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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叶与花(28) ...

  •   花含烟听到来人的声音,脸上的神情遂变得有些无奈起来。

      这位老人姓陈,平日里负责教授那些门派新人的功夫,他从小就在清音派修炼,不论资历还是武功,都是一等一的深厚。

      陈老的年岁同花清榕的父亲差不了多少,再加上他和花家父亲私交甚笃,平日里,不仅是门派诸人,就连门派内的事务,花清榕也得听听他的意见再做决定。

      老人没什么别的缺点,就是太固执古板,根本不听人的劝告,花含烟从小因“掌门亲眷”这个头衔所带来的痛苦,多半也是他和他身后的那些老古板做下的好事。

      想到这儿,少女和身旁的秦枫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脸上读出了大事不妙的表情。

      只见他急匆匆地走进门来,边走边声如洪钟地大喝道:“这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见是陈老来了,花清榕赶忙走上前去扶住他,一叠声地劝道:“您老何苦来的,年轻人的事情,我这边能解决,您实在不必…”

      陈老却并不理会花清榕这番客套话,他满心满肺的忧愁和怒火都在秦枫和花含烟的亲事上。

      因为着急,他气得手都有些微微发抖,高声嚷道:“含烟,枫儿,你们这简直是在胡闹。”

      “你们的亲事各大派都早都已经知道了,现在假如解除了传出去,别人不知道该怎么打量我们,实在是有失体面!”

      “何况,泰山派也是百年门派,实力雄厚,一旦得罪了,哪是我们应付得来的?”

      他这滔滔不绝的一席话,倒把花含烟说怔了,她的心头,被失望的阴霾死死地盖住。

      原来在这些人眼中,成亲这样的人生大事。最首要考虑的居然不是她和秦枫是否有情,而要揣度门派与门派之间的关系、掌门的体面与礼仪道德。

      “泰山派这边陈老不需要担心,我会说清楚,一定不会有问题的。”秦枫见状,忙上前来解释了一番,想打消老人的疑虑。

      可惜,陈老似乎并不买账。

      毕竟除了泰山派,清音派也极好面子,但凡传出去会对他们不利的事情,陈老都不会乐见。

      “即便你们宽宏大量,不愿意和我们计较,含烟的名声传出去就毁了,到时,江湖上将人人传说她是弃妇,会抬不起头来的!”

      他说着,将手里的拐杖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几下。

      见如此,一向好脾气的花含烟也被气得呼吸都在颤抖,她咬着牙冷笑道:“看来在陈老的眼里,我不过是个联姻工具,对吗?”

      她鲜少发火,平日里柔媚的眼波现在却和刀子一般冷厉,看的秦枫在心里暗暗抽着冷气。

      “从小你们教我礼仪道德,教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为了让我跟人联姻,把我当成物品一样,无视我的想法吗?”

      这两句质问出来,陈老竟一时愣在当场,大约是花含烟从小到大都没有摆出过这样的表情和人说话,连老人也禁不住失语。

      “你…你这是怎么说话的!”老人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浑浊的眼球猛地睁大,口水喷了老远,同时举起了手里的拐棍。

      眼看那拐棍就要落在花含烟的脸上,花清榕和秦枫见了,急忙冲上来拦下。

      “一个姑娘家家,居然敢高声同长辈说话论理?那些礼仪规矩,我看你是都浑忘了!若要算下来,我比你爹还大一岁呢!你就是这么和一个长辈说话的吗??”

      陈老一面说,一面喘着粗气,仿佛真的是气坏了一般,脸也紫涨起来。

      花含烟脸上凌厉的神色全然没有被吓退的意思,她面无表情地驳斥道:“您老这一套,不过是倚老卖老罢了,我哥愿意纵着,不代表我也愿意。”

      “同泰山派的亲事,我们是一定要退掉的,即便您不同意,我还是要退。”

      眼见少女的态度这样强硬,陈老也气得连音调都岔了,叫嚷起来活像一只被掐了嗓子的大鹅。

      “好啊…好啊…”他骂道,“果然是出去见识了一趟,大有出息啊。”

      花清榕正想赶上来劝,却被他伸手拦住了。

      “花掌门也不必多说,同泰山的亲事,本就是门派的内部大事,商定后却又后悔,这是【失信毁诺】,按照门派的规矩,该关进地牢里,等待处分。”

      “地牢?!”秦枫听见这两个字,也急了,“含烟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关到那种地方?”

      说着,他双手抱拳,刚想弯下腰恳求陈老放过花含烟,却被少女摁住了肩膀。

      “秦枫,不必为了我向他低头,”她望着男人,声调温柔,“迄今为止,你已经为我做了太多,我感激都来不及。”

      “其余的事情,还是交给我自己来吧。”

      花清榕见大势不妙,也正要求情,却被陈老一记眼刀飞了回去。

      “天子犯法,庶民同罪,难道掌门是想为自己的亲眷求情?”他的语气里充满不可侵犯的威严,“对待门派上下,都应该一视同仁,在掌门仪式上,你不是如此地发过誓吗?”

      的确,在门派规矩这方面,清音派历来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严厉,不论七旬老人或是几岁的幼童,只要犯了规矩,便会一律被投进地牢,等待发落。

      见花清榕还想说话,花含烟忙出声阻止,她望着哥哥的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柔软和悲哀。

      “哥哥,我知道你有许多说不出的苦处,你实在没有必要为了我,低头到如此地步。”

      “地牢也好,刑罚也罢,我都不在乎。”

      听到这话,花清榕的嘴角抽动了几下,眼边竟像是要滴下泪来。

      清音派历史悠久,正因如此,以花清榕为首的年轻一派和陈老身后的一帮老顽固们,早已是势如水火,两派虽不曾大打出手,但明争暗斗此起彼伏,现在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罢了。

      就像今天,花清榕虽坐在掌门之位上,但门派里的大事,他却并不能全说了算。

      往日里,花清榕还乐得做一个甩手掌柜,安慰自己这样的举动是为了□□。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堂堂一派之长,却连亲妹妹的安危都不能保护,更是不断地牺牲着她的自由和快乐。

      “天下没有比我更窝囊的掌门了吧…”花清榕无力地想道。

      陈老咳嗽了两声,从门口进来了两个人,显然是他得意的门生。

      “押下去,但举止不得粗鲁,”他严肃地叮嘱道,“不能伤害她。”

      两人低头应了老人的话后,便走上前来,对着花含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少女并不说话,她淡淡地瞥了一眼老人,同时将身上的月琴取下来,妥帖地放在桌上。

      紧接着,她干脆利落地转过身,离开了屋子。

      望着花含烟坚毅的背影,秦枫怒从心起,正想出言辩驳,但陈老却只是捋了捋胡子,冷冷地质问道:“难道…秦公子是要代表泰山派,插手我们的内部事务吗?”

      男人本想继续争执下去,但见到一旁的花清榕在给自己使眼色,只得暂时闭嘴,退出了屋子。

      入夜,秦枫还在灯下发呆,为着白天的事情,他紧锁眉头,眼中又恢复了冷郁和阴狠。

      他开始明白自己之前的独断专行,给花含烟,也给自己带来了多么大的麻烦。

      男人正苦恼着,冷不防,门被花清榕推开了来。

      “花掌门?”

      他怔了片刻,正要行礼,花清榕却摆了摆手,表示不必,他身形瘦削,整个人好似被黑夜里的冷风吹僵了的铁板,脸色铁青。

      “今天,让你见笑了…”他苦笑着说,又垂着头坐在了桌边,“我身为掌门,居然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能救,你说,这难道不是很好笑的一件事吗?”

      听到这话,秦枫的脸色严肃了起来,语气也十分郑重。

      “势力相争,花掌门也有自己的不得已,这不是您的错,万万不要过于自责,含烟的事情,还需要您的帮助,掌门千万不要泄气灰心。”

      “若严格说来,这件事还是我不好,不该自以为是的。”

      花清榕没说什么,他从腰间解下了一块牌子,捏在了手中,问道:“你当真,对含烟没有半分情意吗?”

      “因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所以当日你提起婚事,我也是一口答应了的,你对她有情,我看得出,不然我断不会同意的,”

      “既然你对她有情,为何会同意退亲呢?”

      他问罢,便出神地盯着桌上晃悠悠的昏黄灯火,像是在回忆什么一样。

      秦枫大约也没有料到掌门要问这个问题,思来想去,还是谨慎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我对含烟,曾经是有情意的,但…一来,她对我并无情意,二来,她所需要的爱,我也给不出来。”

      “我现在为她做的,不过是在赎罪罢了。”

      “但不管如何,她永远都是我的至亲好友,这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听到他如此说,花清榕才放下心来。

      男人将捏在手里的腰牌,递给了秦枫说道:“拿着这个,去见含烟吧,先给她带些东西,避免她在里面生病受凉。”

      “至于后面的处理,我一定会尽力争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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