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红楼]宅斗不如修仙》阳华六出

1、贾夫人仙逝扬州城

　　时值三月，窗外正是惠风和畅，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庭院里横斜梅枝落了花瓣，生出满树绿叶，微风吹过，满院桃李芬芳，美不胜收。

　　寻常人家见了这等风光，早就扶老携幼出门踏青，亦或是折下数枝时新花果，插在家里。而在当今巡盐御史夫人的宅子里，这等活泼的春·光，却是断然与其主人无关的。

　　苦涩药味弥漫在宅子里，幻作一团愁云惨雾，将鲜艳明媚的春·光隔绝在外，那不住冒出水雾的药炉边上，守着一个身段高挑，眉目如画的小丫头。

　　“唉呀！”

　　青霜浑身一颤，猛然惊醒，这才发现手里的扇子不知何时已经掉到地上，药罐在炉子上咕嘟作响，也不知烧糊了没有。不过这也怪不得她，太太的“病”来势汹汹，顷刻之间就把一个好端端的活人击倒，为了吊命，她们这些丫头已经连着好几天没曾合过眼了。

　　颤颤巍巍地揭开盖子，所幸汤药却熬得刚刚好，想是没睡多久。她刚松了口气，里间却转出来个小丫头，细声细气地叫她把药给奶奶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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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厅照旧是那副看惯了的模样，桌上摆着棋枰，又有琴谱摞成一摞，只是琴也好，棋也罢，如今都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一如主人即将走到尽头的生命。见青霜端着药碗走来，外面的丫头连忙打起帘子，还不忘给她提醒两句：

　　“青霜姐姐，刚才太太醒了，看着精神头还好呢！”

　　“那姑娘呢？”

　　“姑娘累了，方才叫王嬷嬷抱去了。”

　　青霜淡淡点头，慢慢地走到了巡盐御史夫人——贾敏的床前。守在贾敏跟前的白露见她过来，连忙露出个疲惫的微笑，把汤药吹了又吹，放到贾敏唇边。谁料贾敏竟摇了摇头，示意白露把药放到一边，她另有话要对青霜说。

　　“你过来。”

　　贾敏躺在床上，面青唇白，气若游丝，只有一双眼睛还算明亮，似是还有有心愿未了。

　　“太太，还是先喝药吧，把药喝了，身子才能好起来呀。”

　　“没用的，我的身体……我自个儿知道，如今这药，不过就是……让我多喘几口气罢了。”

　　“太太说的什么话，这世上哪有不吃药，身子就能好起来的道理？刚才我进门的时候才听人说，太太今早精神还好，想是先前吃的药有用了。”

　　青霜还要再劝，却见贾敏微微摇头，目光却像火焰般明亮。

　　“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早晚都要……不中用的。”贾敏虚弱已极，连说句话都断断续续的，躺在引枕上养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往下说，“青霜，你跟着我……有几年了罢？”

　　“回太太，我进府已经有四年了。”

　　是啊，四年了，从院子里打杂的粗使丫头，一路摸爬滚打到了相当于半个主子的一等大丫头，已经有四年了。

　　“是啊，当年你还是个七岁的小丫头呢，”贾敏又顿了顿，额头冷汗涔涔，“当日我看你言语行事，竟比大人还沉稳三分，在外头做粗使丫头可惜了，就叫你来房里伺候。你进来也还伶俐，我还原想着，等你出去了，还给你备份好嫁妆。没想到啊，你还没长大，我就先……”

　　一语未毕，旁边伺候的白露就不声不响地流了满脸泪，青霜垂下头，默然无语。

　　一个七岁小丫头，再沉稳，能沉稳到哪里去？不过是小孩子的躯壳，装了大人的灵魂罢了。要不是如此，她也不会在一群面黄肌瘦的苦孩子里大放异彩，从此脱离苦海进了林府，更入了贾敏的眼，爬到普通下人眼里高不可攀的位置上。

　　林府里人口简单，主母人美心善，老爷风流倜傥更兼人品正直，简直就是好得不能再好的暂居之所。正在她刚要放心的时候，又有一道突如其来的消息，把她彻底打蒙在了原地。

　　这府里老爷叫林海，表字如海，当过皇帝伴读，还是一科探花，而太太叫贾敏，乃是荣国公夫人正经嫡出的小姐。若还记不起他们的身份，那府里那颗叫做“林黛玉”的掌上明珠，鼎鼎大名却是流传千古了的。

　　原来，是到了红楼梦。而如今贾敏病重，也就是说，这场爱恨缠绵的虚空大梦，终于要开场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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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霜坐在脚踏上，脑海中似有无数光影闪过，却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到，耳边贾敏断断续续的嘱托：

　　“……我如今不中用了，心里放不下的，也就只有老爷，还有……黛玉……我走后，老爷自能寻个好人家的女儿续弦，也不用担心什么，唯一可虑的，便是黛玉……”

　　榻上美人闭了闭眼，乌云微散，泪光点点，就连庙里木胎泥塑的菩萨看了都要流泪，更何况同样是仙姿佚貌，像极了黛玉的贾敏！

　　“要是我身子还好，看着玉儿长大也就罢了，偏偏又不好，也就只能托你们替我看着些她了……”

　　守着床前的白露却再也忍不住，嚎啕哭道：

　　“太太身子一向都好，是那起子狼心狗肺的贱人，见不得太太好！”

　　青霜抽出手帕，也跟着抽噎了几声。要说身体，贾敏一向十分强健，平时连风寒都少有，要说重病，怎么也轮不到贾敏。反倒是家里林如海林老爷，时常三灾八难的，要说翻车，那也应该是林老爷翻才对。因此，贾敏这次的这场“病”，其实也并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

　　而贾敏中毒的原因，却还得要林如海林老爷来背锅。江南地界，既是鱼米之乡，也是难得的海盐产地，更捏着国之命脉的漕运。所以江南在富庶之余，官场里的水也深不见底。

　　作为简在帝心且能力出众的皇帝小伙伴，林如海突然就被皇上扣了一个巡盐御史的帽子，从姑苏踢到扬州来肃清盐政了。而林如海林老爷也不愧为皇帝的左膀右臂，很快端正了态度，和当地私盐贩子以及贪官污吏们进行了可歌可泣的斗争，赢得民间赞誉无数。

　　然而问题出就出在这里，由于林老爷过于敬业，以至于某些人破罐子破摔，干脆把目光放到了林如海家人身上。纵然贾敏千防万防，把内宅管得铁桶一般，却也没想到，有人在她外出访友时，把毒下在了点心里。

　　伺候贾敏出门的两个大丫头紫霞、绛云当场被打了四十板子撵出去，饶是如此，中毒的贾敏也无法恢复如初了。林黛玉天天守在病床前，眼睛哭得桃子似的，林如海更是把公务一推四五六，全扬州不管是道观还是佛寺，只要有一点灵验消息，堂堂巡盐御史大人都能去上柱香。

　　然而天不遂人愿，不管是汤药还是针灸，对身染沉疴的贾敏都没有半点作用，每日只昏昏沉沉地睡着，连眼都睁不开。

　　俨然有了下世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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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真的感到了大限将至，贾敏也不劝身边流泪的丫头，反而咬咬牙一口气把该吩咐的都吩咐下来。

　　“……在我走后，白露是个忠心的，现在替我看着屋子，到了年纪找个好人家说门亲。青霜你小些，行事稳妥，人品又贵重，便替了我，到玉儿房里去照顾她罢，权当是给玉儿做个念想。你若还有什么想法，尽可说来，”贾敏唇边浮起一缕促狭的笑意，“若是过了时候，奶奶我，恐怕就办不成了。”

　　还有什么想法？

　　青霜擦眼泪的手一顿，若是还有什么想法，那也就只有——

　　“太太，我有一事相求。等以后到了年纪，可否、可否请姑娘把我放出去？”

　　“果然你心里想的就是这个事。”贾敏长叹一声，微微露出无奈神色，“你原先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到底是家里出了事，才迫不得已来伺候人的。你素来心气极高，想来也不会一辈子居于人下，你原本不说，往后我也要放了你的。”

　　青霜连忙低头，心底那份不合时宜的窃喜闪了一闪，斯人将逝的悲凉渐渐漫上心头，夹杂着一股不知所措的茫然。

　　昨日还生龙活虎地和林老爷琴瑟和鸣，和黛玉母慈子孝，今日便缠绵病榻，日薄西山，世事无常，莫过于此。

　　便是看着林黛玉平平安安地长大出嫁，得了恩典恢复良籍，她的前路又在何方？

　　才许诺了放她自由，贾敏又转过头去，目光炯炯地盯着白露，一叠声地支使起下人，那些给黛玉，那些给老爷，青霜一边收拾，一边隐隐有了些不祥预感。

　　正在越发惨淡的房间里收拾着，门外又来了个婆子，说是老爷有事，要请人过去一趟。白露此时不肯离开贾敏半步，青霜也不得不收拾起表情，迈步离去。而就在即将离开房间的时候，耳边仿佛又响起了若有若无的低叹声。

　　“傻孩子，就算出去，外面的世道，也不见得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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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书房，青霜就就见着自家萧疏轩举，湛然若神的老爷愁眉不展，仍是对着贾敏的药方暗暗出神。见林如海心不在焉，青霜也只能屏息敛气，低声把贾敏近日来的状况报告给林如海，并缩着脖子等待自家老爷勃然大怒，然后接受惩罚。

　　但他本质上不是个爱迁怒的人，所以，青霜只见到林如海重重叹息一声，又叫她打发人去外面医馆，再请一个更高明的大夫来。

　　然而全扬州城的大夫早就被林如海请遍了，这个时候，又到哪里去请更高明的大夫来？难道此刻还有什么神仙救命么？

　　青霜恍恍惚惚地想着，脚步也因连日劳累也显得趔趄。门口软帘被小厮们抬起，青霜心不在焉地低头抬脚，眼角余光却突然瞥见一道白影从外面直闯进来，撞得她坐倒在地。

　　正要说上两句，却见那道素色影子已经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音调悲怆。

　　“老爷，快去看看吧老爷！太太她，太太她……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