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春心》鹿沙鸣角

6、火光四溅

　　“抱歉，没什么好说的。”

　　没想到啊，是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句回复。桑言的惊讶毫不遮掩。

　　那个风流天资的小太子，会如此毫不留情地拒绝一位淑女的邀请，而且这位淑女还是他即将提亲的对象。

　　可若他不想同自己说话，为何还邀请她来此地？

　　桑言揣摩了一下过江曜河的心思，悟了。

　　“昨日之事，是小女子的不是，请赏小女子一个面子，容小女向殿下赔罪。”桑言垂眸低声说道。

　　一秒，两秒，三秒过后，才听见过江曜河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然后一甩袖子，起身向木樨林走去。

　　桑言朝兄长抱歉地笑了一笑，便急急忙忙地跟上过江曜河。

　　走到一颗纤细幼小的木樨树下，过江曜河止住脚步，并不回头，只是沉默。

　　“对不起，殿下，那日是我做错了。我不该故意陷你入险境。”没有狡辩，没有卖关子，上来就是直接认错。

　　“为何如此？”过江曜河不置可否，只淡淡的四个字，不泄露一丝情绪。

　　“因为小女子听闻要和殿下结亲，好奇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便想出了这种法子见殿下一面，还请殿下原谅小女子的鲁莽。”半真半假的话早已在来路上打好了腹稿，真实的目的是绝不能泄露的，在彻底掌控住目标之前，一旦暴露出真实的意图绝对会打草惊蛇，反倒堵死通往目标的道路，毕竟没人愿意成为猎物，而在暗地里谋划的人也绝不能让目标察觉他已被瞄准，为了一击必中。

　　“你是天师？”过江曜河问出了他真正想知道的问题，对于桑言的小女儿心思，只浅浅听过，轻轻略过，未投入更多的心思。

　　一个合格的上位者，目光绝不会聚焦于情爱二字，他们拥有很多，也在谋求更多。虽然胸有丘壑，却绝对深藏不露，在必要的时候，更需要伪装，甚至示弱。如此能屈能伸，主动权不在他们手上，才不合理啊。

　　桑言轻咬唇，明白今日话语权已被掌握在对方手里，这场谈话，因为理亏，她从一开始就处于下风。于是只好大方地抬起头，爽快地一点头，“是，殿下有什么疑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闻言，过江曜河露出一个极轻极淡的笑容，比之鹤锦之的缥缈，是完全不同的风格，一样疏离，却多了几分矜贵，集天下之风流华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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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二人再回到亭中时，已近正午，鹤锦之仍在慢悠悠地品茶。天光流云变化不定，却只是他眼底淡淡的一抹风景，令人不由感慨到底是何等瑰丽的风景才能真正地到达他的内心。

　　“回来了？”只得他一句平淡的一句招呼，波澜不惊，或许已是这种世家子练就一项技能，也或许经历太多明白好奇绝不是一件好事。此刻，谁又知道他的内心在想什么呢？

　　“今日之事已了，时候不早，也该回去了，鹤兄，不，也许应该叫鹤大哥了。”过江曜河促狭地笑着，调侃道。

　　“现在改称呼为时过早了。”鹤锦之也不是吃素的，四两拨千斤地回道。

　　桑言脸上保持着淡淡的微笑，看着自己的便宜兄长和便宜未婚夫，内心的郁闷无处言说，果然便宜没好货！这两人，绝不是可以等闲视之之辈。已经可以预见到自己水深火热的未来的桑言，默默给自己点了根蜡。

　　回去的路上，多了一个和鹤锦之并排骑马的曜河殿下。桑言掀开马车帘，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看着前面摇摇晃晃骑马的两个天之骄子，一阕词骤然映入脑海“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没有斜桥，没有满楼的红袖，但就是这么自然而然地，甚至是突兀地，就是叫人想到这么一句词，看着他们的背影，总令人联想到关于少年意气，关于家国前途，关于社会责任，看着这样挺拔的朝气的背影，仿佛让人觉着这个日渐衰微的王朝也能重新焕发出光彩，重新屹立于万古之巅，虽不至永垂不朽，却也能传承百代。

　　而那些开疆拓土的功臣，是值得被书于丹青之上，被一代又一代的人瞻仰，他们是传奇，应流芳百世，传为不朽。

　　他们就是有这样一种风采，令人心折，令人心醉，相形之下，那些蝇营狗苟之辈，见利忘义的小人，不说望尘下拜，也是应自惭形秽罢。

　　不，停，这种想法太偏激。桑言神色一凛，及时止住自己一不小心发散太过的想法，无论如何，人终究只是人，人有光明的一面，也绝对会有黑暗的一面，光明与黑暗一同构成了完整的人格，大多时候光明的一面被无限放大，而黑暗的一面则被小心掩藏，因此，单凭粗浅的一些印象去判断一个人，未免也太过不可靠。

　　可是这些人是善是恶，与桑言又有什么关系呢？说到底，整个世界与她有关之人不过面前那二人，而桑言的任务则要求她无论他们的善或是恶都要全盘接受，并且要深入挖掘，在那些光明黑暗中找到那个能让她一击必中的点，拿捏它，攻溃它。

　　这才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唯一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