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一世红颜故》徐雨桁

8、第 8 章

　　自上次王府一别，苏景焕就一直忙着，但也会隔三差五来烟雨楼找白浅清。

　　这日，白浅清正在房中，便听有人到访。

　　以为是苏景焕今日闲来无事，便对着镜子照了半晌，将衣摆整了又整，这才兴冲冲去开门。

　　但见来人却是康华...

　　康华在外站了半天，白浅清开门时他正抖着发麻的腿，见门开了连忙站定言道：“姑娘，那个...我家王爷有封信给姑娘。”

　　白浅清接过，淡黄信封上头还印着一个齐王府标志的火漆。

　　小心翼翼的打开信封，尽量避免火漆将信封撕坏，白浅清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苏景焕的字。

　　一笔一划尽显嚣张，倒是与其性格颇为相似。

　　-本王近日政事繁忙，自觉怠慢浅浅，明日西湖美景，还望邀浅浅一叙。

　　短短两行字，白浅清却读了良久。小心的将信纸照原来的折痕叠好，塞进信封后抬眸浅笑回道：“麻烦告诉殿下，妾身会去的。”

　　“是。”康华应道，而后离去。

　　待人走后，白浅清看着衣柜，陷入了沉思...

　　明日...要穿哪件衣服最妥当呢？

　　平日她最常穿的便是红色，可记得西湖有一大片绿地，与红色相冲，属实不宜。

　　绿色也不行。

　　纠结半晌，白浅清终是选择了一件今年新做但却从未穿过的衣裙。

　　衣裙为白纱，有藕粉点缀。白纱部分材质特殊，在光下会映出五彩，配上刺绣点缀，平添几分娇嫩可爱。

　　她平日只在台上唱戏，周围都是烛光，再加上客儿们都知道她的性子与红色最配，便从未拿出穿过。

　　将衣服套上，又折腾设计了半天发髻应当如何。等到一切都准备完后，白浅清这才安下心来，美滋滋的期待着明日见到齐王。

　　翌日。

　　白浅清早早出门，却没见到齐王府的马车，反而瞧见个端着破饭碗匆匆向自己跑来小乞儿。

　　将面纱系好，人已跑近。

　　“姐姐可认得花魁姐姐？这是那边街角一个小哥让我送来的。”小乞儿一边说着，脏兮兮的手递上来一个旧香囊。

　　“怎么回事？”白浅清接过问道，这香囊她认得，是去年给莫晓绣的生日礼物。

　　小乞儿闻言摇了摇头，而后言道，“他好似很慌张，害怕...？”

　　“人在哪，快带我过去！”白浅清连忙急道，不知莫晓这是遇到了什么难事，竟会根本没有机会来烟雨楼亲自找自己。

　　跟着走了几条街，白浅清挨个巷子寻，却一直不见莫晓身影。

　　叫着喊着，快要急哭了，腰间银铃随着身形摆动胡乱作响，白浅清却也顾不上旁人瞧她的目光。

　　一声雷响。

　　空气闷得厉害，竟要下雨了。

　　白浅清带着小乞儿拐进一条巷子，打眼似乎又是没人，正准备离去，却见远处墙边竹筐动了动，随即歪倒在了一边，后头似乎有什么东西...

　　壮着胆子走过去，见莫晓躺在杂物堆后，鼻青脸肿。

　　“这是怎么回事？”白浅清连忙将人扶起，索性人还清醒着，都是些皮外伤。

　　却没想到莫晓见到自己的第一句话竟是：“姐...你今日穿得极美...”

　　“...别跟我转移话题！”白浅清一愣，转而捏住莫晓的耳朵，还没使劲，手下的人儿就开始呲牙咧嘴了。

　　“疼疼疼！姐你轻点动我！”莫晓叫道，倒也不是装的。他现在觉得自己浑身骨头都好像断了，一动也不能动。

　　“快回答我，你惹了什么事，他们为什么打你？”白浅清气道，随即给了一旁跟着来的小乞儿些银子，叫他帮着寻辆马车来，将人送去医馆。

　　“没什么事...”莫晓支支吾吾，不想回答。

　　白浅清当即便要生气，伸手轻轻怼了一下他唇角的伤。

　　莫晓连忙向后躲，却也逃不开，连连投降，“就是要债的...催着利息...”

　　“你小小年纪就去借外债？你知不知道他们都是什么人，怎么不学好？！”白浅清闻言快要气死，恨铁不成钢的指责

　　“不是我...”莫晓委屈嘟囔着，“是...”莫晓说着，瞄了一眼白浅清，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即使如此，白浅清也猜到了。不是莫晓...那只能是自己父亲了。

　　之前白父再怎么无理取闹她都忍住了，但这次，当真是踩到了她的底线。

　　.

　　湖心亭。

　　“王爷，我们回去吧...？”康华看了看天色后问道。

　　“再等等，说不准是有事耽搁了。”苏景焕坐在石凳上，手举茶杯，沉着脸言道。

　　这壶茶他一直温着，眼瞧着下边的碳又要灭了。

　　“咱们的马车一直等着，都没见白姑娘下来，而且殿下，这好似要下雨了...”康华站在身后，也拿不准主意，倒是朝着自己身上的小本本又记了一笔——齐王殿下钟情于花魁白浅清，即使被鸽也不气馁。

　　“你去马车那边候着，本王想自己待会儿。”苏景焕挥了挥手，将杯中茶水饮尽，入口已然冰凉。

　　空气闷热，有闪电穿过云层，雷声渐进，雨噼里啪啦的落入湖面，打乱了苏景焕的心。

　　起身走到一旁矮桌边，桌上放着一把黑木琴，这是他从王府带过来的，也是十二岁那年父皇给他的生辰礼。

　　从前爱琴，如今便只能珍藏于心，今日拿出本想叫浅浅一起弹奏，如今却是无缘了。

　　跪坐于琴前，手抚上琴弦，苏景焕好多年都没碰过了，但指尖老茧扔在。
　　按照记忆随意拨弄了几下，旋即一首曲子从指尖缓缓流出，正是当时台上白浅清唱的那一曲红颜故。

　　只不过当时是琵琶，且靠着苏景焕的回忆，有些音调略有不同。

　　风吹雨滴落在琴上，又随着琴弦拨动又掉在地上。

　　无声无息，唯有曲调仍在。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这一首曲子苏景焕反复弹了多久。

　　只是着雨越下越大，俨然盖过了琴声。

　　...

　　跑腿的下人不懂齐王所想，也听不出曲调之意。打着油纸伞从远处一路奔走而来，跪下身子急忙回禀，“小的打听到了，白骨年一早就出去了，但却是相反防线，现如今都不知道人去哪了...”

　　话音落，琴声断，苏景焕手按住琴弦，终于开口，“知道了。”

　　“王爷...”下人不懂这是何意，也瞅不见康华在一旁拼命打手势。

　　“回去吧。”苏景焕淡淡开口起身，后竟气急反笑。想不到他平生第一次约姑娘，竟落得如此狼狈。

　　转身没再看那已经凉透了的茶，苏景焕径直向前，自有下人撑起纸扇为他挡雨。

　　雨有些大的过分，苏景焕刚下了亭子的台阶，身上的袍子就已经被雨水打透了，全身上下唯有脑袋和肩膀是干的。

　　真狼狈，苏景焕心里又嘀咕了一句。

　　身旁下人低声道了句什么，苏景焕没听清，抬头正想询问，却见他直愣愣看着前方，好似傻了模样。

　　苏景焕猛然抬头，四目相对...

　　“王...王爷，白姑娘来了...”

　　苏景焕脚下一个踉跄，自己左脚绊了右脚一下，整个人弹出了油纸伞下。

　　都湿了。

　　但是却一点也不觉得狼狈了...

　　下雨了，茶水凉了，琴无用了都没关系，索性人来了。

　　两步跑到白浅清身边，苏景焕还尽量稳住步子，让自己看起来沉稳一些。

　　“那个...本王...”

　　“王爷，妾身来赴约了。”白浅清笑道，将纸伞朝着苏景焕靠了靠，“有事耽搁，实属罪过。”

　　“没事，没事...”苏景焕被兴奋冲昏了头，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那个...本王准备了热茶...不是，准备了琴...也不行。”犹豫着开口，又觉得那个都不对劲：“那个我们...”

　　“今日天气欠佳，不知殿下可否邀浅浅到王府一叙，琴可到王府弹奏，茶届时共饮可好？”白浅清说着开口，抬头看着苏景焕，眼带温柔笑意。

　　她好不容易安顿了莫晓，又出了双倍的价钱，才有车夫愿意冒雨带她来这么远的地方赴约，但车只开到了官道边，靠近湖心亭的路只能打着伞自己走。

　　她精心准备的衣裙湿了，发髻乱了，妆也差点花了，但索性苏景焕还在。

　　“好！”苏景焕看着面前的人，当即咧嘴一笑应下，只觉今日阳光明媚，暖到了心窝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