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鬼虫】绿水行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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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山林里升起白雾。黑白色的江鸥掠过广阔的江水，带起一串连续的鸟鸣声。
“坐船吗？”船夫问。
银古安静地看了船夫一会儿，说：“麻烦了。”
船桨摇起来了，碧水荡开一圈圈水纹。
翠色的江面被浓密的树影遮成墨色，月牙般的小船行过一段距离后，绿水携着日轮游荡于江面，金光穿过浓密的阴影，无数的光斑不规则地分布在水面上。稍强的风刮过，溅起些许晶莹的水花。藏在影子中的虫很快飞起来，一时间明明灭灭的光芒不断，寂静的山林也多了几分热闹。
船夫放下船桨，任由小船在江上飘荡。他笑着对鬼虫问：“喜欢我们这里吗？”
鬼虫犹豫地望向银古，银色眼瞳中闪着疑惑。它的碎发滑落耳边，歪着头疑惑地盯着船夫。为什么能被人看见呢？
“没事。”银古露出了然的神色，轻轻推了鬼虫一下，像是给予力量，让它从身后露出来。
船夫倒是笑出来，“嗯，可以尽情看，这里很漂亮。”
鬼虫小幅度地点点头，抬头努力地向船夫露出一个小小的笑。
前几时，清晨的雾气升腾，世界朦胧得只剩下绿色。当晨光破开层层水雾之时，视野清晰起来，与冷色的雾气融为一体的虫初现轮廓。叶的末端露水剔透饱满，将薄薄的叶压弯，数座青色的小桥架在半空。
鬼虫走过去呼出一口气，露水从叶片抖落，“滴答、滴答”，没入江水的声音轻灵，激起几声清亮的鸟啼，婉转动听。
“怎么样，咱这里美极了吧？”船夫自豪地问。
“当然，”银古看着入迷的鬼虫，又补充道：“引人入胜。”
“还有一天才到目的地，不过嘛，这美景自然是看不腻的。”黛青色的山脉绵延，看不到尽头，即使纵目远眺，也只能望见模糊了界限的青山绿水，不过美倒是美的。
“哈哈哈，你家小孩很可爱啊！”船夫活动了一下手臂，露出灿烂的笑容。他的身上似乎染上一层浅浅的白色光晕，比阳光柔和，像乳白色的雾。
“看着你，就想到我的孩子了。我记得他和你的年纪差不多……”船夫喃喃自语。他愣了一下，又笑笑，不说话了。
江水折射出粼粼波光，阳光愈来愈亮了。银古走到鬼虫身边，问：“用休息吗？”
鬼虫摇头，转而指着他的木箱，满眼期待地望向他。“好好。”银古熟练地递给它一封卷轴。鬼虫仔细地翻阅，将图画与漂浮于半空的虫一一比对，瞳孔中细碎的金色光芒随着波光跃动，像极了碎金星子。
江边戴着草冠的鹿跃出，把近岸玻璃一般的水面踩出波纹，江水泼湿了草叶。几点雪盛着风，落到无痕的翠玉中，与它融为一色。黛色的山峰处染上几许雪色，清淡的色彩衬得它平静庄重，不见枯败的影子。
银古的发丝中夹杂着几粒毛茸茸的白色小球，鬼虫眨眨眼，小心翼翼地将雪拨弄下来，银古则微微低下头配合它的动作。
船儿荡过江面，漾起绿色的水纹，又被风抚平。一时间，山林清净，阖上眼睛甚至能听到落雪的声音，野兽踩过枯叶的细响，风抚过枝叶的躁动声，以及船桨没入水中的闷响。
舟行过层层叠叠的山脉，行过绵绵绿水，行过狭窄的河道，视野渐渐开阔。此刻烈日高悬，眩目的日光均匀地布满鳞鳞江面，碎光流不入水中，只是流入了船夫的眼底：“无论什么时候，故乡都是极美的。”暖色的光晕在他瞳孔中不断扩散，柔软的情绪一定存在吧；那是恋乡的情怀。
“家乡么……”银古微阖眼，缥缈的烟雾逐渐变细，消散于空中，驱散聚集一方的虫。一尾鱼冲出水面，打破暂时的沉寂，流云般的动作轻盈，倏地返归碧水。
在这样安静的氛围下，他们也静默着。
船夫突然开口了：“我遗忘了很多东西，记不清孩子的样子，之前的记忆也快要忘记了，甚至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他的语速很慢，声音有点嘶哑，和流动的水声一起消逝了。他应该很久没说过话了。旅人心想。
“但是，我还记得家乡。”
“所以，在死亡到来之前，我还能支撑下去。”他凝望着家乡，这么讲到。
鬼虫把摊开一半的卷轴重新封起，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回到旅人身边。船夫依旧如一开始一样在船头摇着船桨，白色的小帆被风塞得鼓鼓胀胀，一叶小舟从容地飘荡于碧水。
落到银古肩头的飞雪早在太阳复返之时就消弭了，刘海在他脸上投下厚重的阴影，把眼底的青色也遮去。可能是午后的阳光太过温和，又或许是周围的环境让人禁不住地犯困，银古罕见地在路上睡着了。
鬼虫望着远方，银色的瞳孔映满绿意。从山崖旁突兀地伸出一截黑色的枝干，点点碧叶冒出头来，最亮眼的倒是火红色的花苞，饱满得好似下一秒就要绽开——不过它知道，那是虫的一种。
经过一下午的浅眠后，银古睁眼望去，水不再是纯粹的绿色，更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画，被画手肆意泼上各色的颜料，染成斑斓的画作。待绮丽的色彩渐渐褪去，便是黑夜来临之时。月明星疏的夜即使有水声作伴，也是静的。
几许月色倾落在停泊的舟里，沉入幽静的绿瞳中。“客人，到了。”船夫拍拍银古的肩膀，说：“保重。”
“啊，你也是。辛苦了。”他笑笑，朝船夫挥挥手，和鬼虫转身离去。
听闻绿水中始终泊着一只舟儿，不过摆渡人早已病故于他乡，空留一缕思乡魂常驻于此，行着舟儿，日夜与绿水作伴。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鬼虫】绿水行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