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美人》灯上橘

25、第25章

　　徐太傅旧案落下帷幕。

　　少年天子年纪虽轻，可手段比起先帝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雪化之后，总有新绿会破土而出。朝堂之上，亦是如此。
　　有如腐木一般的老臣，也有雨后春笋。

　　佟清朗立于雕花木窗前，负手而立。斜光穿窗入户，落在他的肩头，有夕阳夕照之美。他面容如常，嘴角却是向下的。

　　“在朝堂之上，没有一席之地，与废人又有何异”

　　大昭姓沈，摄政王何以权倾天下，独掌青巡司。佟清朗捏紧了拳头，金殿是大昭臣子的金殿，何以金殿之上，人人都以他陆明琛马首是瞻。
　　捧高踩低者，数不胜数。

　　...

　　三月初十，佟清朗与沈知意大婚。

　　佟府是钟鸣鼎食之家，世代功勋。佟府先辈以武起家，后代却做了文官。佟府娶新娘子，且娶的是定远伯的姑娘。堪称盛京城三月的第一桩大喜事。
　　定远伯嫁女，排场气势十足。因前有徐太傅旧案，连同永昌伯在内的数十位老臣都被牵连在内。昨日还是如日中天，今日就下了狱。
　　正可谓是，世事难料。

　　而定远伯却不一样，他坐山观虎斗，片叶不沾身。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是事故圆滑之人，这些勾当即使找上了他，他也未曾参与其中。今新皇登基之初，即使是想敲山震虎，也碰不到他一根汗毛。

　　“女儿，拜别父母。”沈知意泣涕涟涟。

　　沈知意是定远伯的三姑娘，也是最小的幺女。这桩婚事，是定远伯和佟大人敲定下来的。定远伯是看中了佟清朗这个人，科举入仕，前途无可限量。

　　佟清朗坐在白马之上，白马的颈部系了红绸子。他翻身下马，一步一步走到沈知意的面前，见过定远伯和定远伯夫人。

　　接新娘子上了花轿，娘家人只可目送了。

　　正是锣鼓喧天的时候，此时恰逢三月，夭桃浓李争艳，为这场婚宴添了喜庆。佟府也为今日两姓联姻准备良久。宴请了盛京城名门贵族。
　　甚至连新册封的璟舒县主，也发了帖子。

　　...

　　“阿琛。”

　　桃花树下，女子着一身桃粉色夹袄，妆容细腻。她站在那里，风吹动她的发髻，有几缕头发被吹散，却也不感凌乱。

　　是明婉郡主，沈方宁。

　　陆明琛不喜喧闹，在桃花树下歇凉。周围亦无旁人，反使得沈方宁像是松了口气一样。他循着礼节，毕恭毕敬的道了一声：“微臣，参见郡主。”

　　因着这一声参见，沈方宁不悦的撅了撅嘴。
　　她心里堵着气，全因陆明琛，也全因顾晚晚。自顾家押解入京，她以为能了却陆明琛的心结，没想到陆明琛竟做出了如此出格的事情。
　　将从前的顾二小姐，纳为了府中侍妾。

　　“病可好些了？”沈方宁关切的问道：“你一向不喜喧闹，更不喜参加婚宴。盛京城这两年里，遑论哪位大臣送帖子，宴请，你都未曾去过。”

　　陆明琛望着那一树桃花，衣袂微飘。他看向身侧的明婉郡主，答道：“病已然大好了，烦郡主挂心。久居王府，也想着出来看一看了。”

　　其实，沈方宁是想问顾晚晚。

　　在席间时，陆明琛和顾晚晚就在她的面前。即使两个人，什么也不做，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上两句话，她也觉得扎眼极了。
　　她承认，她居然会嫉妒顾晚晚。

　　“我园子里的西府海棠，眼瞧着也到了花季，改日邀你过来看花品茶。你素来爱喝银针，宫中近日赐了茶下来，就有上好的银针。你可过府品鉴一二。”沈方宁一双眸子似小鹿一样，圆圆的，睫毛弯弯。

　　沈方宁蹲在陆明琛的身前，仰头看陆明琛。

　　定远伯府的园子宽敞，但席到末处，有宾客离去。亦有客到园子里赏花吃茶，堂堂大昭郡主，蹲在了摄政王的身侧，这一幕自然是让人浮想联翩。

　　郡主桃红色夹袄，双颊红红的似扑了一层粉。仰头看摄政王的模样，旁若无人。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不避讳的说道：一个灿如春华，一个姣如秋月，好一对璧人。

　　这话，无人敢接。

　　明婉郡主爱慕摄政王，这不是什么秘密的。碍于郡主身份尊贵，摄政王位高权重，也没有不怕死的人敢在茶余饭后拿这二人当作是下酒的轶事。

　　“你觉得碍眼，便不要再偷偷瞥了。”徐薇薇手中拿了颗桃儿，似笑非笑的盯着顾晚晚。她话中意有所指。

　　顾晚晚顺手接过徐薇薇手中的桃，心中像是塞了一团棉花，说重不重，但说轻也不轻。春晖洒在她的裙摆上，明晃晃的。她还是将桃放下，撑着头：“新的府邸住的可还习惯？”

　　“哪有什么习不习惯的？”

　　“都是将就着罢了。”

　　徐薇薇说的坦然。她没有找到心安之处，所有栖息之所，都不是能安定下来的地方。说是故乡，却像是在他乡。

　　贵女们邀着同游赏花，好不热闹，与春日春景同成了一幅画。

　　“或许，我会再去到沛县。那是徐家世世代代生活的土地。或许，我会选择远走闽南，那里景致不如盛京美，却山青水暖。”

　　顾晚晚眼里所见，全是徐薇薇淡然的神情。淡然中还有一份希冀。像是在深渊地底，还可窥见的一束微光。
　　心被困住了，走出来就好了。

　　心安之处？

　　顾晚晚唇角微勾，眉眼轻扬。她的心安之处，又在哪里呢？不是青阳，不是盛京，亦不是顾府旧宅。从前，她的心安之处是父兄母亲所在的地方，是随时有一声呼唤，一勺羹汤的温暖。可如今，时移世易。
　　她听徐薇薇说沛县和闽南时，
　　心中是由衷的为她高兴的。

　　至少，她还有想要到达的地方，想要追寻的足迹。

　　“山青水暖之处，就久居下来罢。”顾晚晚眉眼俱笑。
　　眼尾处的那颗桃花痣，迎着明煌日光，更为显眼。

　　她想起言子楚所说的青阳的宅子和铺子，那不是她想要的。她的眸光又飘向那处地方，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清冷孤傲的背影。
　　恰到好处的温柔和怜惜。

　　这才是她的心安之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