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悠师兄逆天改命（重生）》道寻常

31、031 兄长保重

　　那厨子随口答：“应该的应该的。”
　　回头却不见人影，顿时一惊，浑身冒出冷汗来。
　　他很想立刻拔腿就跑，将这个异状报告给管家。自他来的这几日，这种怪事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刚要跨出门去，他又停下脚步，咬着牙挪了回来。
　　不能怕，不能慌。前几日主人花重金请他来做厨子，不就相中了他胆大话少吗，自己这一禀报，岂不是告诉主人，自己也胆小如鼠？
　　绝对不行。父亲久病，妻子体弱，儿子娶妻。自己不可以再被辞退了。
　　何况无论妖魔鬼怪，都有善恶之分。即便真的有鬼，若是善鬼，自己无需害怕，若是恶鬼，自己怕也没用。
　　他摸了摸胸口那张妻子求来的护身符，突然就冷静下来，抡起菜刀将一条排骨剁得虎虎生威。

　　洛清欢举着隐身荷叶，悄悄来到东厢房窗下。
　　房内没有动静。她仔细检查窗纱，终于在一个角落发现了一处破洞，忙屏住呼吸往里面看去。
　　屋子里只有一根蜡烛，有些昏暗。内部摆设十分简朴，无非床榻桌椅之类。
　　再细瞧时，突然一个激灵，她僵住了。
　　李静与那个“书童”正在桌旁，相对而坐。
　　“书童”面无表情，将茶水从茶壶里倒进茶碗，又从茶碗倒进茶壶，循环往复，无休无止。
　　李静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一会儿笑一笑，温柔得像一个慈爱的兄长，一会儿阴着脸，眼底浮现大仇得报的狰狞。
　　这个场面太过诡异，洛清欢腿有点打颤。果然最吓人的还是人，人心比妖魔复杂多了。
　　正在她心惊胆战地犹豫着该不该走的时候，突然觉得琉璃坠微微一热，有一股暖流透过皮肤，直淌进心间。
　　她瞬间便定下心来。差点忘了，师兄就在这儿，还有什么好怕的。

　　正在这时，叶舞尘传音道：“师姐，饭菜上了，刚才管家来问，我说你更衣去了，别穿帮啊。”
　　她下了台阶便往回走，见管家朝这边过来，忙闪到一边。
　　管家走到门前，低声唤道：“大少爷，去用饭吧。”
　　洛清欢透过窗洞，又往里看去。
　　李静摸了摸“书童”的头发，温声道：“乖，别乱跑了，好好在这儿待着，一会儿大哥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虽然这顿饭很丰盛，点心花样也多，但洛清欢吃得心不在焉，味同嚼蜡。再看叶舞尘，闷声不语的，似乎也没什么胃口。
　　并非饭菜不香，而是陪着吃饭的李静，沉默得令人胆颤。
　　洛清欢闷头扒拉着碗里的饭，余光瞥见一只衣袖一晃，一只汤碗摆在她面前。
　　她刚要道谢，抬头看时，却吓了一跳。端汤的人一张脸俊秀而苍白，是那个“书童”。
　　他走路僵硬，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此时李静正气愤地看着“书童”，又不好在他们面前发作，低声斥道：“回去吧，别吓着客人。”
　　洛清欢勉强笑道：“这位书童好生秀气，不愧是长在官宦人家，连气质都与李公子相仿。”
　　闻言李静表情黯淡下来，走过来要拉“书童”离开。
　　就在这时，“书童”突然晃了晃，无神的双眼一闭，便往后倒去。
　　李静大惊，忙将他一把抱起，连“失陪”都忘了说，就匆匆奔出了花厅。

　　这次洛清欢可以名正言顺地去东厢房问候了。
　　只是他们没有进去，仍然站在门口，看李静会做什么。
　　李静将“书童”放在床上，慌手慌脚地从床底拖出一个石盒。他将石盖扔在一边，又打开一层木盒，抖抖索索地拿出一个锦囊，从里面掏出一张符咒，还有一个木制小人。
　　他一边翻来覆去地检查，一边自言自语，语无伦次。
　　“不应该这样的，符咒没有问题啊，为什么不行了？是他不高兴了？不会的，不会的，我对他这么好……”
　　检查完符咒又爬过去看床上躺着的人，声音又温柔又惊惶。
　　“朗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朗儿你说话，你是不是不愿意我圈着你，我答应让你随意走动，好不好？”
　　一个缥缈的声音传来，惊得他一个激灵，坐到了地上。
　　“大哥……”

　　李静望着床上的人，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嘴唇哆嗦得说不出话来。
　　可是床上躺的人并没有动静。
　　“大哥……”
　　这次的声音更加真切，他的眼睛开始酸胀模糊。
　　“你在哪儿？”
　　他环顾四周，终于在墙角处看见一个模糊的白色影子。
　　“朗儿！”他歪歪斜斜地起身，伸出手去想触摸他。
　　“大哥，不要靠近我，我怕你的阳刚之气。”白影往一旁躲了躲。
　　“好，我不过去。”李静立刻往后退了两步，抬袖捂住眼睛。
　　站在门外的叶舞尘震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这是什么，李朗的魂魄？是怎么出来的？
　　他想问问洛清欢知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转头，更懵了。
　　许流年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正站在洛清欢旁边，默默观察着屋里的动静。
　　“师兄怎……”
　　还没等他问出口，洛清欢急忙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叶舞尘压下疑惑，重新将目光投向屋内。
　　白色影子有些晃动，看起来很不稳定，像随时要散掉。
　　“大哥，我很难过，浑身都疼，你救救我……”
　　李静攥着拳头，咬着牙，连说话都是抖的。
　　“疼吗？疼就对了，谁让你多管闲事，谁让你听信谗言，谁让你总想害我。从小到大，你问问自己的良心，我可曾薄待你？我禁锢你，固然罪孽深重，可我不后悔。你不让我好过，你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
　　声音渐渐哽咽，气息也变得急促，李静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为什么你要害我，我辛辛苦苦写了半年的《边塞要论》，你说撕就撕了。你以为我只是为了功名？为了抢夺你的恩荫？我什么时候与你抢过东西！”他嘶吼道。
　　“大哥……”白色影子有些不知所措，往前走了两步却又停下，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母亲让你远离我，说我没什么出息，说西厢房阴气重有邪祟，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是她在捣鬼？可是她是你的亲生母亲，我能做什么？我就想着，想着……”
　　李静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抬起袖子狠狠一擦眼睛，深深呼吸几次，让气息平缓下来。
　　“父亲将我写的文章递上去，万一受了赏识，是不是母亲就会看得起我，不会再阻止你我亲近？你可知道，你年少时缠着我教你写字画画，就这一幕，我梦见过多少次？
　　“你疏远我，我可以原谅你，可为什么要将我写的文章毁掉？”
　　李静已经平静下来，不再歇斯底里，眼底悲伤退却，慢慢涌现的，是如冰的冷漠和破釜沉舟的决绝。
　　“原来如此，大哥，对不起……”白色影子喃喃道。
　　“呵，对不起……有用吗？”李静冷笑。
　　“大哥，我不知道这件事，对你打击这么大。那时母亲对我说，她知道你在写文章，怕你夺了我的光彩，影响我的前途——大哥，我毫不怀疑你的能力，你的文章连私塾老先生都说好——虽然我劝过她，但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所以我当着她的面，将你的文章撕了。就想着等补了我的恩荫，她放了心，我再将文章还给你……”
　　李静打断他，冷冷道：“还给我？撕掉之后，你不是还将碎片付之一炬了吗，拿什么还我？”
　　白色影子轻叹道：“大哥，表面我与你往来疏落，可是我对你到底怎样，你没有感觉吗？我怎么忍心将你的文章撕掉？”
　　“什么意思？”
　　“你的文章我誊了一份，藏在我的衣柜里了。很抱歉，没来得及告诉你，让你这样难过……”
　　李静呆住了。
　　他说，文章他留了备份？他其实想保护自己？那他受封领赏那天冲自己笑，也不是在嘲笑自己？
　　不可能，不可能的！
　　李静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忽而狂笑起来，眼泪肆意奔涌，笑到最后，再也发不出声音。

　　那一天他头昏脑涨，浑浑噩噩，不知身在何方。一边是自己的努力付之东流，被弃如敝履，一边是自己的弟弟荣耀加身，高高在上。悲怒之下，他误信了街上一个妖道。道士说可以帮自己泄愤，给李朗和他母亲一个教训。
　　想都没想，他一口答应。可他没想到，那妖道竟然将李朗的阳气吸尽了！他眼睁睁看着李朗倒在自己面前，手伸向自己，死不瞑目。
　　当他试图阻止那个妖道时，一切都晚了。
　　那妖道弄清楚了他的意图，原来只是想教训弟弟而非杀死他，怕他请人报复，就与他商量将李朗做成了傀儡人，对他唯命是从，常伴左右。
　　从来以为自己是忍辱负重的一方，可是现在李朗告诉自己，原来他一直在乎自己，试图保护自己。
　　这个结局，让他怎么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