顶的圣冠熠熠生辉，整个人都显得无比神圣。
　　楚江没有觉得这番话多么伟大，也没有对圣光沐浴的教皇感到多么敬畏。他只觉得一阵莫名的熟悉，此时此刻，莫克比教皇和西斯的脸，竟然在他眼中诡异地交汇了起来。西斯当时慷慨激昂说的那番话，也重新跃入他的脑海：
　　【我追求的，是平等！和自由！我要让地下城的人们重见阳光！要让底层的平民获得解脱！让那些虚伪的圣族，低下高傲的头颅，向被他们奴役折辱的人民俯首称臣！我要让圣庭化为乌有，让伪善的神权覆灭，让教皇从至尊的神坛坠入深渊，赎尽他欺瞒人心的罪孽！】
　　楚江眸光一闪，随即恍然顿悟。但他并没有在莫克比教皇面前表露出丝毫异样的情绪，而是右手置于左胸口处，微微鞠躬，用虔诚而尊敬的语气说道：“是！教皇大人！属下一定完成任务！消灭西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