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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

  •   清晨,慕容屿苏进了璇玑宫,看到了脸色苍白的君卿舞,三千青丝未扎未束,肆意捕染在床榻上,光滑顺垂,如同上好的丝绸。

      许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君卿舞秀眉紧锁,一个大大的川字出现在脸上。

      “太丑了。”

      慕容屿苏小声嘟囔着,他记得秋墨姑姑说过,睡觉的时候皱眉,日子一长就会变丑。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他没试过,反正他知道,这是一个不好的习惯,必须纠正过来。

      慕容屿苏上前,突然想起君卿舞是不是该换药了?

      修长的手指抚上君卿舞的里衣,顺势将丝带拉下,精致的锁骨一览无余。

      “你想做什么?!莫不是大人喜好男风?!就算是这样,也不应该找我这个病秧子吧?”

      君卿舞极为不悦,起身,迅速的将衣带挽好,一脸的敌意与抗拒。

      “不,你听我解释。”

      慕容屿苏的手尴尬的悬在半空。

      “不好意思,您的解释我不想听。”

      不管他现在做什么,君卿舞都不会再相信他半个字。

      “陛下,您该喝药了。”

      一个宫女在外面敲了敲门,小声说道。

      “拿走!沈清辞呢!让他来见我!”

      君卿舞不耐烦的说着,一如既往的将碗摔成了碎片,眼里闪过一丝怒火。

      宫女心里一阵叹息,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上好的青玉质碗才几天天就让君卿舞摔的个一干二净。难道,他就不心疼吗?!

      “再去煎一碗!沈清辞什么时候回来,本尊什么时候喝!”

      君卿舞的意愿,谁敢违背,照做就是了。

      药又重新端了回来,君卿舞望着那碗黑稠的药汁,好不容易平息下的怒火又升腾上来。准备再次摔碗,一只有力的手制止住了他。

      “喝了,病才会好!”

      “我没病,你才有病!拿开!”

      对于慕容屿苏的关心,君卿舞自动屏蔽,视而不见。

      “不行,必须喝。”

      慕容屿苏心存愧疚,一直想来弥补君卿舞,他一定要想办法让他爱上喝药,可君卿舞并不需要他,赶也赶不走,真像牛皮糖一般缠着君卿舞,紧紧不放。

      “拿开,我不需要!”

      君卿舞扬手把药碗打翻,药汁溅了慕容屿苏一身。

      抬眼望着那身白衣,怪扎眼的。

      良久,君卿舞淡淡道:

      “去我柜子里拿衣服换了,换好以后回魔界做你的魔尊,我真的不恨你,也不需要你来弥补什么。”
      “卿舞,你去哪?”

      “皇陵。”

      ******

      君卿舞披起丧服,慕容司寒一生无儿无女,他要去给慕容司寒披麻戴孝,守三年陵。

      一身素衣,白色的发带,惨白的脸色,仍挡不住他那绝世的倾城。反而有一种病态的美,美的令人心生怜惜。

      幽怨的琴声徐徐传来,君卿舞一遍又一遍的弹着洗魂曲,不知疲倦的弹着,久久不肯停歇,君卿舞似乎,又变了,沉重了许多,稳重了许多。

      舞倾城缓缓走来,动作一滞,眼前的美人,一身素稿,三千青丝随意绾起,顺垂而下,她只见过,他唯一一次穿白衣,应该是三千年前平叛月离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不穿了。

      他有一幅好皮相,白衣,清新脱俗又不缺乏一种媚惑,称之为红颜祸水也不为过。

      眉眼精致,却黯然无光。

      “卿舞。”

      舞倾城低低唤了一声,琴声停下,那人回眸一笑,沙哑的声音问道:

      “怎么了?”

      “我和你一起弹,告慰他老人家在天之灵。”

      不知为何,她的心特别的痛,按理说,她除掉了慕容司寒这个心腹大患,本应该开心的,但是她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每天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浮现出君卿舞这一身素稿,哭的撕心裂肺的样子,便再也挥之不去。

      不,她不明白,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对他动情了,不,她也不知道。

      在魔界的大牢时,她在他的粥里下了鹤顶红,但她不知道,寒冰之毒乃是万毒之首,纯粹的以毒攻毒罢了,鹤顶红早已不起作用了。

      眼睛里翻涌着连她都不知道的异样情愫,她自己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君卿舞,若你知道是我杀了慕容司寒,你会怎么做?

      “司寒伯伯一定希望我们幸福的。”

      帝后合鸣,曲声幽怨,是对亡灵的最好的祭奠。

      ******

      “陛下,不好了,左相大人把官服和相印交出来了,去临渊台领刑了!”

      琴声刚落,九渊入皇陵毫无形象的大喊起来。

      “什么?沈清辞去临渊台了?你怎么不拦着他?”

      君卿舞哑声开口。

      “陛下,要是臣能拦早拦了,可左相大人不听,我和他又不好动手,只能过来找您了。”

      君卿舞闻言,木讷的说了句:

      “去临渊台。”

      按璇玑律令,违抗圣旨,按律当斩,沈清辞自行请命,革了自己的职,到了刑台领死,脱去外袍,跪在地上。

      曾经威风凛凛的丞相大人居然犯了死罪,违抗圣旨,按兵不动,导致君卿舞身陷囹圄,陛下这么信任他,却终是抵不过他背叛二字。

      狱卒自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他本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手起刀落,便是人头落地。

      “都给我住手,你们想干什么?”

      声音不高,嘶哑不堪,关键时刻,君卿舞一身白衣飞身而来,像一个提着线的精致木偶,双目失神。

      “沈清辞,你过来,和我去早朝,大殿之上我自会罚你,用不着你在这里乱领刑罚,相同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起来跟我走。”

      君卿舞直接驳了他回璇的余地,拉着舞倾城的手,扬长而去。

      临渊台向来走进的是活人,出去的是死人,沈清辞是唯一一个活着出去的人,更是最后一个,能够活着出去的人。

      [承乾殿]:

      璇玑的早朝,气氛格外肃静,各位大臣直直的跪在那里,望着君卿舞。

      “望陛下节哀。”

      “都起来吧,各位爱卿,有事秉奏,无事退朝。”

      众人从未见过,君卿舞如此落魄,他从来以强者之姿活在别人的眼里,杀代果断,冷血无情。可如今却重伤在身,苍白无力。

      这也许就是那个铁血帝王手腕下的钢骨柔情。
      四千年前,六界一直不是太平。

      一百年前,君卿舞弑父逼宫,乃八荒六界之所疯传,信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望着眼前的场景,君卿舞虚弱苍白的身体,红的不能再红的眼眶,众位大臣都动摇了。

      先帝,究竟是怎么死的,到底是不是自缢而亡?

      君卿舞上位这几年,一言一行早已了然于心,答案众人自当看在眼里。

      错怪他了。

      难为他了。

      “陛下,沈相按兵不动,抗旨不遵,按璇玑律令,当斩!”

      “陛下,违抗圣旨者严惩不贷!”

      一些大臣纷纷站出来,要治沈清辞的罪。

      沈清辞跪在地上,垂眸不语。

      “又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左相就这么害怕本尊?”

      君卿舞冷声道。

      “陛下,臣有罪,但请陛下责罚!赐臣一死。”

      “按兵不动,幽禁帝姬,斩杀大臣,论罪当诛!”

      “臣有罪,但请陛下责罚,赐臣一死。”

      “我为君,你为臣,你忤逆了我,理应受罚!”

      “臣罪该万死,甘愿受罚。"

      沈清辞向君卿舞行大礼道。

      “百年以来,爱卿替本尊处理璇玑政务,不辞辛劳,功过相抵,特赦无罪。”

      君卿舞一开口,举殿上下一片哗然。谁也不相信君卿舞居然赦他无罪,纷纷呆立在原地。

      君卿舞是疯了吗?

      一个伤他的人,他居然不杀他?君卿舞真的是疯了吗?

      “陛下,臣犯的是死罪,按令当斩,就算是陛下袒护臣,朝中的大臣也会有所不服。”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哪次见过本尊说话办事是按规矩来的?本尊要袒护你谁敢说个不字?”

      “可是,陛下……”

      “没有可是,你给我起来。”

      “万请陛下收回成命!”

      “起来!是不是爱卿跪久了腿疼,站不起来,你是要本尊扶你一把吗?榆木脑袋。希望你不要让本尊失望,这是最后一次。”

      沈清辞站了起来,直直立在哪里,低着头。

      “你过来,我嗓子疼,提不了音量。”

      沈清辞闻言,走上前去。

      “我怎么会因为几句话与你离心,我拿你当亲人看待,你是我的左膀右臂,我又怎么舍得罚你。”

      谁也不知道,君卿舞说的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有君卿舞一人心知肚明,凌耀天是怎么出岭南的,他那身禁术又是怎么学的,君卿舞自会彻查清楚。

      至于那几句话的使作恿者。

      慕容司璃。

      他定会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以解心头之恨。

      “陛下,请您三思而后行,陛下如此袒护左相,难道是因为安定公主与左相有一纸婚约吗,法不容情啊。”

      朝中大臣问向君卿舞。

      “也算是吧,众位都知道本尊向来袒护这个妹妹,本尊也知道和一个人在一起不容易,本尊不求求仁得仁,将心比心,沈清辞对本尊如何如何并不重要,但求他能对本尊妹妹好一点,本尊是有私心,本尊不能杀他。”

      “皇兄,臣妹有本要奏。”

      君卿舞抬眼,看见她一身素稿,哭的通红的眼眶,隐隐有一丝心疼,向她笑了笑:

      “安定,你和沈相的婚事也快近了,我安排礼部,尽早去准备。”

      “安定不嫁。”

      君诺离起身行礼:

      “臣妹万请皇兄收回成命,安定与沈相退婚,安定不嫁。”

      “为何不嫁呀?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安定知道,皇兄向来袒护臣妹,可他做出来的事情,实在不是一个臣子应做之本分,故,安定要求退婚,婚礼取消。”

      “安定,不要为了我,耽误了你一生的幸福,我只是你的哥哥,注定不会永远跟你生活在一起,唯一能够袒护你的便是你的夫家,我说过,不求求仁得仁,将心比心,但求他对你好。”

      “安定不嫁,请皇兄收回成命。”

      君诺离还是那句话。

      “你这丫头,怎么不听哥哥劝呢?沈清辞会对你好的,这件事,我不怪他,这不是他的错。”

      君卿舞开口劝道。

      “陛下,既然公主不愿,那就不了,臣自去宗人府退婚。”

      沈清辞拱手做礼,声音黯哑。

      是,君诺离承认她很自私,在娘家和夫家之间她从来只会选择娘家。这是她亘古不变的道理。爹娘不在了,她一定要哥哥好好的,可沈清辞做的事情,险些让君卿舞命丧黄泉,着实让她寒了不少心。

      她可以死,但她哥哥,必须活着。

      “退了也好。陛下就遂了公主的意吧。”

      众位大臣开口附议道。

      “五月十五,婚期照常。宗人府那边我是不会批的,你们去了也是白去,退朝。”

      语罢,君卿舞拂袖而去。

      经历了这么多,也让君卿舞看透了人心,他知道沈清辞也是性情中人,习惯意气用事,他不适合入朝做官,混迹官场数千年,他永远都拿不定主意。但是,把妹妹嫁给他,他一定不会亏待妹妹的。九尾白狐一族情路坎坷,他不希望他妹妹和他一样,重蹈覆辙,经历了这么多才跟心爱的人在一起。

      君卿舞是君卿舞,君诺离是君诺离,男女情爱与君臣之情不可混为一谈,需当另行对待。

      是非与错,早已分不清谁是谁,谁错了,君卿舞向来只帮人不帮理,尤其是他在乎的人,尤其是他妹妹所在乎的人。

      经历了一场离情别绪,让他更为珍视眼前人,身边的人,不管他们做了什么,在着就行。

      宣纸散发着阵阵墨香,君卿舞抬笔,写下勤绩侯三个字,字体劲有力,却不免有些沧桑薄凉,他连一顿饭也没给他做过,所谓尊容,他能给他的,只剩下一个爵位了吧?可慕容司寒不是个爱虚名的人,徒有其表的,没有用的。

      “九渊。”

      “陛下。”

      “拟旨,送去听雪阁。”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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