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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天劫 ...

  •   三日后,子时夜:

      匝路亭亭艳,非时裛裛香。梅林深处,踏雪寻春,烧灯续昼。

      案前放着一把长相思,幽怨的琴声徐徐传来,那人剑目星眸,清冷如水。一袭墨色长衫倾泻而下,恍若谪仙降世,不食人间烟火。容貌隐绘江山秀丽,额间一朵曼珠沙华,如血,如火,如荼。

      指尖似玉,皓腕如霜,伏在古琴上轻弹,凄寒肃杀却又带着婉转柔和,曲调张扬却不乏内敛沉深,天地之间,多少星月,黯然失色。

      往事如烟,不堪回首月明中:

      “君明怀,三千年前你杀我父君,又故作仁慈将我带回璇玑,我寄人篱下,说话做事永远都要看别人的脸色,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苦?”

      “城儿,你父君虽为叛军,但真不是我所杀,我让他解去阵法之后,他便已经自缢而亡,我见你在那里哭的撕心裂肺,无依无靠,余心不忍将你带了回来,三千年了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我只想给你一个家。”

      “只要有你在的地方,永远都不是我的家,我与你,冰释前嫌,长相厮守,终归无缘!”

      她笑得惨然:

      “我父君多好的一个人,忠于神族,忠于月离,怎么会是叛军,明明是你为了一己之私,忌惮月离一族的兵力,为稳固太子之位,强加给我父君的罪名,你派兵来的时候,我就躲在营帐里的屏风后看的一清二楚,事到如今你还想瞒我!”

      “城儿,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你君明怀舌灿如莲巧舌如簧颠倒黑白的能力真是让我折服。好在父君留给我一纸书信,如若不是我亲眼所见,你打算骗我一辈子吗?君明怀,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此仇不报,誓不为神,我与你,自此恩断义绝!”

      语罢,舞栀宁扬长而去,不给他留一丝念想,全然没有看见身后男子不舍的目光,君明怀重重从榻上跌落,欲起身追她却没有一丝力气,眼里蓄满泪水。

      “原来你从未信过我。”

      繁华落尽,一曲终了。竟生生挣断一根琴弦,一行清泪悄然滑落。

      那人喃喃自语道:

      “舞栀宁,我满心满眼尽是你,我只想护你一生,没想到你却频频误会于我,我说什么你都不听,此生如若不是你,何愁青丝配白衣。”

      “守是没有用的,心诚则竭,关心则乱,这点你应该知道。”

      “我亦知道,但我只希望她能够长安。不为仇恨而活,不为别人而活,只为自己而活。”

      “长安长安,久长则安,没有挚爱陪在你身边,你拿什么来长安?她长不长安无所谓,我只希望你能长安!哥,妹妹只希望你能长安。”

      一女子身着披风,手握梅花,从雪中款款而来,声音清朗明媚,却带着无奈与心疼。

      她俯身,将那支梅花放在案上:

      “我给你折了枝梅花。”

      “谢谢。”

      君明怀欣喜的将梅花拿起来,低头轻嗅,花开绝艳,清香扑鼻。

      “人间富贵花。”

      “不是牡丹吗?”

      君明怀不解问道。

      “人说牡丹是人间富贵花,国色天香,我觉得,梅花也是。”

      君诺离接着道:

      “你知不知道,你才是人间富贵花。”

      “算不得,算不得。”

      君明怀连连摇头。

      “自然算得,我说算得,就是算得。”

      “谢谢,帮我插到房中的瓶里吧。”

      君明怀莞尔,扶着案几起身:

      “我走几日,朝堂上托你和清辞替我守着。”

      “哥,你去那里?”

      “有事情,不会瞒着你。”

      话音落,人影消,所到之处不留一丝痕迹,唯留下君诺离一人孤赏雪景。

      只见长相思旁堆着几枚占卜之物。

      君诺离黯然失色:

      “天劫,情劫。究竟是缘还是劫。”

      她收了梅花,抱起长相思往回走:

      “琴弦断了能补,我替你把它修好。”

      ......

      漫天的彼岸花中,女子的身影若隐若现。执花在手,无语凝伫。

      “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此物何足贵,但感别经时。”

      此花虽美,不能相赠,睹物思情,又有何可贵。

      铅云怒滚,雷电翻腾,墨色的天空中迸发出一道道刺目的白,急如流星,教人胆寒。

      舞栀宁师承君明怀,琴棋书画,武功剑法,无一不是他亲身所教。君明怀飞升神尊了,自己应该也跟着要飞升仙君了吧?

      眼里倒映着那些银白,却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她似乎记得有人替她挡过这天劫,记忆中重重叠叠的影子纷至沓来,舞栀宁无声的笑了:

      “同情吗?我不需要。”

      突然,一双纤长的手将她揽入怀中,动作极其轻柔。那人的胸膛虽不宽厚却极其温暖,倚靠在他怀里有一种安心的感觉。君明怀甚是高挑,但压在身上却没有丝毫分量。她转头,额间那朵曼珠沙华映入眼帘。

      “飞升的天劫是躲不掉的,以你现在的修为,挡不了几道的。”

      “陛下,那你还有修为吗?自身难保了还要装大义装无辜装可怜,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们璇玑君氏又是谁,是生是死,与你何干?”

      几道天雷倾泻而下,砸在他身上,他隐忍着,声音沙哑:

      “城儿,别闹,听话。”

      舞栀宁极力挣脱君明怀,但无奈被他牢牢嵌住,挣着挣着,就再也不想挣开了,她苦笑。

      “陛下,万一我们让劈死了怎么办?”

      “劈不死你。我死你活着。”

      “陛下,你拿身子挡,疼不疼?”

      “我没有修为了,你嫌不嫌弃我?”

      “栀宁怎敢嫌弃陛下?”

      “别叫陛下,和以前一样,叫我哥哥。”

      “哥哥,你后不后悔当初把我带回来,养狼为患,如今狼长大了,反咬你一口,这疼,你该不该喊?”

      “不后悔。”

      天雷不知疲倦的砸在他身上,噬心入骨,痛彻心扉。慢慢的那身墨色长衫已看不出原有的颜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腥红的血色。

      天涯何处无芳草,天若有情天亦老。

      可天偏偏就是这么的无情,天劫亦是如此,不再深沉内敛,反而变本加厉的来折磨他。天地之间最残酷的刑罚莫过于天雷和荒火,能承受的住的仅仅只是那万分之一。

      天劫易渡,情劫难渡。

      天劫过后,晴空万里,初升的太阳温暖明丽。

      舞栀宁久久不愿转身,君明怀低头,看她早已是泪流满面。舞栀宁的瞳孔里倒映着他的影子,弥足珍贵。

      满面病容,乌发凌乱,苍白褴褛,白骨外露。

      但却绝胜烟柳满皇都。

      光风霁月是他,满身狼狈也是他。

      上九霄,入地狱。而她,至始至终都不配站在他身旁。

      “别哭,哭什么呀?”

      君明怀用拇指轻轻擦干她脸颊两边的泪,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我看你瘦了好多,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又病了?”

      “没事。”

      君明怀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那日我话说重了,你怨不怨我?”

      “和我回璇玑,成婚。”

      “我做不到和你在一起。”

      她已然泣不成声,抱着他,颤抖着身子:

      “君曌,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的要命,可我做不到和你在一起......”

      不在一起?那和一纸空谈有什么区别?

      “命中劫吗?命中劫也算劫吗?情劫也算命中劫?舞栀宁,我爱你,至死方休。城儿,我只希望你记住一句话,我爱你,从来无所求,无所图,无所谋。”

      话已至此,君明怀轻轻推开她,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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