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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终局(中)(下) ...

  •   (中)
      1
      夏苔转过头去看文昌帝君的时候,破晓的第一道金光从东边升起,清晨冷冽的雾气氤氲。
      其实如果一个人的身材比例加以变换,视觉效果也会相差很多,
      司命斜靠着几案,抬眼看她。
      眼睛要比化为幼童的时候小一点,但是依旧很妖娆,眼底像熏染成一片的黑色让人捉摸不清。
      “你一点都不像当神仙的料。”夏苔岔开话题,表现得毫无起伏。
      司命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我知道,我长了一张天使的面孔,虽然我有一颗恶魔的心。”
      小白被恶心地不轻,摆摆手,满脸扭曲地笑容。
      夏朔曾经说:“对付无耻的人,你只有比他更无耻。”
      于是夏苔抬手比了比自己的脸:“我是不是长得很像我妈?到底是哪些地方像,鼻子,还是眼睛?”
      文昌脸上的笑容凝住,密长的睫毛垂下,隔了一会儿才回答:“细看其实哪里都不像。”
      夏苔弯弯唇,特矫揉:“那下次请帝君不要再认错人了。君上能够帮我复原经脉的吧。”
      对方叹出一口气,眨眨眼,交叠着的双手扣住:“条件是,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否则会有掐死你重新投胎的冲动……
      “成交!”
      ……

      夏苔一共在天上逗留了三天,而后她才知道天都府早已在20年前就被弃之不用,现在大凡有名有姓的神仙都搬到九重天新造的宫殿居住,正是生活乐淘淘之际。所以说不是神仙的夜间生活太无聊,而是世人的小道消息太浅薄……
      至于为何如此凑巧的遇上某个来感怀往昔的烂神仙,完全是因为他七天后就要娶那位著名的三公主为妻,告别相伴多年的黄金单身汉生活,于此时颇有几分吊古伤今的意味。
      本来小白应该在天都再多待一段时间,见证一对分居多年的老夫老妻是如何破镜重圆的,奈何,她在次日清晨见到了一位很面善的“不速之客”——
      十三兄那只肥嘟嘟的云雀。
      天晓得它是如何“扶摇直上九万里,直冲云霄的”……
      口信亦是简单:
      速回

      单单两个字,就足以让夏苔带着一身半成品的经脉一头栽回了方丈山。

      2
      三三曾经说过:“你和老九就是在沙文主义暴政下苟且偷生的两只蛀虫。”
      事实上,夏苔和何妍这两只“蛀虫”从来不曾有过“农奴翻身闹革命”的思想觉悟,起初源于她们对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颓废生活的强烈执着,之后就进一步成就了她们就算死,也要懒死在何澜和陆子眠的米缸里的坚定信念……
      所以,两年以来夏苔的生活宗旨有一半是参照陆子眠而敲定的,
      这一切也注定导致了当她终于看清现实时强烈的不真实感,外强中干的伪装,一推就倒。

      午后的山林透着即使不同寻常的静谧,夏苔眯着眼看从枝桠中参差投下的阳光,踩着枯叶向前走。
      她原以为自己短期内都不会愿意再踏上这片土地了,没想到时隔几天,她就有了不可抗拒之理由回来。
      散漫的目光滑过一丛丛依旧苍翠的树冠,朴茂的树杆早已盘踞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脖子上忽然有温热的一滴打下来,小白诧异的抬头,伸手去摸。
      树杈层层密密交叠着,风过,沙沙的杂响晃成一片,毫无异样。又一滴液体从额头上滑下来,夏苔有些惊惧地去看收回的左手——
      很干净的,只是浸了点水渍。
      小白不禁闭眼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暗笑自己变得如此疑神疑鬼。抬手用手背蹭了蹭濡湿的额头。
      顿了顿,睁开杏眸。眨眼间,一滩暗红色在眼前倏忽而过。
      她再也笑不出来,呼吸也在一瞬间戛然而止。一阵狂风呼啸着刮来,淅淅沥沥的血滴飘过,背后突然“嘭”的一声闷响,夏苔猛地跳起来回头看,地上一团青色又顺着风势翻滚几下,终于停下不动了。
      夏苔睁大眼,满手冷汗地慢慢走过去,在看清那团轮廓的时候放声尖叫——
      一个逆流宗的弟子颈项被横割断一半,胸前黑色的血洞中鲜血还没有干涸,汩汩的往外冒,不一会儿就把身下的土地染成浑浊的土红色。
      夏苔下意识地去摸胸口的水晶瓶子,冰冷的手指蜷缩着一直抖,差点把瓶子落出来。她再也抑制不住大口地喘气,转身,送死一样地往揽云台冲。

      3
      上山的石径上方是连绵的一片毒瘴压顶,深蓝色的结界盖下来,完全没有安全死角。不能腾云,自然也不能瞬移。
      逆流宗的弟子其实要比打进来的鬼族多一倍,但却因为是人类的缘故处于下风。
      鬼族的士兵躲闪出击的速度都快得如同鬼魅一般,飘忽间你只能看到他们深红色的瞳孔和黑色的轻甲。
      而这很可能就是你在人间做的最后一件事。
      夏苔冲过去把一个吓得面色青白的男孩挡在身后,夷光兴奋地耳边翁鸣几声,飞脱而出。
      黑影停下来诧异得看她几眼,抬起箭柄挡住了攻击。只是片刻,银色的弓弦被再一次拉开,流矢从耳边呼啸而过,夏苔拽住男孩疾步闪开,却依旧被擦破颧骨。
      夏苔抿着唇祭出一圈红光,四周的尖锐石块盘旋着粘于其上,从那鬼兵上方兜头罩下。
      光球聚到一半就被迎面射来的三支银矢击得粉碎,红光崩碎,流水一样的倾泻下来,丝丝缠绕住流窜的黑影,越趋越紧。
      夏苔摇了摇身后师弟冰冷的手:“不要怕。”
      男孩盯着她,眼中意味不明,只是一直抖着往后躲。
      夏苔眯着眼,露出小小的尖牙,夷光呼啸着在另外三人赶到之前击碎了那个鬼兵的颅骨,红光乍起,绞动着收拢,尸体在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鲜血漫到她脚下的时候,小白止不住地战栗,拼命地往后退——
      突然一柄匕首从背后被推入她的腰侧,寒凉的刀刃撕裂了血肉,深入脏腑。尖锐的疼痛咆哮着从每个毛孔肆虐出来。夏苔不可置信地回头看,鲜血从她按着腰际地指缝喷涌而出。
      男孩还很小,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应该才刚刚入门。巴掌大的脸面色苍白,眼睛恨得发红,他握着刀柄依旧在抖。
      “呸,我才不要你这样的妖魔假惺惺!你们……你们杀了那么多师兄师姐,都该死!”
      夏苔眼中暂弱的戾气又一次浮起,她深吸几口气,压制住杀意,一掌劈晕了他扔到一边。
      回头,三支弓箭都已经对准了她。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首地一人把箭尖又递近几分,红眸犀利地闪了闪。
      夏苔唇边勾出几分苍白的笑意,眨眨红眼:“你说我是什么人?”
      弓箭略微放下,“那你为什么要杀害自己族人?”
      小白不着痕迹地后退几步,忽然难掩气愤地说:“他调戏我。”

      三个士兵无可奈何地放下弓箭,互相对视一眼:“你一个女人来这里做什么?”
      夏苔抬起头,又迅速低下,扭捏着小声说:“主上叫我来的。”

      “……主上居然会找女人?!”三人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地面面相觑。
      “妈呀,我都快以为主上喜欢男人了……”
      第三个挥弓一扭:“主上什么时候不喜欢男人了?我的主上啊……你怎么能被这种小妖精迷惑了……”言毕,颇为嫉恨地瞪了夏苔一样。
      小白此时已经面色死白,八卦 淫民的力量果然是没有国界的……
      “咳咳,几位大哥……主上到底在哪里?”夏苔因为失血眼前一阵阵发黑,却还要强忍着作扭捏状问。
      “笔直往上走就是。”
      “不知道!”……
      “谢、谢。”夏苔咬牙切齿地说完,转身就往山上走。
      “姑娘,你不止血吗?主上看到不会喜欢的。”一个很热心的鬼兵老远的喊。
      夏苔虚弱地摆摆手,止你个头啊,我一用疗伤术就再也走不出这里了。

      (下)
      1
      上了揽云台,才真的有些两军对垒的意味。如果说下面是散打,那么这里才是真正的大屠杀。连脚下地土地都忍不住震颤地抖动,无数道白炽的火光尖啸着划破天空,在滚烫的地面上炸开。
      夏苔忽然庆幸没有看到陆子眠在这里,以师兄的性格他说不定会……想到这里她又止不住地心慌,师兄不在这里,那么他又会在哪儿呢?……
      总之怎样都不好。腰上的血口被她草草处理了一下,还在隐隐抽痛。
      夏苔踮起脚焦急地找三三她们。
      鬼族方面以重甲士兵为先遣部队,弓箭队后续,层层防护后六七个大巫师驻守着阵脚的四方,施加防护咒,并释放黑魔法作为主要攻击。主帅在中后方指挥。大体排布逆流宗亦是这样。
      刚才一路走来她依稀听到这次领军的是鬼族三王子重婴,
      此人还未上过战场时,就以铁血闻名。传说他手刃了自己的七个亲兄弟才夺得储君之位。三王子,其实说他就是下一任鬼君也不为过。

      夏苔混在大队人里,慢慢地向前突进。她现在混身都是血渍,连睫毛都有血渣往下滴。开始还记得不要让旁人看到自己的眼睛,而现在看到朝她挥刀冲来的逆流宗弟子已经完全麻木,直接劈晕了扔一边。
      她转头远远的看到仙人师父的白衣飘扬就会觉得很安心。
      她知道师兄,阿九,三三……不在这里就会表现得很英勇。
      她因为他们而变得很坚强,很坚强。

      在一片混乱中,夏苔居然直接冲到了正中的一个巫师面前。对方手中的镰刀往空中一划,然后指向她——
      小白的长发散在肩上,轻轻飘扬。她忽然有一种感觉……活不过这一次了。
      夷光被镇死在空中,法术变得不堪一击,她单臂横轮挡住再一次劈来的镰刀,不禁感叹:恶魔就是这点好,不管魔法咋样,力气总是大的。
      巫师一边架住防护阵,一边毫不迟疑地祭出一团黑色的烟雾,周围冷厉的气流一股股聚紧。
      夏苔死阖着牙,一滴滴腥热的液体从嘴角滑落下来,承重过度的经脉突撞着就快要崩断。

      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重剑插进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挑开了他们。
      夷光轻啸一声,冲过去绕着那把剑一圈圈地转。
      大巫师恭顺地低下头,退到一旁:“少主。”发出声音竟然是个女的。

      对比之下,两人的反应和黏在一起的夷光寒楚截然相反。
      如果可以,我宁可没有看见你……
      陆子眠平时一直挽着的墨色长发披散下来,深黑的披风堪堪垂下,衣角在风中翻卷。他握着剑柄的手指依旧修长而漂亮。大块的紫水晶镶嵌在搭扣上,冰冷却夺目。他看她的时候深深皱着眉。
      站在她面前的人,是重婴。
      他杀了那么多人。
      他让她回来参加一场死亡盛宴。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许久,夏苔终于抬眸看他,红瞳细细的眯着:“好久不见,鬼君大人。”

      2

      事实上,她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就开始埋头往回冲,重婴亦没有拦她。
      他只是抬手指了指玉虚子,淡淡地对身边的巫师说:“杀了为首的那一个。”
      夏苔其实听到了这句话,背脊一僵,眼泪再也忍不住地落下来,却依旧不停地往回跑。
      到青鸾峰下只要短短几分钟的路程,她却好像走了几个世纪。

      山脚下小白抬头,看到顾西沅和十四分别跟两个鬼族的士兵打在一起,夷光脱手而出。
      斩凌被推送入对方的胸腔,三三转头,震惊地看着夷光生生砸断了另一人的腿胫骨,然后向上划开腹部,渴血地低吟。
      非常残忍的杀人方式……即使不会立即致死,胃酸漫过脏腑,也会痛得生不如死。
      顾西沅对上夏苔眯起的红眸一怔,十七分明是哭了很久的样子。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绝对不会相信是自家老幺动的手。
      斩凌的刀锋垂下,愣神间,小白已经跑到她面前,尖牙上殷红的血滴一丝丝滑下。
      夏苔别扭地笑一下,张张嘴正要开口,一道火光从背后飞驰而来,凌空在她们头顶炸开,她只来得及从顾西沅睁大的黑眸里看到自己瞬间放大的惊恐的表情。震耳欲聋的爆响和平地而起的火光就在顷刻间吞没了所有的感官。黑暗中,她听到死神在唱赞歌。

      神志恢复很久,她才感到背上沉甸甸的压了个人。
      十四从左边扑过来,上身挡住了三三,下身护住了她,而她的背上全都是血。
      顾西沅吃力地把十四扶起来的时候,他甚至还用折扇敲了一下夏苔的额头,颊边两个梨涡若隐若现。
      看着十四的双腿折成一个诡异的角度,夏苔捂着嘴浑身发抖,却再也没有眼泪可流。在她背后,揽云台上是漫天的火光。
      “师兄……”夏苔茫然的施出一连串治疗术,莹白的光芒几乎晃花了三个人的眼,
      可是依旧没有反应。
      顾西沅皱着眉拉住她,苍白的脸上全都是血污:“十七你不要留在这里,如果让陆,重婴看到你,那么他必须杀你。”
      “什么?”小白绷紧的思路乱成一团,一触即断。
      “逆流宗的天劫固然躲不过,但杀了你也一定是他的使命之一。如果遇上……你们不要逼得彼此走上那一步。”远处几道黑影渐渐清晰,顾西沅猛地一把推开她。“走啊!”

      3
      夏苔浑浑噩噩地踉跄几步,腾云往上冲。寒风灌进来,胃肠被血腥气激得一阵阵翻腾。
      等到她倚着石壁吐得连黄水都呕出来了,才发现自己居然到了思过洞——
      Tiddy屈在墙角玩弄一条半死不活的鲤鱼。
      小白慢慢地走过去,从背后环住马来熊的壮腰,把头埋到毛茸茸的黑毛里。
      Tiddy吓得一颤,当即不小心拍死了那条鱼。不一会儿熊毛就被浸得湿答答,乱成一团。
      夏苔蹭蹭发红的眼角,正对上马来熊怒不可遏的悲愤眼神,小声说:“Tiddy,我……”

      “你……怎么在这里?”
      夏苔双手互相紧扣着,依旧寒凉彻骨。闻言下意识地往后退。
      重婴站在洞口,身后跟着一堆族人,背对着挡住阳光。

      他们一进来,小白就往洞口冲。还差几步之遥,眼前忽然腾起一屏深黑色的业火。
      夏苔怔了怔,默然地转身看着他们。才发现从他看到她起就一直深深地皱着眉,亦很痛苦。
      重婴把下属挥退到几丈之外,自己站在原地,沉黯的目光层层交织。良久,才小心翼翼地问她:“为什么回来这里?”
      他的语气很克制,每一个字都像在竭尽全力地压抑什么。
      夏苔漫不经心地抬手遮住眼睛:“师父呢?”只是顷刻,夷光的锋刃已经对准他。
      她心里其实很清楚,重婴可以站在这里,那么能挡他的人……一定消失了。

      陆子眠无视眼前的威胁,漠然的上前一步,夏苔下意识地后退。
      “是玉虚告发了你父亲。”他抬手架在夷光上方,紫红色的光晕明灭的闪烁几下,轮子忽然被斜抛到一旁,“锵”地一声嵌入石壁。
      洞中的气氛一时间凝滞到极点,身后的黑影中有几不可见的冷光一闪。
      “理……由?”
      她放下手的时候,眼角已经没有泪痕。大大的杏眼睁着,红瞳疏离得一望见底。

      “心黛怀了孩子。他们再经不起风险。”

      他话音未落,夏苔脱力地晃了晃,忍不住一阵阵瑟缩着发冷,意识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私心里她一直认为是冲虚背叛了爸爸,师父对她来说是圣人一样的存在,甚至不曾怀疑过。而现在,她再也没有精力去想什么……亲情和道义,人之常情,她没有权利要求别人去做她一样做不到的事情。
      可是……“你仍旧,”
      “我杀了他,是他自己先放的手。”
      夏苔垂眸打量他,重婴暗色的披风上点尘不染,对比自己满身的血污,他干净的好像一个天使。
      重婴并没有做错什么,天道神罚本就是寻常之事,他甚至还帮她杀了杀父仇人。他……只是骗了自己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依旧克制不住地恨他。

      沉默了很久,陆子眠亦看了她很久。眼神中的淡淡的希冀像残灰一样消失泯灭,他苦笑着上前几步,伸手想去扶她的肩:“我原本还想问你,会不会……愿意放下一切跟我走——”
      “走开!”
      夏苔蜷着腰后退几步,猛地打开他的手。
      陆子眠的脸色一瞬间苍白。他顿了顿,自然地垂下双手,狭眸低垂地微微眯起,没有再上前一步。
      夏苔紧握着挥出去的左手,良久才轻声说:“对不起,因为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所以有些心烦,请原谅我的失礼。”
      她慢慢地吸进一口气,几乎要透不过气来:“……师父死了,师兄的腿废了,死了那么多人,我不可能做到熟视无睹。至于,跟你走……我从不曾做此想。”
      一片死寂中,他们已经不能再看彼此的眼睛。

      晃神的顷刻,一道黑影蓦地从阴影中冲出来,冰冷的剑刃只闪了闪,就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刺入左胸。粘稠的血液迅速染透了纱衣,顺着暴露在外的剑身一滴滴坠落。
      几乎没有犹豫的,夏苔抬手将轮锋送向那人的脖子。
      电石火花间,夷光和寒楚彼此交错划出一连串的火星,金属摩擦的声音刺耳的回荡在山洞中。
      她几乎不敢置信,胸口紧缩的痛楚一阵紧过一阵,眼里却仿佛只能看到他架在自己手上的剑。睁大的杏眸轻轻开阖,震惊无比地看向前方的人。
      重婴松开手,已经无力辩解:“他,不能杀。”
      那人闻言,剑尖又往前送了一些,然后狠狠拔出,腥热的血滴溅到两个人的脸上。
      饶是这样,他仍旧没有动手。

      夏苔悲悯地轻笑几声,一脚已经踩到峭壁的边缘。再抬头看重婴,星星点点的黑暗中徒留下一个轮廓。
      “子眠,你一定记住,是你害死我。”她念的很轻,好像情人之间的低语。只是加诸在之上的恨意,每个人都听得出来。陆子眠紧抿着唇,指骨几乎要被自己握碎。
      夏苔闭着眼,艰难的喘息。
      她恨他不救她,恨他屠杀师门时的无动于衷,把所有的恨意都投到他身上……

      只是仍旧舍不得,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她其实从看清他霎时苍白的脸色的那一刻,就开始后悔。

      身体不自主地软软滑落,陆子眠冲过来扶住她。
      她模模糊糊地,听到这个人嘶吼般的咆哮。忽然,会觉得伤痛……

      狭眸在看到夏苔重新睁开眼的那一刹那欣喜若狂,却下意识地不敢再抓她太紧。
      红瞳里已经失了焦距。
      “不要,”手臂忽然被人尽全力地抓住,灼热的液体一滴滴从她的眼角滑落到他的手背上,夏苔努力地看着他:“你不要记得我。我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骗你的。我这么自私的人,你忘了……才算解脱。”

      只是一瞬的念头,她向后踏空一步。

      两百岁这年,他亲眼看着自己深爱的女子穿过熊熊业火,决绝地坠入峭壁下白雾弥漫的深渊。
      亦是此年,他登基为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终局(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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