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先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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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12.24 AD…………
华夏安西昆仑大学
“这位小王同志栗祝席或许听说过吧，”林菊娴向栗思尔介绍站在校门口的女士，语气很亲昵，她挽住王齐云的手臂往栗思尔面前一带，笑道：“咱们昆仑大学办校将近七十年了，打头阵的都是娘子军！先是星祝席，再是我，现在就是齐云了！”
王齐云六十许岁数，气质沉稳，虽然接近退休的年限，但是她眼中完全见不到倦怠，依然精光迸溅。
栗思尔和林菊娴都是上八十岁的老太太了，与王齐云基本差一辈。王林二人是校友，自然熟识，但若不是和妫星序的瓜葛，栗思尔未必想来此地。
她情绪浅淡，只是顺着话说道：“知道，王佐民的闺女。”
提到自己那位三十年前就老死在功德林的战犯爹，王齐云微微一垂眼，刹那间消化了这一丝微末情绪。她的笑容得体恭敬：“我没有擅自安排您的行程，还是要请问栗祝席想去哪里走走，咱们校园处处是风景啊。”
“快考试了，我不打扰学生温书，”栗思尔兴致不高，顺便给林菊娴也做主了：“就去她从前的地方看一看吧。”
半个世纪前，行政楼就成了文物保护单位。只有菊娴知道，这栋文物的历史价值全系于妫星序一人。在她去北京上交星序的遗物过后，这栋大楼就不再承担任何行政职能，数十年来，几乎变作妫星序纪念博物馆，还不对外开放，只有定期巡检人员光顾此地。
栗思尔拾级而上，平日鲜少开门的楼宇被外界光芒照得尘粒翻飞，她足下微顿，还是如常地迈步，只是在心中宽慰自己若今日不来，来日恐怕再无机会了。
栗思尔十年前就准备从正协祝席和致公黨一把手的位子退休，但是那年天地同悲，文润东的去世无可避免影响到华夏局势，甚至世界各国。而她作为南昌时期就存在的亲密战友，被友黨苦劝苦留，又待了两年，给新一代班子压阵。
今年文逝世十周年，栗思尔回到华夏参加纪念座谈会，在会议召开前，她临时起意，和曾任昆仑大学校长的林菊娴一同来到昆仑山。
林菊娴也退休了，她当年接了星序的班主政昆仑大学校长，又升任教育部长，后以政./务院副总里职位退休，现在待在胡建老家。栗思尔在路上听她说起退休时光，菊娴谈及自己带头签字同意拆迁宗祠，原地另建成老年棋牌活动中心的时候，脸上的神采甚是夺目——
“栗祝席，您是不知道，我退休头一年回乡，那群叔伯竟然集体上门‘请愿’，说是族谱上给我单独记了一大页，光宗耀祖喽！他们求我去祠堂上香，还特意新刻了一块我亲妈的排位放在最前头。哎哟我哪肯，他们会上门，我也会上门，我就去找上头管宣传口的同志，这思想工作也太不到位了，”林菊娴笑笑：“后面搞文化试点，我就带头在拆建表上签字了。”
楼上的地方菊娴比另两位熟悉多了，她按照记忆挪开护栏，先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再像半个世纪前那样，打开东侧套间的门。
阳光与灰尘对这里与人间别处无异，通透而混乱。栗思尔走进房间，属于星序的私人物品早已搬空了，她与星霄各分了些，留在这里的属于共公有物品，无外乎墙上各占东西互为对应的一字一画。
菊娴知道有些事不方便说，就说点别的：“这首《念奴娇》是开国大典前夕文祝席亲笔书就，杨大姐用心装裱赠与星先生的。七六年课程改./革，这首词选入高中语文必修四新版教材，配图就是这张。”
见栗思尔默着，王齐云只好接话：“林总里说的是，其实课改前，咱们昆仑大学自己弄的选拔考试，这首词就考了不下五回，我参加的那次就有它的词句分析题呢。”
话接话赶，林王自发加热气氛。栗思尔终于参与她们的讨论，不过有点跑题：
“我最近看年轻人在网上讨论[先生]这个称呼，认为男子无论贤愚都能获称此号，女子却须取得一番成就，作出一番伟业，方能受称。于是呼吁各方，女子应确称[女士]，特别提及宋祝席、家姊、还有你我。菊娴，你怎么看。”
方才不慎按照幼时求学的师生称呼道了声[星先生]，林菊娴微怔，一时不知道先检讨自己网上冲浪强度太低和社会热点脱节，还是反思这个称呼是否真的不当，略有紧张的气息蔓延开，王齐云都维持不住礼貌的微笑了。
“这，星先……校长她……我们那一辈的卡州学生，都是这么讲的，这个称呼，当时确实没有什么争执的，”菊娴理了理思路，先检讨：“我确实不太关注年轻人的想法了，不过[先生]二字除了授业师长的敬称，也有其他用意……所谓长短相形前后相随，[后生]的称谓何曾有过歧义。
就事论事，倒不如对照[女士]，将男子概称[男士]，让那些贤能大才不论男女地当先生。”
“我与你想法相近，”栗思尔目露赞许，看向一旁无话的王齐云：“先生后生，自古有之，可惜古时候女皇帝、女王侯、女公卿何其少，哪怕现在，女祝席、女总里、女部长，亦不甚多。争论区区二字易，变更千年流俗难。”
王齐云被看得几分无措，拿不准栗思尔目光的深意，没料想栗思尔直接告诉她：“齐云同志，你是新一代标杆。你要努力工作，争取进步。”
“是，努力工作，争取进步！我一定牢记栗祝席的教导！”王齐云“蹭”一下站得笔直，洪亮应声。
栗思尔的面容不再冷肃，她的缅怀时间结束，离开前甚至指着西墙上的天使油画抱怨：“真搞不懂她为什么喜欢这种东西。我和霄霄都不喜欢，不然也不会挂在这了。”
“星校长确实喜欢它，还给画起了个名字叫‘米米’，我笑她像养猫似的，她就说她妈妈也说她像只猫呢，自个儿乐的不行。”
“是娜哲达.康斯坦丁洛夫娜吗？她和列宁同志好像真养过猫。”
“没错，养过猫，也养了她。”
……
三人缓步离开，一扇扇门开合，话音散尽，终于寂然。晴天的正午，楼外阳光更甚，但是一看到她们仨出来，随同的保卫员一同围上来，给栗思尔汇报：
“栗祝席，你们进去不久，我们在外围抓到了一个来路不明人员。”
栗思尔没当回事，她对自身安全有很有底气，仅认为是：“学校的学生吗？”
如果是好奇旧行政楼的年轻人，没必要大动肝火。
王齐云先动怒了，虽然栗思尔没有责备，可她身为校长必然要担责任：“学生都有校园信息卡，带过来我看看是哪个学院的。”
栗思尔也等着，林菊娴有心给后辈回转，只好和栗思尔说起更新好几代的学生校园卡，比如现在可以在华夏西北五省的主要城市地区使用云云……
她不置可否地听着，没想着刁难谁。说到底，她当妹妹的，总归要给妫星序面子嘛。
两名女保镖将那人带过来，是个女学生。被校长亲手扫描信息卡，她吓哭了，怎么看都不是有胆量包藏祸心的人。
“你是96级的选拔生，那年外籍选拔生只录取了四十七名，我记得你，伊莲娜，”王齐云也迷惑了，面前姑娘怯懦的模样不像伪装。她只好直言问道：“你来着做什么？”
“伊莲娜？”栗思尔念了一遍女生的名字，盯着她的眼睛走到她面前，神色冷漠如锋：“你家里，还有谁叫伊莲娜？”
即便这个问题很好回答，伊莲娜依然止不住颤抖，眼泪从她蓝紫色的眼睛啪嗒啪嗒往下掉：“我的妈妈，还有我妈妈的妈妈，我们的首名都叫伊莲娜。”
栗思尔的心很少如此痛苦，仿佛难以言喻的巨大悲剧用疼痛刺激她的生机。她的手捂住心口，语气极近平和地与这位年轻学生对话：
“亲爱的，告诉我你来这里做什么，我的权限很高，也许可以帮你。”
可是伊莲娜显然像受惊的小动物，抖得更凶了，倒不如王齐云咬牙切齿的恐吓：“你已经涉嫌危害首长安全，快点说实话，不然我会把你交给中泱警卫团的人，到时候有罪没罪，学校都不允许你待着。”
“我……我有个妹妹，”小姑娘边哭边说：“她知道我来昆仑上学，让我有机会一定要来这栋楼里找一样东西。”
“是什么？”
“我答应她了，我不……不能说呜呜……”
“伊莲娜.弗拉基米罗夫娜.戈巴卓娃！你不要负隅顽抗，不想校内解决问题，难道要把你通报给苏罗领./事馆吗？！”
“呜……她，她让我找一副汉字书法，她说，那后面藏的东西，要交给……要交给……”
“交给谁，快说！”
伊莲娜哭得涕泗横流：“交给……文润东。”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先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