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
-
从药铺里出来，沈紫合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这家百年字号的招牌。
一阵秋风扫过，卷着一地的落叶扑在了沈紫合的衣摆上，令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爷，你怎么啦？”身后的羽鸦屁颠颠的迎上来一阵嘘寒问暖。
沈紫合脸微微一红，侧开了身，避开羽鸦过分热情的目光给了她一个后背。
沈紫合不免懊恼地想，都怪这凉飕飕的秋风，这才让他一个没有忍住这才当众打了一个喷嚏，连捂都来不及捂，实在是有失仪态。
昨日大理寺诈尸事件，仵作验了半天到现在都没有能够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突然的诈尸，又突然的爆炸，使得事件更加的诡异莫名。
到了晚上，又死了几个人，这在南国圣都里如同噩梦一般的吃人鬼仍然形同鬼魅毫无头绪。
一早上沈紫合便东城西城的一连跑了两家老字号的药店，他隐隐觉得在命案中找到的被称之为“碧草”的奇怪叶子，会是一项关键性的提示。
官轿早早的候在了那里，沈紫合却仍然若有所思。
“爷？”羽鸦忍不住打断了沈紫合。
沈紫合回神过来。
“爷，上轿么？”羽鸦又问。
沈紫合抵不过羽鸦的软磨硬泡死乞白赖，终于还是答应了让她跟在了身侧，替上了景安的位置。
不过这丫头向来毛手毛脚，才跟了一个早上就大大小小闯了各种祸。沈紫合虽然头疼，但毕竟这丫头天性如此，也不指望她一两天就变得稳重起来，有教无类，沈紫合也只能耐着性子慢慢的教。
眨了眨眼，沈紫合抬起了袖子掩住了自己忍不住又是打了一个呵欠，一张端丽的脸上又添了一丝苍白的倦容。
“罢了，我还是走一走吧。”沈紫合勉强的打起了精神。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沈紫合总是感到疲惫。不知是这深秋的缘故，还是近日里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实在是令人焦头烂额。往常卯时一刻一到他便自觉睁开了眼，从无例外，然而今日他却睡得格外的深沉，竟然到了怎么叫都叫不醒的地步？
沈紫合这一天，从早上睡过了头，睁开眼到现在都是恍恍惚惚的，好几次勉强打起精神，却又忍不住的昏昏欲睡。
羽鸦跟在沈紫合身后，将刚刚从药房里带出来的一枚碧草拿在了手里把玩。
抬起手，将它放在了阳光下细细审视了起来。心道：怪不得这偌大的圣都里一直都找不到阿墨，那家伙原来用这玩意儿来掩藏气息呢！
沈紫合拒绝了轿子，本意是想多多走动走动，让自己能够提起些精神来，可没想到，才走了几步就气喘吁吁了起来。
“阿熒，我渴了。”沈紫合说道。
被打断了思索，羽鸦连忙收起碧草，从随在一旁的轿子里翻了一阵才拿出了水囊。
这位沈大爷的行事做派简直讲究得令人咋舌，出门逛个街，羽鸦都得带上十八般家伙各种伺候忙不停。
一会儿太阳大了要打伞，一会儿又要给他扇扇子，手帕要是薰过香的，一双纤纤玉手碰过了什么东西都要擦干净，艾草油膏抹不停……
羽鸦一早上到现在一路上蹿下跳的，忙得晕头转向，这会儿才真真是佩服起死去的景安。
沈紫合接过了打开的水囊，小小的喝过了一口之后随即蹙起了眉头。
“爷，怎么啦？”羽鸦忍不住也跟着他眉头一皱。
沈紫合只是朝她伸出了手，瞬息间莲花绽开一般的摊开了洁白的手掌。
羽鸦一头雾水，瞪着呆滞的眼睛好半天这才恍然大悟。
这位大爷真真是十分的娇气了，他不喜欢喝寡淡无味的白水，嫌弃它口淡，每次喝完了水都要在嘴里含上一枚陈记餔子里的桂香蜜饯。
羽鸦连忙又是一头钻进轿子，说：“我去拿，去拿。”
东翻西找了一通之后，羽鸦这才从轿子里钻了出来，怯怯的对沈紫合说：“爷，好像忘带了。”
羽鸦咧开了嘴正企图用她羽氏傻笑蒙混过关，但是又看到沈紫合耷拉下来的嘴角，连忙拍起了胸脯对他说道：“爷，最后一家药铺子就在前面的小巷里，你先去，我这就去给你买蜜饯，很快很快！”说罢，卷起一阵风，人就不见了。
……
一阵风扫着沈紫合的衣袂微微的扬起，他到现在都对羽熒的神出鬼没没能适应过来。
他看了看不远处的巷子，那第三家也是最后一家有“碧草”的药铺就在这落花巷子里。
沈紫合这才刚刚走进巷子，就听见了嬉笑声。
沈紫合心下一阵好奇，寻着笑声又往巷子里走了几步便看到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居然清一色的全都是女子，她们一个个交头接耳的不知正在咬着什么耳朵，说着说着就掩嘴笑了起来，脸上红扑扑的，春心荡漾。
她们一路排起了长龙，沈紫合朝着深处走去，眼前赫然出现了两个歪歪斜斜的大字：墨舍。
再往前走几步，就见到了热闹的药铺里一位端坐的郎中，身着玄衣，正在为一名女子看病，即便是远远的看过去，那药郎侧着半张脸的轮廓都是极为醒目。
沈紫合为了想看得仔细些，忍不住又是多走了两步，一下子就走到了跟前。直到他一旦看清了这郎中的样貌，不由得又是一阵不小的惊愕。
这药郎黑发雪肤，脖颈尤为优美。右耳上戴着一枚造型古怪的耳饰，一动就在发丝间叮当乱晃。四肢瘦削修长，微微颔首，睫毛纤长，五官立体得带着一种魔性的俊美，仿佛一尊华丽而神秘的铜雕，令人充满了遐想。
刚刚沈紫合看到了他的侧颜，俊美中带着几分疏离又有一丝似乎是哀怨的样子，冰肌玉骨，堪堪可称绝色，就连他这样的男子都要看呆。然而如今走近了，却发现对方的另外半张脸，从额头开始一直到下巴，再到暴露出来的半边脖颈，全都用朱砂一路画满了各种奇怪的符文，鲜红的颜色衬得他异常雪白的皮肤越发的冰冷刺目。
然而如此触目惊心的样子依然无损他的美貌，反而带着一种妖异诡谲的魅力。
他抬起了头，与沈紫合极为短暂的四目相对，淡淡的，带着一丝恹懒的黑眸里似是结了一层冰壳。
怪不得这里排了这样长的队，又都是女子了。沈紫合这才恍然，原来都是冲着这里好看的药郎来的。
而且沈紫合还发现，这墨舍药铺不单单是这药郎生得俊美非常，就连那抓药的药童模样都赏心悦目雪白可爱。
“大夫，我心口疼是不是要死了，你快帮我摸摸……嘶……”女子娇嗔着伸出手，指尖才刚刚碰到对方的手背就被那异常冰凉的触感，触电一般的吓得促不及防的收了回来。
墨蛮抬头看了她一眼，手中的笔杆便摇了起来：丹参、朱砂、玄参……
洋洋洒洒的写了一页纸，交给对方，说：“给。”
女子小心翼翼的从他的手中拿走药方，再看看他冷冰冰的脸，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磕磕巴巴的说了一句：“谢……谢大夫。”
女子拿走药方，人才离开，墨蛮便沉声唤道：“下一……”
话音未落，另一个女子就朝他扑了过来：“大夫，人家的脸上长了东西你快帮我仔细瞧瞧嘛……呜……人家没脸见人了……”
墨蛮反射性的身体后倾，又一次成功避开了对方噘着嘴的献吻。
执着沾了墨汁的笔，低头又是一阵沙沙声：金银花、蒲公英、桔梗、桑皮子……
“抓药。”墨蛮交出了药方。
“谢大夫！”又是一个扫兴的声音，抽走了他捏在指尖上的药方。
“下一位。”
“大夫，我肚子疼，哎呦哎呦……”
女人闭着眼嚎得各种销魂，结果嚎了半天没动静，一睁眼，对面坐着的药郎已经睡着了。
女人：……
羽鸦宛如一道幻影，倏然出现在了陈记铺子。
开口就说：“老板，给我一包桂香味道的蜜饯。”
如同鬼一样突然凭空出现的羽鸦着实让老板吓了一跳，摸着怦怦乱跳的心口，连忙说道：“姑娘来迟了，这桂香味道的蜜饯可是本店的招牌，最后一包刚刚让旁边这位张少爷买走了。”
羽鸦这才发现身边还有一个人，只见他头束金冠，腰佩宝玉，从头到脚的打扮一看就是贴了两字“有钱”，趾高气扬的派头，手里牵着一头又大又凶的恶犬，一只手里捏着一包蜜饯。
羽鸦看了他一眼就对他说：“我家爷只爱吃这个味道的蜜饯，你能把它给我吗？”
想想又好像不对，于是又补了一句：“我给你双倍的价钱？”
羽鸦话才说完，对方一听这口气，脸色不佳的上下打量起这不起眼的丫头，很不客气的嘲讽道：“你家爷是个什么东西，他喜欢吃什么关我什么事，我家的大黄也喜欢吃这桂香味道的蜜饯子呢。”
说罢，那张少爷从纸包里拿出了一枚蜜饯，脚边蹲着的大狗连忙舔了两口随即叼进了嘴里。
张少爷很满意大黄的表现，一脸得意的抬头对羽鸦说：“看见了么？”
羽鸦只语未有，只是看着那张少爷得意洋洋的拉着他的大狗走远，冰冷的眼里罩满了寒霜，就这样跟了上去。
一直跟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不远处隐隐现着张府的匾额，羽鸦停下了脚步，狗和它的主人似乎也发现了她，那只凶神恶煞的大狗更冲着她狂吠不止。
羽鸦冷冷丢了一记眼刀过去，那大狗立刻嘤嘤嘤的朝后退缩了几步。可它的主人却大怒了起来，“你这瘪三一样的丫头，跟着我做什么？”
羽鸦只是朝他摊开了手掌，说：“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
那张少爷恶狠狠的笑了一声，“给你？你是什么破玩样儿，竟然敢在老子面前这么嚣张……”
张少爷话音刚落就对他身边的大狗，呼喝了一声：“给我上！”
张少爷二话不说就放狗咬人，那大恶犬张开了血盆大口就冲羽鸦扑了过来。
一片阴影急速的笼罩住了羽鸦，她面无表情，只是冷冷的朝恶犬扑过来的方向转过头去，伸出她的手……
下一瞬，张少爷直愣愣的后退了两步，难以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那弱不禁风的丫头片子把自己的手送进了狗嘴里，从里头叩住了它的利齿和下颚。
鲜血顿时从狗的嘴巴里涌了出来，一抹不屑的笑意却噙在那丫头的唇边，眨眼间凄厉的惨叫中血花飞溅，丫头徒手将那头恶犬撕成了两半。
羽鸦甩了一把手上的血，刚刚还狰狞外翻的伤口不见了，纸白的手上完美细腻不见一丝伤迹。
张少爷吓得脸无人色几乎快要昏过去。
“现在可以给我了吧？”羽鸦此刻如同地狱里爬上来的鬼怪，一双冰冷的眼睛，如同坟堆上阴森森的黑鸦。
张少爷尖叫了一声，将手里的蜜饯丢给了羽鸦，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直到那尖叫声渐渐消失，羽鸦这才不紧不慢的弯身从地上将那包蜜饯捡了起来。
空气中嗅到了生人的气息，凌厉的目光忽而朝角落一扫，说了一句：“出来。”
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这才哆哆嗦嗦的从阴暗中走了出来。
她睁着乌黑的大眼，怯怯的看向羽鸦。
羽鸦冷冷的开口问她：“怕吗？”
小乞丐点了点头又连忙摇头。
舔了舔唇角，忍不住又往羽鸦手里捏着的东西偷偷的看了一眼。
捕捉到小乞丐的眼神，羽鸦难得的对她微微掀起了嘴角。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对她说：“想吃？”
小乞丐又是小心翼翼的观察眼前这个心狠手辣的女魔头，犹豫了片刻，心一横就对她点点头。
羽鸦冷哼了一声，把手里的蜜饯丢给了她，“是你的了。”
小乞丐伸手接过了蜜饯，抬起头，就看见了那女魔头离开的背影。
羽鸦：啧，便宜你了，要不是那纸包上沾了血，我才不会那么大方呢！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第十四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