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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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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子。”
府中的粗使婆子左右打量了顾晚晚,毕竟是摄政王带回来的人,她也不敢擅作主张安排去处,还需请示摄政王。
绫裙染了泥土,婆子拿了身干净衣裳给顾晚晚。
再细细端详了一眼---
似庭花与月两相皎洁,眉眼温柔,眼神疏离。两道春山被鬓发遮了一角,眼角处有一颗恰到好处的桃花痣。身段纤纤,步步婀娜。
静亦有静的好处。
似是生来就是供人观赏的一般。
顾晚晚抿唇苦笑。
笑中带了些许苦涩,却多了妖冶的意味。
有一男子进来,先是对粗使婆子招呼,才传话道:
“王爷让顾小姐至沉月轩等候。”
粗使婆子向顾晚晚投去了个艳羡的眼光,幸好她看出了这个小娘子的不凡,不然得罪了将来的贵人,她可就惨咯。
也是,姿色艳绝的美人,王爷定是讨回来当个美妾。
沉月轩。
顾晚晚被男子带至轩外,男子手指往里头一指,便离去。不过是一步之遥,顾晚晚却踌躇了。
“进来。”清冽又稍显慵懒的声音。
适才推门而进,见到的不是陆明琛容颜,而是一个背影。顾晚晚顿了步子,心中难以言明的畏惧之感支配着她。
再一次听到陆明琛启唇:“过来。”
有了这个讯号,顾晚晚才敢走近他。
他摔断了腿,其中一大半是拜顾晚晚所赐。
“王爷。”分明是出自顾晚晚的口中,可口中说出的字眼却让顾晚晚分外陌生。摄政王,王爷。这个称呼下的人,是陆明琛。
在顾晚晚低头的瞬间,陆明琛转动轮椅,正面朝着顾晚晚。
那是一张苍白的脸,唇是苍白的,脸颊也不似寻常人一般红润有血色。棱角分明,剑眉斜插鬓。眸中黯淡,似是经年经受风雨磨难。
“跪下。”陆明琛坐在轮椅上,双手握在一起,面无表情。
顾晚晚站在他的面前,比陆明琛高出一截。
看顾晚晚的目光,似是在欣赏一出好戏。饶有兴味的打量,不加掩饰的凝视。顾晚晚一怔,一时没了动作。
她依然着着那身绫裙,从青阳到盛京,沾了不少沙尘。如今的眼睛里早已没有了昔日的光彩,却意外的直视陆明琛:“上跪君主,下跪父母。摄政王既非大昭君主,亦非与我有养育深恩的父母。我不跪。”
纵使是明珠蒙尘,身上的傲气还在。
听了顾晚晚好一番的义正词严,陆明琛眼底多了抹情愫。
不恼反笑,从袖中取出文书:“顾二小姐,你仔细看看。”
文书是大昭的奴契。奴契上赫赫然是顾晚晚的名字。
“你是死囚之身,本王为你改了户籍。从今往后你是我王府家奴顾氏。不必自称‘我’了,改成‘奴’罢。”
死囚之身,王府家奴。
顾晚晚紧紧攒住那纸奴契,跪地朝陆明琛磕了个头。
“求王爷让我以死囚之身与父兄一同问斩。”虽是求人的话,字里行间却无一处朝陆明琛低了头。
即使身为飞蛾,也要以高贵的姿态扑向烈火。
“这样啊...”陆明琛话锋一顿,扫了眼被顾晚晚丢置于地的奴契纠结的开口:“既然如此,本王也只好上奏圣上,参顾将军一个私藏爱女的罪名。谋逆大罪和藏匿之罪叠在一起,问斩改为五马分尸总不为过罢。这可如何是好。”
他做的到,他一手扶持新皇登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救一个顾晚晚不是问题,自然将问斩改为五马分尸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陆明琛,无耻之徒!”顾晚晚跪在地上的双膝酥酥麻麻的,心绪翻涌。整个手臂都在止不住的颤抖,泪水夺眶而出。
她如今牵挂之人便只有父兄,
她一心求死,可是陆明琛偏偏不给她这个机会。
“本王自然是无耻之徒。本王留你一命,给你贱奴的身份,你当感激涕零。倘若你做的令本王满意,或许本王会让你的父兄走的舒坦一些。”陆明琛完全敛去了那一抹浅淡的笑意,剩下的只有淡漠。
长久的沉默---
“可曾听明白?”陆明琛复又问道。
顾晚晚低头,眼底也不知是恨意还是感激,扑朔着光。
她似乎认了命,语调坦然:“奴,听命。”
听到顾晚晚自称为奴,陆明琛仿佛被愉悦了一般。
“你可知你是个什么身份?”
这是第二遍,顾晚晚咬唇。
反复问,难不成就是为了羞辱于她吗?
她一字一顿,字字清晰:“奴是王府的人,是府中奴仆。”
贱奴之身,被王府买断之后,大昭律例规定,主人可以随意处置奴仆。
至死方休。
陆明琛绵露悦色,似是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女人极其舒心。
“你不再是高高在上将军府小姐,只是最低贱的奴仆。如草芥的存在,讨得本王的欢心才能让你好过。时刻谨记---”
“抬起头来。”继而,陆明琛又说道。
顾晚晚听话的将头仰了起来,他怎么吩咐,她都照做。
额头饱满,下颌分明。冰肌雪肤,生了一张妩媚人心的脸,神情里确实十足十的冷漠。道一句冷若冰霜也不为过。
他的手向下,来到顾晚晚的下颌处,勾了一勾。
又似是嫌弃的抽回手:“明日可莫要如此惺惺作态,本王不喜欢你这副表情。”
看起来不死不活的,惹人心烦。
“是,王爷。”顾晚晚把头埋的更低了。
她不大记得清楚自己是怎样走出的沉月轩,那人把玩这手中奴契。自始至终都没看她一眼。被圈养的常被称作是金丝雀。
可她不同。
她与陆明琛的纠葛,堪配一个悔字。
...
顾晚晚被人领到一间小屋子里。
屋子里有三个人,唠闲话的唠闲话,睡觉的睡觉。直到顾晚晚走了进去,兀自走进了最偏僻的一角。
粗使婆子暗自叹了口气,她还以为府中来了什么贵人。
不过是新进的下人罢了。
“以后你便睡这屋了,那边那个位置是你的。明日拿一身下人的衣服。”粗使婆子态度显然比先才敷衍了许多。
说罢,离去了。
唠闲话的两人顿住了,
眼前女子衣着即使略显陈旧,但看得出来是极好的料子,衣服上绣花的针法她们也曾见过,是满绣。盛京城中,只有官家小姐才穿得起这样的衣服。
“你是新入府的?”面容稍清秀的女子首先搭讪。
顾晚晚闻言,笑了一笑,点了头。
女子格外热情,急忙向她介绍道:“我叫宋若欢,王爷刚另辟门府的时候就在府中了。”又拉了拉旁边的女子:“这是莫月。”
睡觉的女子似乎很受不了这样的吵闹,皱了皱眉头,挪动身子。
宋若欢似乎是习惯了这样的动静,连头都没有回一下:“那是薇薇,她没有姓,不太合群。你别理她,既然你和我们住在了一个屋子里,以后便是姐妹了,大家相互照拂着。我资历要老些,不懂的问我。”
莫月的眼睛一直在顾晚晚的衣裙上。
过了半晌,感叹道:“好漂亮的衣服啊,以后我也想穿这样的衣服嫁人。”
宋若欢半笑半嗔的瞥了莫月一眼,笑骂道:“没出息。”
顾晚晚从身上取出一个香囊,其中装的不是香料,而是一些小物件儿。
“我这里有一些物件儿,以后在府中也用不到。你们来挑一挑,是否有喜欢的。”
香囊不算大,但也不小。
其中没有几件,可一眼看上去,即使不识货的人也知那是好东西。
莫月眼睛都亮了,宋若欢即使面上不表。
但顾晚晚知道她心中是喜欢的。
“怎么好意思拿妹妹的东西呢。”宋若欢抓住莫月伸出的手,然后才笑着对顾晚晚推辞。
“一点小心意。”
顾晚晚疲累至极,也不知被押至天牢的父兄怎么样了。
有了顾晚晚的这句话,宋若欢和莫月开心笑纳。
一人挑了两只耳坠子。
宋若欢耳朵上面有一玲珑细小的洞,自己对着铜镜就戴上了。莫月耳朵是完完整整的,只得流露出艳羡的神情。
“好不好看?”宋若欢欣喜非常。
香囊里少了四只耳坠子,空间瞬间大了许多。顾晚晚思量,最终还是硬生生的取下了手腕上的羊脂白玉镯子,镯子通体透亮,杂质很少。
是她十四岁生辰,母亲送给她的。
这些年来也从未取下来过。
她将镯子握在手心片刻,最后塞进了香囊里,放到了枕头底下。
往昔已是昨日之日不可留。
“你生的这样好看,白白嫩嫩的,相比是家里出了变故才会来王府做事吧。唉,不过你也别担心,王爷虽然阴晴不定的,但是我们这样的下人是与他见不上几面的。以后在府中好好做事,等到二十五岁就能被放出府任意婚配了。”说话的人是宋若欢。
灯已熄了,一室黑暗。
顾晚晚睁着眼,伸手也看不见五指,她没有答宋若欢的话,假装睡着了。
“只盼着攒一些银钱,说一门好亲事,嫁一个好郎君。”宋若欢似是也有了睡意,声音喃喃的。
淅淅沥沥,又是下雨的声音。
这场雨缠缠绵绵的,下了一天也不见停。
顾晚晚阖眼,不知不觉有了困意---
“救救我,救救我!”顾晚晚溺水般的感觉再一次涌现。
她使劲的往上,似乎是双腿都被水草缠住,要将她卷入水底。
突然水底有一人在唤她的名字,
那人挥着如玉雕般的一只手,衣袍上绣了雪青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