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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华山雪(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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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旧记得,自己当时在深夜里被枯竹逼的无路可退,西门吹雪才勉强肯出来替自己救急。
且这个大冰山还当场放话,以后自己不管遇到多么棘手的危机,他都绝不会再帮忙。
而今天,所有的反常都出现在西门吹雪一个人身上。
不但想破坏江湖规矩,去杀掉石宽,甚至林暮隐脸上细小的口子,他都准确地注意到,还紧张到了要亲自帮她上药的地步。
若说是简单的兄弟情分,但自己可从未有过这种至高无上的待遇。
何况,西门吹雪很不喜欢和人肢体接触,自己也极少像拍花满楼一样,拍他的肩膀。
而这次,他居然要亲手给别人上药?
陆小凤叹了口气,破天荒地开始喝起了苦涩的茶水。
假如自己猜中了西门吹雪心里的想法,只怕过不了多久,他的老朋友就要“脱胎换骨”了。
两人走进屋内后,西门吹雪便轻车熟路拿起桌上的火石和火油,将屋内的灯点燃。
接着,他慢条斯理地蹲下身来,生起了屋内的炭火。
像是知道林暮隐怕冷,西门吹雪将炭盆里将要燃尽的炭仔细地挑了出来,又拿着铁夹,从墙角处放着的竹筐里取出几块新炭,放进里面。
眼见着这盆里燃起了温暖的红色,西门吹雪才放下手里的铁夹。
接着,他走到水盆前面,洗了洗手。
‘大概是上药的时候手要保持干净吧…’林暮隐这样想着,便愈加觉得西门吹雪这个人心细如发。
果然,西门吹雪洗净手之后,便拿起了桌上的小瓶,轻轻地拧开了盖子,将里面深红色的草药倒在了手指上。
仿佛是怕林暮隐害怕,他柔声安抚道:“这药不会太痛,也不会染色。”
林暮隐像是柔顺的小动物一样,闭上了眼睛,缓缓地点了点头。
她这份完全的放松和认同,让西门吹雪反而迟疑起来。
他沾着药水的手指开始微微有些颤抖,连深红色滴落在了衣服上也浑然不觉。
男人暗暗地深呼吸了一口,将手指轻柔地覆盖在了林暮隐的伤口上。
这口子虽然细小,但到底还是有些疼。
草药覆盖上去,她微微蹙起眉头,但又怕西门吹雪担心,赶忙压抑住了。
“疼吗?”
西门吹雪的声音像是被春雨打湿的树叶,带着点清爽的湿润。
“没事,还好。”林暮隐轻声说道,“比起来之前中毒,还是好很多了。”
西门吹雪摇了摇头,好似在责怪对方不够爱惜自己。
敷上药后,林暮隐觉脸颊上带着灼热的刺痛感完全消失了,她对着镜子照了照,满意地笑了一下。
“看来明天出门的话,还得去买个面纱遮着脸呢。”
西门吹雪将手上的药水擦干净,听到这话,便扭过头来仔细地盯着她看起来。
半晌,他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不必。”
被剑神这样直接地盯着,林暮隐到底还是会不好意思,她害羞地揉了揉鼻子,无措地沉默着。
“碎片怎么样了?”西门吹雪难得地有点犹豫,似乎很不想听到他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还没有,”林暮隐摇了摇头,“急也没用,何况我跟你们在一起,也很开心的。”
西门吹雪将瓶子细心地拧好,放在一旁,疑惑地问道:“永不休止的战斗、还有中毒的风险。”
“即使这样,也觉得开心?”
他神情看起来有着深深的疑惑,连林暮隐也不禁开始谨慎组织自己的语言,怕西门吹雪误解。
“其实,我在这里看到的东西,是我原来不曾看到,也意想不到的。”
“比如,你的剑。”
回忆起两人初次比试时,橙红色的残阳落日,还有西门吹雪迎着月亮,在屋顶上练剑的场景,林暮隐笑得格外动人心弦。
这一笑,仿佛在西门吹雪的眼底撒了一把鲜花。他明明对花香全无好感,却忍不住想更加接近林暮隐。
“我答应你,”西门吹雪郑重地一字一顿道,“只做你一个人的剑。”
这话一出,林暮隐楞在屋内灯火的影子里。
无法否认的是,她发觉自己心跳的极快,比第一次被师父逼着用轻功登山时,那种疲劳的狂跳还要更加剧烈。
这个清冷的女人,难得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你不会…觉得后悔吗?”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好像是期待着对方承诺什么一样,更加羞愧难当,忙低下头轻轻摩挲着衣角。
林暮隐有种错觉,仿佛那盏灯正在灼烤着自己的脸颊。
“我永不后悔。”
大约是因为她经历过太多次的生死边缘,西门吹雪早已打定了主意。
一定要护着她找到碎片,至于林暮隐最后会如何选择,此时此刻,西门吹雪并不打算去思考了。
他觉得,比起自己的私欲,所爱之人的愿望更为重要。
西门吹雪冷冷的神色难得染上了一些坚毅,他说完这句话,便打算离开她的屋子。
没想到,却被林暮隐叫住了。
她有些犹疑地拉住西门吹雪的袖口,张着嘴巴,最后才缓缓说出了一句。
“夜里凉,你…要盖得暖和一点。”
这话太傻了,林暮隐自己都觉得头顶仿佛不停地冒着傻气。她慌里慌张地松开手,与平时清冷平静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西门吹雪有些迟疑地伸出手来,小心地摸了摸林暮隐的头发。
“好。”
吐出这一个字后,西门吹雪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这一夜,林暮隐睡得极好,她觉得自己的屋子格外暖和,连身体也好像泡在暖洋洋的水里。
她没有做噩梦,也难得地没有梦见师父和华山上的大雪。
而那边的西门吹雪,便没有这样幸运。
不知是床板太硬,还是枕头的高度不合心意,又或者是屋里炭火生的不够旺,总之,他觉得这里的一切,都不合心意。
就这样,西门吹雪辗转反侧到将近天亮,才沉沉睡去。
早上,他依旧早早地醒来。只是眼下挂着两个巨大的乌青,远远看去,精神萎靡。
这是西门吹雪人生中第一次失眠,更是第一次为一个女人失眠。
不仅他自己没想到,陆小凤也没想到。
“你这是怎么了?”陆小凤指了指西门吹雪的眼睛,“真的不再去睡个回笼觉吗?”
“不用。”
西门吹雪扔下这句话,便丢下饥肠辘辘的陆小凤,独自去往后院练剑了。
陆小凤从没看过这样憔悴的老朋友,这顿早饭他吃得食不知味,连稀饭也都只喝了半碗。
直到日头缓缓爬升到高处,西门吹雪才停下了手中的剑。
万幸,虽然剑神睡眠不足,但练习下来,仍旧是行云流水,连一滴汗也没有落下。
他将剑稳妥地收起来,转身回到了院子里。
没想到,桌上的早饭居然还冒着热气,而林暮隐就坐在旁边,安静地瞧着院子里的一棵树发呆。
接着,她看到了男人眼下的乌青。
破天荒地,林暮隐开朗地笑了起来,像是在风中左摇右摆的风铃一般,发出悦耳的脆响。
“你这眼睛,”她指着西门吹雪的眼睛,边笑边说道:“是昨晚睡觉的时候摔下床了吗?”
见林暮隐笑得这样毫无遮拦,西门吹雪突然觉得自己一夜没睡养出来的乌青,似乎也别有它的用处。
这想法若是给人知道,怕是要对西门剑神另眼相待了。
“没睡好罢了,”只要一碰上林暮隐,他的语气就温柔了十分,“没事。”
西门吹雪的笑已经相当罕见,他竟然还会主动安慰别人,这更加稀罕。
她发现,在温柔的西门吹雪的面前,自己很难回到过去那种波澜不惊,连表情都稀少的平静状态。
西门吹雪虽睡得不好,但食欲却格外地旺盛,他吃饱后,便想回去再睡一会。
出乎意料地,陆小凤居然大喇喇地坐在自己的屋里,还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了一壶酒,喝得畅快淋漓。
“你怎么来了?”
西门吹雪很疑惑,他觉得自己的老朋友最近似乎总有点反常,经常有种欲言又止的感觉。
“怎么,我不能来吗?”陆小凤旁若无人地喝着壶里的酒,“我猜你会觉得我反常,但依我看,最反常的反而是你。”
西门吹雪不打算回答他,他解下身上的外袍,缓缓地躺在了床上。
“你爱上她了,对吗?”
听到陆小凤的问话,西门吹雪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这话轻飘飘的,但丢在陆小凤的耳朵里,便重得像一个铁秤砣。
“当真的吗?”陆小凤惊讶极了,“你会爱上别人吗?”
此时,西门吹雪已经闭上了眼睛,他轻描淡写地回答道:“为什么不会。”
陆小凤还想继续问点什么,可床榻上的西门吹雪却已经传出了轻微的呼吸声,看来是睡熟了。
这下。轮到陆小凤无可奈何了。
他万万没想到,剑神居然也会陷入情网。
陆小凤叹了口气,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正要回房,却听到门外“咚咚咚”的巨响,像是有人在敲门。
作者有话要说: 为陷入情网的剑神鼓掌!感谢在2020-08-17 13:42:57~2020-08-18 19:10: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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