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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渠沟 ...

  •   这怎么还哭开了?

      在沈清辞的映象中,君卿舞是个特别坚强的人,鲜少见他哭过,历劫回来时性格变了不少,对人永远都是一种强大而又不可靠近的强势,高高在上。这就哭了,还是他给惹哭的。

      沈清辞脑阔疼,正想先给哄哄。

      他向尊敬的万神之神起誓,他绝对不是故意的。

      蓟州郡侯又来了,急急忙忙的,差点一跤杵到门上,一幅十万火急的模样。

      “又怎么了?”

      沈清辞不耐烦的吼了一句,他大概认为,蓟州郡侯是个来惹麻烦的,让他赶紧圆润的滚。

      “陛下,左相,不好了,傅族军队打过来了!”

      蓟州郡侯抖着嗓子说了一声。

      “多少人?”

      “三十到四十万不等。”

      这头,君卿舞一听说有敌军,连哭都不准备哭了,拿了条黑色发带迅速绑了个发髻,疾步而出。

      “备甲,随我出关道索率军迎战!”

      “是!”

      ******

      “传闻一战百神愁,两岸强兵过未休。”

      眼眶通红,战马出了关道,君卿舞持剑而出,金色战甲配金面具,阳光之下熠熠生辉,战马扬起四蹄,英姿而又飒爽。军情紧急,容不得有半分延迟。一声令下,军队两翼冲出,左右开弓,颇为壮观,卷起烈烈尘土。有如蝴蝶般绞杀合并在一起。随后开阵,犹如破云荡起惊雷阵阵,火屑纷飞,空投漫天的银枪剑戟,短兵相接,袅袅狼烟四起,赤地千里。

      弓箭手为他们开路,猩锋的箭雨漫天而出,锐血锋利,势不可挡,轻而易举的刺透了敌人的战甲,直接破穿心脏,当场毙命。不知道哪来的战鼓声急促而又猛厉,随着人的心情起起伏伏,心脏狂跳不已。

      前几天下过雨了,沙地有些湿润,随处可见的水坑,君卿舞策马扬鞭,溅起水花四溅。剑锋凌厉,所到之处犹如砍瓜切菜般掀起片片血腥,霸道无比。“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白色的披风席卷如潮,迎着萧瑟的秋风中飒飒作响,犹如弄潮。

      一股熟悉的血腥味涌上喉头,远远看上去,一丝血线顺着清冷的白瓷流了下来,下颚苍白,勾出一道优美的弧度,显得迷离而又脆弱。君卿舞抬手狠狠擦了一下血迹,下手越发狠厉,没人拦的住他。他没有失掉一马平川的勇气,他缺的是那个让他能够一马平川的强健体魄,身体虚弱不已。他的勇气命令他撑到最后,荡平敌寇。

      喊打喊杀也好,醉卧沙场也好,刀剑不入方是真君子,因为他有神族战神的庇佑,他就是神族的战神,那个不可一世英名的帝瑾陛下,他无人能及,无所不能,年少天成,乱世枭雄,他所向披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放手一搏,绝地反击,在硝烟弥漫的沙场中惊心动魄。勿忘初心,虽不能得以始终,杳杳即长暮,佳人再难寻。几世灯火,徒留几世弥留。

      傅族将士吓的大惊失色,从来没见过打的这么狠的中军将领,君卿舞这么不要命的还是头一次见,纷纷收起仓皇向中间聚拢,不敢有所动作。君卿舞犹如地狱里爬出来的阎罗,齐齐断下他们的头颅,任由尸体灰飞烟灭。莫不是忘了早年间君卿舞玉面修罗的‘雅号’了?!

      蓦然回首,沈清辞衣服被划破了,身上全都是淋淋沥沥的血迹,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出来了,然后他就去捡,弯腰的时候,眼看着傅族军队的兵刃就要上来了。

      情急之下,君卿舞唤出把匕首,用力掷出。这一把匕首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气力,肋骨牵动的生疼。削掉他的肩膀,一剑下去,只听得一声惨叫,整个人横飞出去,顿时肢体破碎,淋漓四溅,洒下了漫天的血雨,挂在早已是残垣断壁烧焦的树上。

      “沈清辞你疯了,捡钱呢还是捡婚书呢?!砍死了怎么办?!”

      君卿舞声音只大不小,朝他怒吼道。

      沈清辞置若罔闻,收好那张纸,偏开君卿舞就继续杀敌去了,好像刚刚置身险境的不是他而是别人,知道君卿舞最气什么吗?最气的就是他那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模样,从来都不顾自己危险,寻常的人做一些不寻常的事情,他不知道,沈清辞又何尝不是。若不是为了你们,我又何须出生入死?

      就算是放任自流,也是问心无愧。
      这世上,哪还有个干净的人呢?
      再纯粹的人,我都不信你没有一次恶毒的算计,更何况是君卿舞他们,乱世之中,人烟雨如浮萍,不算计,何以保天下,保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战场渐渐平息下来,血流漂杵。伴随着绚丽的晚霞渐渐归西,夕阳西下,落入山底,一切的一切渐渐逝去。

      君卿舞心神不稳,虎口被震得发麻,一双鲜血淋漓的手不停的抖动着,发髻散乱,面具上被喷了大量的血迹,整个场面堪称惊悚。他也不记得他杀了多少人,好像是十五六万,还是二三十万。杀了好多人,好几天。两眼一抹昏黑,肺像是被咳出来的痛,腿脚一软就跪在了地上,一手捂住胸口,汗水沾湿了鬓角。

      “卿舞!”

      沈清辞焦急不已,连忙过来,一阵天旋地转,君卿舞就失去了直觉,倒在沈清辞怀里。

      ******

      [三日后]:

      君卿舞病了,彻底病了,手脚冰凉,像个死人一样躺在那里,到现在还不醒来。沈清辞心揪的厉害,自责不已,是他照顾不周,君卿舞发病全是他的过错,一想到这些,愈发尽心尽力的照顾,只求能够弥补过错。端茶倒水都怕惊着了他。

      ……

      三日已过,该醒了。他不愿意再浪费那些无聊的时间。君卿舞缓缓睁眼,睫毛轻颤,像一只飞舞的蝶,仿佛一动就会飞走,珍贵的只是昙花一现。目光有些迷离,他一动就疼,是钻心的疼,疼的要命,越疼的厉害,他越想把自己缩成一团,蜷在床上,不过所谓的自尊和尊严都不允许他蜷在那里,想要起来坐在榻上,刚硬挺直,像个刺头似的到处扎人。

      沈清辞扶着他的肩,拿了个软枕靠在他的身后,又加了几床被子,毛毯厚实,身上还盖着沈清辞的披风,他畏寒,身上也不至于冷着。

      “卿舞…”

      沈清辞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把那张契约合同递给他,毕竟他半个月前可是把人惹哭了的。

      君卿舞扫了一眼,瞬间火冒三丈,感情好啊,你就为了一张破合同差点把命送进去了,拜托你长点心好不好?真挨了那一刀估计连说句遗言的时间都没有了,他妹妹才四千岁,大好年华难道要替他守活寡不成?想想就觉得心烦。这个榆木脑袋,啥也靠不住。

      “你赶紧给我滚,赶紧和我妹妹完婚,看见你祖宗十八代都跟着倒霉,我看的晦气死了,最好明天就嫁,看的我心烦,都滚了我清闲。”

      君卿舞把那张合同扔还给他,清了清嗓子,沙哑不堪,确实是很不舒服,此刻把自己内心的想法一字不落的说出来了,这就舒服畅多了。

      “是不是不生气了?”

      “这是什么?”

      “这是我沈家的一个装铺,我把名字改成你了,以后就是你的了,穷酸到什么地步了,三四千年就那几身衣服。”

      “我不要,我有钱。”

      君卿舞纯粹昧着良心不会痛。

      “你有什么钱,有钱的话你为什么找蓟州郡侯掏银子,你自己的钱呢?”

      君卿舞这个人最是吝啬抠门,自己一分钱都不舍的花,精打细算的,就盘算过日子呢,对别人花钱不待眨一下眼,对自己却抠里吧嗦的。

      一天天说要扣工资,下个月就两份工钱一遍结了,还要偷偷摸摸往折子里塞两张银票,装作没事儿人似的。发怒归发怒,哪次发完火之后不是自己去收拾,他从来就没有克扣过臣子什么。

      之前说想吃荤腥,半月一餐也不吃了,和舞倾城结婚没少花钱,连红包里包的都是金条,一百九十八台聘礼。但舞倾城和别人不一样,三千年都养了,要他一辈子也愿意,她是他的妻,他不疼。他自己能少花一分是一分,只要有钱,立刻马上原封不动的存钱去了,门上拉了好几把锁,夸张至极。然后自己再用到需要钱的地方。所以自己是半有钱半没钱的状态。

      “都给你,别对自己太狠了,要对自己好一点,你不舍的吃不舍得穿,不代表神族和六界的官员不贪。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你是六界的王,你应该清楚。”

      这话说的,君卿舞心里不是滋味,知道那天他为什么哭吗?他不是为了那坛酒,而是身为帝王,他居然这么抠,他如此苛待自己,只不过是想让璇玑进入鼎盛,想让更多的人过上好日子,他有什么错?为什么那么多风言风语都在攻击他,抛去满身浮华,他还只是个孩子。

      之前还有人说过他性喜奢华,酒池肉林,搜刮民脂民膏,是朝廷都要征税,那是神魔大战的时候,战况紧急,兵力不足,军队的武器装备不足。每户人家征税十五两,就算是再穷的人家也交得起,神族的税是六界最低的了。他提到每户人家二十两,被六界众人骂的狗血喷头。

      从此以后,每户人家征税十两,一直到现在,再也不往上提。就算是他饿到吃树皮啃草根,他都不愿意再多收一分,仿佛在他眼里,多收一分税都是罪恶,他这种事情,干的多了。

      他不求名扬盖世,也不求垂名青史,六界众人对他少一点攻击就好了,不是他的他奢求不来,物极必反啊。

      沈清辞又想起来什么了,把一个钱袋塞进君卿舞手里,里面装了六七块银元,钱袋鼓鼓的。

      君卿舞有些抽噎,鼻子酸酸的,眼泪汪汪的就掉下来了,攥着那个钱袋子不撒手,紧紧的攥着。君卿舞视钱如命,在凡界历劫的时候,他穷的一分钱都没有,连将士们的银饷和粮草都发不起,以至于离他而去,陪他留下来孤军奋战的少之又少,全军覆没。

      那一刻君卿舞是绝望的。

      君卿舞只是和钱字过不去,但凡有一点钱,三世生死劫,他不会这么狼狈,存钱是他的执念,别人花他的钱他不疼,认为理所应当,他自己花自己的钱,疼的不行。实在嘴馋,买了几坛酒屯着,也没了。

      沈清辞心里不舒服,又喊了一声:

      “蓟州郡侯。”

      “啊?”

      “有酒没?”

      蓟州郡侯还以为这又是消遣他来了,结果不是,说了一句都没动过,原封不动的存在那里。沈清辞让他拿两坛来,自己静静的坐在桌子旁,沈清辞眉目清浅,一头柔和的发丝挽了个马尾,略微带着点柔柔的褐色,脸色有些苍白:

      “你不能喝,你看着我喝,别这么小气,钱都给你了,斤斤计较,又不是菜市口的大娘,唇腔舌战的,谁也不好看。不够我给你,大不了我不要工钱了,你知道的,我又不缺这些。”

      沈清辞自顾自的喝着,他酒量确实不好,一口酒入胃是灼烧的痛,辣辣的,呛的喉咙都疼。他在家里从来没有喝过酒,比不得君卿舞他们年少爱酒,无酒不欢。身为皇家形象代言人,硬是被君卿舞拉着,灌了不少。不过是从以前的一杯变成了三杯,后来君卿舞见他喝不了,缺德的以茶代酒,跟别人说是酒。

      在朝人都夸,沈相千杯不醉万杯不倒,好酒量,和太子殿下有的一拼!

      结果呢?

      问天问地心无愧怍,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我知道你委屈,你历劫回来的时候浑身是伤,诺儿当时就吓哭了,我也吓着了,我也想哭,但我是个男的,我不能像女的那样,多没面子,我从来都不掉眼泪。”

      “你要是还缺钱,我丞相府的房契抵押在你那里,算是诺儿的聘礼,写你的名字也行。”

      “还有一点,以后打仗的时候,你撤的远一点,你是中军的将领,不用上战场的,你一声令下,你让我上就是了,别一天死扛,没人管你我管你,你要对自己好一点。”

      “……”

      “……”

      不知不觉,沈清辞语无伦次,烂七八糟的浑话说了一堆,前言不搭后语,直接把君卿舞气笑了。原来一向雅正,品德端方的沈清辞沈相就是这么个混球,深藏而不漏。正打算再问几句作弄他,想着该问什么好。

      然后就没声了,沈清辞直接醉倒了,一头磕在桌子上。沈清辞平时最重形象,连扣子都不舍得系错半分,头发梳的整整齐齐,成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要是知道他以这么丑的形象倒在桌上,要这么多人观看,估计得羞死。

      酒量还是当年那个酒量,三杯就倒,君卿舞无奈,颤巍巍的挣扎着下床,将毛毯披在他身上。看了眼酒坛,冒着浓郁的酒香,酒香不怕巷子深,他梦里都是这个味道,可惜就是喝不了。如今眼下时节大好,瞥了眼沈清辞,呼吸均匀,睡得挺死。

      一咬牙,算了,不喝了,他要去干正事,他要当个好陛下……

      继续屯钱。

      ******
      [神族地牢]:

      地牢虽比不得天牢,那也是进去九死一生的,天牢里关的是朝廷里的要犯,地牢里关的就是傅族的傅匪。说是君轻尘以仁政治天下,但对待傅族还是有一套的,更何况他现在不在了,当政的是君卿舞。

      君卿舞性格和脾气并不不好,以前他委曲求全,想着六界人会给他一个好脸色看,反而大错特错,说他原形毕露,他实在装不下去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对谁也强势。尤其是对于傅族这种东西,一鞭子打下去非死即残,一般都不会留活口,直接绞杀。

      地牢是昏黑的,随处可以嗅到血腥,刑具上还粘着不知道是谁的皮肉,那里还有血迹未干。君卿舞找了个火折子把油灯点着了。火光隐隐绰绰,若不是上次好奇心大发,估计眼前这个傅族的将领,也跟着灰飞烟灭了。

      俘虏活口不易,他必须得好好对待。

      “本尊问你,魔族还剩下多少傅匪?”

      君卿舞目光定定的望向着他,夹着烧红的烙铁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左瞧右瞧,拿着火钳拨拨上面的炭渣,再举起来,冒着淡蓝的烟雾。好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面色有些不善的问道。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一袭黑衣,肤若凝脂,也许是火光的照耀,显得单薄至极,披了件藤青罗拽的披风,没有束发,头发浅浅的压在披风底下。他三五年华,如今正值四千,未及弱冠,舞象之年伊始。六界有规定,到三万岁时行冠礼方可束髻,平时六界男儿扎马尾便可,也可以披发束发混着梳。

      君卿舞有洁癖不假,但他不修边幅,披头散发可以,但所有用的东西必须是干净的,这癖好挺奇怪。

      “大…大概在一百万人左…左右…”

      “一百万人?人数不少嘛,比本尊的军队都多,魔族的匪患,慕容屿苏全部都招安了?”

      “…是…是…”

      傅族的将领有些口齿不清,君卿舞的气场足,端的是高高在上,风华无边。铺天盖地的气势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

      当初,慕容屿苏发动兵变之时,实行边打边招安的政策,以整个魔族为中心,发了个帖子,许以高官厚禄,将一百万傅匪全部收入旗下,为的就是能和君卿舞分庭抗礼,如今效果显示出来了,君卿舞真的碰到钉子了。

      而且,这只是一帮匪患,若真打起来,成为炮灰应该就是与神族对抗最后的下场,既节省了军队,又消耗了神族,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不得不说,慕容屿苏这个人很有想法,光看手段也是上乘之人。

      “你知不知道,魔界中傅族的集聚地点都在哪?用什么方法可以把他们调集在一起?”

      “有,…扶风地区有一个大的傅族聚集点,非常隐蔽,能直通慕容屿苏,连正规军都未必能打的过,傅族杀人方式极其残忍,得有撷兰令才能号令三军。”

      “本尊再问一遍,确定是一百万人,都在扶风,只有撷兰令才能调集全部匪患,是还是不是?”

      “是……”

      “确定?”

      “确…确定…”

      “听你这语气,一口一个傅族,你不是傅族人?”

      君卿舞有些玩味的问道。

      “我是魔族人。”

      “若是魔族人更应该杀。”

      君卿舞一双杀机毕露。

      那人吓都吓傻了,君卿舞虽看似阴柔似水,其实却寒气逼人,狠戾至极。在不会撬开任何一个人的嘴前,绝对会让你先下三级滚油地狱里见活阎王,骨头硬的人绝对会更惨,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君卿舞目光是幽咽的冷,将烙铁扔入火盆中,溅起不小的火星,一张俊美的容颜被火光压的明明灭灭:

      “最好不要骗本尊,否则我拔了你舌头。”

      “看好他,别让他咬舌自尽。”

      君卿舞转身对外面的狱卒交代道,语罢,便扬长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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