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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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风凉，远远的就能听见打更的更夫，敲着梆子由远及近的越发清晰了起来，只是敲着敲着的突然就没有了动静，唯有那最后一记悠长的余音飘散在深夜寂静的长风之中。
此时路过的几只野狗嗅到了血腥的气味，正围着俯趴在地上的更夫低吠着，团团乱转试探虚实。
其中有一只小心翼翼的上前去，伸出了舌头试探性的舔了舔他失去了生气的脸。
突然，更夫黯淡的眼珠子猛烈的一记收缩，咔嚓咔嚓的一记动静，竟然从地上爬了起来。
感受到危险的狗子们开始冲着他狂吠，然而那有如傀儡一般僵硬的更夫咔嚓的一声，把头扭曲成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诡异姿势，裂开了獠牙咆哮着扑向了它们……
一夜过后，又是一日的卯时。
沈紫合每到此时眼睛就会自然睁开。
他像往常一般，掀开了被子，翻身下床，唤了一声：“景安。”
从前景安都会在屋外值夜，听见房里有了声响，就会开始打点起来。
然而今日，沈紫合一连唤了两声，却无人回答。从前窗户外头总是透出熟悉的轮廓，如今却是空荡荡的。
沈紫合这才想起来，景安已经不在了。
沈紫合眼神黯淡，忍不住又是鼻头一酸。
突然窗外空荡荡的窗户纸上冒出了一颗头，语气的轻快的对他说道：“爷，你有什么吩咐吗？”
这突如其来的脑袋贴在窗外，着实吓了沈紫合一跳，连忙手忙脚乱的开始擦起了脸上的眼泪。
羽鸦在门外打了个招呼，没等召唤就大赤赤的闯了进来。
沈紫合措手不及，本能的搂着被褥往身上捂。
羽鸦笑嘻嘻的上前，一张脸凑向了他，说：“爷，起床了，往后阿熒伺候你。”
沈紫合沉着脸，道：“不必。”
羽鸦装作没有听见，端起铜盆蹬蹬蹬的一路小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端了一盆水，晃晃荡荡的进了门。
拿起巾帕，浸湿了就要往沈紫合脸上擦。
沈紫合一见到那湿漉漉的东西要朝脸上扑过来，连忙躲开。咬牙切齿的斥道：“混账东西，一大清早的你端了一盆井水来给我洗脸？你难道不知道要往里头加上热水的么？”
羽鸦眨巴眨巴了眼睛，看了看沈紫合的脸又看了看手里滴答滴答水滴了一地的巾帕，“哦。”了一声，端着盆子蹬蹬蹬的又出了门。
没过一会儿，羽鸦咚咚咚的总算是端来了一盆温水，然而装得太满又跑得急，来不及刹住脚，哗啦的一下，一盆子水将沈紫合从头到脚泼得彻底清醒了。
这一大清早开始就鸡飞狗跳停不下来。
好不容打点好了一切，沈紫合这才刚要迈出大门，身后的小尾巴就打算跟着出门。
沈紫合憋着火又重新把脚缩了回来，转头正好同鬼鬼祟祟的羽鸦撞了个正着。
“你到底想干嘛？”
羽鸦又冲沈紫合笑得傻兮兮的，“我想替景安往后随身伺候爷。”
羽鸦那一股子憨劲叫沈紫合脸色又是一沉，说：“不行，老实在府里待着。”
沈紫合说完转身就走，羽鸦不服，咻地一声，拦在了沈紫合面前：“为什么？”
沈紫合瞪着错愕的眼，仍然不能习惯羽鸦的神出鬼没，别开了脸：“没为什么，跟着我会有危险。”
黑影又是一闪，羽鸦又冲到了沈紫合面前，“可是不跟着爷，爷在外头也很危险。”
沈紫合见到丫头一脸严肃的表情，忍不住好笑道：“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跟着我能干什么？万一真碰上了危险，就算想挡在前面，那吃人鬼都嫌弃你瘦得只有一把骨头呢。”
“可是，从前爷出门都有景安伺候的，阿熒也想像景安那样随在身边给爷打伞递水。”羽鸦说着说着便垂下了眼眸，眼眶中好似有眼泪打转。
沈紫合见她这样，忍不住放柔了身段，好言劝道：“阿熒乖，我早早回来便是。”
“可是……”羽鸦本来还想说什么，可沈紫合十分坚持，羽鸦只能点点头。
呼吸之间。
待沈紫合转身离开，忍不住又是抚了抚嘴唇，疑惑道：怎么又湿湿的？
沈紫合前脚一出门，羽鸦后脚就跃上了屋檐。脚尖立在一枚瓦片上，发丝迎风浮动。
她俯身望着那顶官轿渐渐远去，倾身正打算跟上去，忽而一片阴影自头顶掠过，刹那间羽鸦的面前便出现了一张男女莫辨的清媚面孔拦住了她的去路。
来人从头到脚包着一身破烂的黑衣，海藻一般的黑色长发迎风飞扬，一张藏在发丝之间清秀的脸庞白得透着令人心悸的诡艳之色。
羽鸦迎着来人，脸色微变。
蝇苟开口对她说道：“好像发生了古怪的事情。”
……
大理寺
沈紫合人才刚到，主簿文书立马迎了上来。
他拿出一方白绢，摊开来，里头赫然是之前沈紫合两次在命案现场找到的那几片特殊的叶子。
说道：“大人，古大人按照大人的吩咐派人四下去打探这几片叶子的来历。”
沈紫合问：“可是有什么眉目？”
赵主簿答：“是。古大人说，这种叶子叫做碧草，是一种比较少见的药草，它能净化不洁，制成香囊佩戴在身上，能驱邪避秽掩藏掉身上的气味。”
沈紫合听闻，不禁接过白绢，再一次的仔细端详上面如针叶一般细小的叶片，眉头微皱，觉得不可思议，毕竟是这样小小的几片叶子。
思忖片刻之后，沈紫合问道：“可有查过来历？”
赵主簿答道：“回大人，碧草较为少见，古大人得知其中妙用之后，便命人寻遍了整个南国帝都的药店，只有三处卖得这种药草。”
“可有古怪？”沈紫合忙问。
赵主簿答：“毕竟是少见的药草，但凡到药房购买的客人，药房老板都会记录下来。已经命人查过一遍了，其中并无可疑之人。只是这三家药房中，其中两家都是老字号，唯有一家据说是最近几日刚刚开门做的生意。”
“哦？”沈紫合连忙抬头看了一眼主簿文书，这才察觉怎么一直都没看到古若临。
“古大人去了哪里，怎么从刚刚都是你在说？”
“回大人，古大人按您的吩咐，这会儿已经亲自去了艳春阁调查那艳姬姑娘了。”
沈紫合：……
沈紫合忍不住看了看屋外，一片晴空万里艳阳高照，那艳春阁一夜纵情声色，如今恐怕满目狼藉都才刚睡下而已吧，古若临这种时候去莫不是要去盘丝洞掘坟？
忽而庭外传来一阵吵吵闹闹，惹得沈紫合不悦地问道：“是谁在外头喧哗？”
“回大人，抓到了一名鬼鬼祟祟的小贼”
“我都说了，我家公子爷在这里应卯，我是来找我家爷的，不是什么小贼……”
沈紫合大老远的就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不由得的感到一阵头疼。
“还说你不是贼，有哪个正常人家的丫头是像你这样攀檐附壁藏头缩尾的？”
“我……”
那个瘦不拉几的小丫头片子让人逮住了给一通好绑拉了进来，沈紫合单看这身形就知道错不了。
羽鸦让人给绑了进来，开始还不服，结果同沈紫合打了个照片弯眉咧嘴的又是一阵欢喜的跑到了沈紫合的跟前，唤了他一声：“爷。”
沈紫合瞧她这副德行，只能满脸无奈：“你怎么一点都不懂学乖？”
羽鸦冲他又是一个傻憨憨的笑。
沈紫合终于是认命的让人将她松绑。
“你现在就回去吧，这世道如今是真不安全。”沈紫合是真心为她着想。
可羽鸦偏偏就不领情：“我就不，我要跟在爷的身边。”
“你……”沈紫合让这固执的丫头逼得一口气上心头，大庭广众间，涨红了一张脸好不容易才憋出了一句：“顽劣不堪！”
羽鸦一把抱住了沈紫合，哇哇哇的索性就撒起泼来，哭着喊着：“爷，这几日我做梦都还能看见景安死时候的惨状。阿熒才知道爷干的是这样凶险的事情，这光想就让人害怕，爷别赶我走，阿熒只想跟在爷的身边亲眼见到爷平平安安的。”
羽鸦哭得在场之人无不动容，唯有沈紫合让人这样抱着不撒手羞愧得无地自容。
他红着脸，光想到这丫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往他身上蹭，沈紫合就又得疯。
他们二人尚且正在拉拉扯扯，却不知某种危险正在朝着他们步步逼近。
“你放开？”
“不放！”
“放不放？”
“不放不放，爷不答应阿熒，阿熒死都不放开！”
……
纠缠之中，忽而一滴银丝滴落在沈紫合的脸上。
沈紫合一愣，连忙伸手朝脸上抹了一下。
“滴答！”
又是一滴不知名的液体滴了下来。
沈紫合身体一僵，瞪着硕大的眼睛望着阿熒，就连她都感觉到了头顶上的异样。
时间仿佛静止了似的。
“不好了不好了……”
仵作突然火急火燎的从停尸房里冲了出来，疯了似的怪叫道：“昨晚上带回来的那具尸体不见了！它不见了……”
羽鸦同沈紫合面面相觑，只听见头顶传来低低的咆哮声。
二人猛地抬头，仵作口中那具消失的尸体不知何时开始就暗伏在房梁上，睁着布满了血丝的眼瞳正在窥伺着他们，刚刚那银丝一般滴下来的液体，正是它的口水。
两人瞪大了惊怖的眼睛互相望着彼此，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不知是谁，突然大喊了一声：“快逃！”
那一声大喊顿时惊动了房梁上蛰伏的东西，纵身一跃张牙舞爪的冲他们飞扑了过来。
沈紫合连忙一把将羽鸦狠狠的推开，用自己去将它吸引过来。
那具复活的干尸，双目沁血，血淋淋的牙龈，仿佛重新长了一副细碎尖锐的獠牙，失去理智的朝着沈紫合扑了过去。
大理寺上下惊叫声此起彼伏，皆因这具突然出现的行尸仓皇的东奔西逃。
然而眼看着干尸就要扑到身上，长开了獠牙就要咬上沈紫合细白的脖子。
正是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袭来，将沈紫合挡在了身后。
沈紫合错愕的睁开了眼，羽熒突然出现将他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变异的利爪唰的一记，一浪鲜血顿时飞溅了出来。
沈紫合惊得一声怪叫，道：“阿熒……”
他不敢置信这个小丫头竟然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了下来。
一阵风过，下一秒不可思议的事情再度发生。
刚刚还张牙舞爪扑过来的凶尸突然“砰”的一声炸成了四分五裂。
羽鸦反应迅捷，一把将沈紫合护在了身下，任由那些炸裂的尸片落在了自己身上。
硝烟散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那些抱头鼠窜之辈全都神色恍惚，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劲头。
唯有沈紫合先一步反应过来，顾不得那些血淋淋的东西，一把抓过羽鸦，紧张的摸索着她的肚子，连连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伤到哪儿了？”
“我……”
羽鸦还没来得及开口，沈紫合便摸索到了羽鸦的伤口处。
手上一顿，瞪着她刚刚让那只变异的凶尸划破的肚皮，在沈紫合的脸上再次出现了错愕表情。
“你的伤……”
两人低着头，一起盯着羽鸦肚子上的伤口。只见划破的衣服里，露出了一截白皙细腻的肚皮，除此之外上面任何痕迹都没有，只是沾了些血。
羽鸦两眼乱转，连忙哈哈的打了个圆场：“好吓人，幸亏它刚刚只是划破了衣服，若是再差一点点我就得开膛破肚了吧。”
“那这衣服上的血？”沈紫合眼中又是一阵迷惑。
“哈哈！”羽鸦挠了挠头，“恐怕是那只凶尸的血溅在了身上。”
沈紫合半信半疑，羽鸦连忙阻止他想太多，陡然吸了一口长气，一把抱住了沈紫合，嚎啕道：“爷你没事真好啊，刚刚真是吓死我了……呜……”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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