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的少年大概都是笨蛋吧》梦叶

5、两世界

　　*
　　齐木椿缓缓坐进浴缸里，将脖子以下的身体浸入微烫的水中。
　　空气里飘荡着沐浴露的香味。
　　——令人无比安心。
　　她轻轻把头靠在早已铺好的软垫上，再将腿伸直，翘在另一端。
　　齐木椿舒服地闭上眼。
　　浴缸边上有一扇窗，窗帘是单向透视的。
　　这里视野很好。
　　齐木椿睁开眼，望向远方。
　　虽然宿舍是在二楼，但是学校位于山顶，而且地基又高……
　　所以，你可以掠过大片大片黑墨般的树林，看到远处的点点灯光。
　　只有一点，但足够温暖。
　　——真的是……好累啊。
　　她迷迷糊糊地想。
　　“……”
　　——啊，不小心睡着了。
　　齐木椿醒来时，水已经凉了。
　　她无奈地擦好身子，放掉水。
　　嗯，今天早点躺到床上吧！
　　*
　　“早上好~”齐木椿推开房门，一眼便瞧见了倚在窗边的家入硝子。
　　“早~”她指间夹着一根燃到一半的烟。
　　“又吸烟，”齐木椿道，“别仗着有反转术就折腾自己身体啊。”
　　“这是享受。”家入硝子老成地向她点了点。
　　“我可不懂。”她笑起来，连连摆摆手。
　　两人并肩走，在宿舍楼下转过弯，便撞见迎面走来的歌姬。
　　庵歌姬常年身穿红白巫女服，头发被分成两股，用白带绑着垂在胸前。
　　“早啊，椿，硝子。”她停下来，笑着打招呼。
　　“早，歌姬学姐。”齐木椿和家入硝子回道。
　　早晨的阳光并不刺眼，是柔和的。耳畔有鸟鸣，使人心情都好上几分。
　　歌姬的眼底下泛有青色，显示出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齐木椿出声问道，“难道学姐你是出完任务刚回来吗？”
　　“啊，嗯，很明显吗？”歌姬看了她一眼，随后挥挥手，“现在我要回去补觉了。”
　　“要好好休息啊。”家入硝子微皱眉，担心地嘱咐着。
　　“好，我会啦。”
　　三人接着寒暄了一会，便各自走开了。
　　家入硝子曾经这样问过椿：“为什么不直接瞬移到教室呢？”
　　“嗯，”齐木椿牵着硝子的手，笑着回答，“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那倒是无所谓。但是有硝子和我一起的话，那我更喜欢两个人一起慢悠悠地走。”
　　末了，她还问：“硝子不喜欢吗？”
　　这样子让我怎么拒绝嘛！家入硝子这么想，但脸上却出现笑意。
　　“那就一起走吧。”
　　两人走到教室，还未进门便听见五条悟的大嗓门。
　　拉开门，齐木椿习惯地忽略掉五条悟的背景音，直径坐到座位上，翻出文具。
　　“跟我打一架吗？”
　　“呐呐，来打一架嘛！”
　　“恕我拒绝，你是战斗狂吗？”
　　齐木椿一面把五条悟压到课本上的脑袋挪开，一面掏出一袋未拆封的饼干。
　　“诺，今日的份。”
　　五条悟推了推往下滑的墨镜，满足地接过，到手便是一撕，“谢谢了。”
　　“你难道还没吃腻吗？”齐木椿看着他分外利落的姿势，发自内心地感到惊讶。
　　“甜食是永远都不会吃腻的，”他摇头晃脑，“这是五条大人的真理！”
　　“……”
　　但是你每天都在吃啊！她在心里默默呐喊，而且吃的都是这一款，只是味道不同而已。
　　这么一想，齐木椿不禁有点心虚，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可能是猫猫太可爱了。猫猫能有什么错吗？行吧，你开心就好。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不跟我打一架？”五条悟大大咧咧地转过身，半个身子都倚到桌面上。
　　此时，坐在旁边看起来是在温习课本，实则是在低头“看戏”的两个人也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朝这里看来。
　　满眼充满着揶揄。
　　特别是夏油杰。
　　我眼疾手快，拯救了快要被挤出桌面的文具，随后支着头，用没有波澜的语调说道：“没兴趣，懒，何况上次不是打过了吗？”
　　“哈？”五条悟的脸上写满了“就这就这？”白发隐约翘起，像极了一只爱炸毛的小白猫，“距离上次已经过去一周了好吗？”
　　我决定原谅他占据我桌面的事了。
　　突然，夏油杰缓缓开口道：“悟，你不要为难齐木同学。”
　　他顿了一下，随后嘴角微微扬起，“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想要有人陪的小孩子。”
　　齐木椿偏头看向夏油杰。
　　对方注意到她的目光，极其坦然地对上视线，嘴角的弧度不变。
　　“你说得对。”齐木椿点点头，并且轻轻推了推五条悟的肩膀，意示他赶紧坐好。
　　“嗯嗯嗯？！”五条悟来回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狼狈为奸”的两个人。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家入硝子深深地倒吸了口气，连忙冲齐木椿眨眨眼睛。
　　“嘛，自然而然。”齐木椿回答道。
　　“哈？你们背着我做了什么？！”
　　五条猫猫不开心了，五条猫猫炸毛了，五条猫猫开始喵喵叫了。
　　夏油杰对此无奈地说：“悟，不要用这么会让人误会的词语，你国文课没学好吗？”
　　“更何况，”他奋力挥开五条悟想要无理取闹的爪子，“关系友好能配合得更默契。”
　　*
　　生活就是如此，每天都在按部就班，一旦习惯了就会觉得平平淡淡，都是日常。但若是随意变动，反而还会觉得分外不习惯。
　　但是人总会期待着一天之中偶然出现的小幸福。
　　热腾腾的蒸汽悠然升起，小山状的冰块上覆盖着肉片，一盘装盘得十分精致的素菜。
　　蜜色的汤底翻滚，新鲜的食物被汤汁包围，吸取满满汁液。
　　在素雅的白瓷小碗中，被人打入一颗鸡蛋，蛋白与蛋黄分明。
　　用筷子小心划开蛋黄，奶黄的液体便涌出，搅拌几下，两者相互柔和，变成了极为舒适的颜色。
　　齐木椿穿着白色卫衣，她灵活地夹起一块肉，裹上蛋液，送入嘴中。
　　翠色的蔬菜吸满甜甜的汤汁，每每咀嚼，鲜美与甜蜜糅合。
　　——嗯，好吃。
　　“硝子，你要是再不吃就要没肉了。”她一面夹肉，一面说道。
　　对面则是五条悟和夏油杰的小学生吵架现场。
　　“悟，你已经吃了好多块肉了！快给我夹点蔬菜。”
　　“什么？明明杰你吃的比我还多好吗？”
　　“哪有？我都有在吃蔬菜的。喂！不要把汤溅到我衣服上。”
　　“杰！那块是我要吃的。”
　　“谁先抢到就是谁的。”
　　“那就来比比谁手速更快！”
　　“哼，等下别哭着让叫我把肉分给你。”
　　“想都别想，是你要哭着向我求饶才对。”
　　齐木椿格外淡定地夹起魔芋丝，眼角瞥了一眼周围闻声而望的其他客人们。
　　怎么说呢？难道我的脸皮被磨练得更厚了吗？
　　唯事熟尔，习惯了习惯了。
　　她戳了戳埋头干饭的硝子。
　　“等会我们要不要出去逛一逛？让男生们帮忙提包。”
　　“好啊。”家入硝子往嘴里塞了一口豆腐，含糊不清地回答。
　　吃了一会，齐木椿便感到颇为甜腻。
　　她瞅了一眼乐不可支的五条悟，站起身取过温热的大麦茶，给自己倒了一杯。
　　一入口，口中的甜腻感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柔和的清爽。
　　“硝子，你要来一杯吗？”齐木椿问。
　　“这是什么？”她问。
　　“大麦茶，解腻的。”
　　“哦，正好。”家入硝子欣然同意。
　　坐在这里的四个人，有三个人是不能接受过量的甜度，不过齐木椿还好，她喜欢微微的甜味。
　　所以此刻她默默看向夏油杰。
　　倔强的少年避开了容易吸汁的蔬菜。
　　他慢条斯理地咬下一口，若是有不熟悉的人看见，完全不会联想到这个人已经格外不耐烦了。
　　但是，他依旧恍若未闻地扒拉着碗里的食物，就是不肯抬头。
　　整个人与旁边的五条悟形成鲜明的反比。
　　唉~
　　齐木椿隐藏起不为人知的笑意，把大麦茶放到夏油杰的碗边。
　　“夏油君，喝吗？”
　　他微顿，手指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露出个笑容，“那我就不客气了。”
　　对于四个正值青春的少年们来说，一锅寿喜烧是完全不够吃的。
　　腌入味的肉块，表面被炸成金黄色，切成长条状，在盘中叠成一座小塔。
　　咬开酥脆的表皮，微烫的嫩肉便露出来，沾上爽口的酱料，大口饮下冰凉的汽水，坐在拥有冷气的房间里，抛下烦恼，与身边的人谈天说地，便是一件十分快乐的事情。
　　比起之前颇为寡淡的料理，还是这种高热量的食物更能满足少年人的味蕾。
　　齐木椿看着玻璃窗上四人的倒影，她眨眨眼。
　　不说触动，那是不可能的。
　　窗外，繁华而热闹的街景，行人三三两两地走过。
　　——十分惬意。
　　但，齐木椿始终没有忘记，这里不是她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