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真相（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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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应了声好，十分乖觉的走到一边去给他倒了杯水放在桌上，给他时间整理思路。
杨恪头稍稍垂着，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杯子里漫起的白雾。
“你猜对了。”杨恪突然抬眸看我：“高家就是在替丞相做事，从你爹那一代就已经开始。”
“你爹死后高兄接手高家，事务皆由他处理。但高兄也并非心甘情愿，至少据我所知，在你爹还在世时他们父子就常为这件事情争吵。”
“等在高家的地位巩固后，高兄就开始着手于脱离丞相的管控，渐渐给手下的人员换血。原本以高兄这样谨慎的性子，此事虽然危险，但仍以一个缓慢的速度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只可惜近日政局动荡，高兄为避免夜长梦多便加快了进度。”
“动作大了即易出纰漏，丞相那派有所警觉，派人下来暗查。这一月多来本王与高兄已尽力在弥补之前所留下的漏洞但仍赶不及。老东西动作太快，我以为他做事不会如此之绝，没想到还是我想的少了。”
我万万没想到这和我爹还有关系，声音微哑：“我哥明知道是祸患，为何还要前去赴死？我不信他对世间一点留恋也无。”
杨恪抬手摸我的发顶：“当然有，那就是你。你就在高家，只有你哥抛了自己的性命，你才能活下来。否则，别说是一个车队，整个高家上下几十口人，一个都活不了。”
“高云，你要好好的，这是高凌用性命换来的安宁。”杨恪抚上我的脸侧，拇指抹过，擦去我不知什么时候流下的眼泪。
“高家暗地里做的是药品生意，输送各类毒药与违禁药品，刘家则对外走私，甚至包括军用武器。高兄尚可说是被逼无奈，刘锦却是自作自受。自以为傍上了大树就无法无天，直接间接残害了不少人家，也难怪有人要杀他。”
“老东西为求稳妥自断一臂，结果没几日刘锦又死了。与刘家做买卖的也不是善人，现今货源一断，老东西若不及时找人顶上去，接下去的日子怕是过不安生了。”
杨恪冷笑一声：“堂堂宰相，却做出了狗咬狗这样的戏码。”
杨恪脸色很冷，眼里是我从没见过的嘲讽与压抑。
我突然有一种感觉，这时的杨恪才是真正的杨恪，是真正从皇族里踏着尸骨走出来的成王殿下。
出言调戏我的、撞乱我心扉的、笑着拥抱我的杨恪，是千锤万凿后被雕琢成型的玉石，是历经风霜后勉强留存的一株紫竹。
“那你呢？”我看着他，明明眉眼都是熟悉的样子，又好像那样陌生：“殿下，你在这出戏里扮演的又是怎样的角色？忠臣良将还是乱臣贼子？”
“我......”杨恪紧蹙着眉，开口时有些失声，清了清嗓子才继续道：“当年，那只小狗被毒死后，当时的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去找了先皇后求情。我虽然并不知晓他们谈话的具体内容，但能让先皇后罢手的定不是什么兄弟深情，只能是利益。”
“救命之恩当也由命来偿。我从最开始就是皇兄那边的人，丞相找到我扶持我也不过就是白费力气。”
“这样。”我笑了一声：“灯会那日，我听了你的描述只觉得你对皇上怨气颇大，没想到那也是在骗我。殿下心思深重，请恕小人愚钝。若我往日所述所为有阻碍到殿下的，希望殿下可以不要追究。”
杨恪听我这样生疏有些发愣，脸色顿时白下来，急急道：“我从没骗你，那日所述句句肺腑。我只是不敢告诉你，怕你也因此被牵连进来。”
我听的冷静，还垂眸倒了一盏茶推至他眼前，淡声道：“嗯，劳殿下费心了。这么说我哥也知道你与丞相异心是吗？”
话说出口我又自觉不对。若我哥知道这件事，那夜在书房应该也不会态度那样强硬。
之后我哥对杨恪态度的转变也正说明了他至少在那时并不知道杨恪是皇上那边的人。
果然就看见杨恪摇头，虽然他脸色还是不好，却没多话，与我解释道：“他知道这件事情并不久，之前只以为我是与丞相意见相左，想独立出来。毕竟此事绝密，统共知情的也不过几人。我曾观察过高凌一段时间，也试探过几次，确认放心后才和盘托出，考虑与他合作。”
“我倒不知道高家还有殿下的眼线。”我笑了笑，心中嘲讽至极。
我问他：“一段时间是多长时间？”
杨恪沉默良久，沉声道：“约莫六年。”
我被他气笑了。
我只当有个一两年也就算了。整整六年了，杨恪还真是沉得住气。
两人都不言语，屋内一下子安静的可怕。
我把从与杨恪相识开始直至今时今日的整条线都细细对过一遍，忽觉奇怪。
杨恪先时对我虽并非冷淡却也始终隔了些距离，怎么后来就突然热络起来，半点戒心也无了。
我开口：“最后一个问题。我与你初见是在小巷中，你与余意举止亲密。既然你说你们只有消息来往，那当时必然是察觉到有人，避让不及下演的戏吧。还有那日在梁大人府里，你与连面都不能露的那个人交谈也被我撞见。”
“这样浑身都是疑点的我，殿下是如何放下心来的呢？莫不是想着色.诱我吧？”我顿了顿，笑说：“那的确还挺成功的。要我道一声恭喜吗？”
杨恪声音轻：“若是真成功了，那确实是要道喜的。”
我愣住，脸上笑容再挂不稳。
杨恪垂眸：“梁大人府中我曾抱过你，探过你的经脉。绵软无力，别说习武，连活动都少。而且......”
杨恪说话声音低了又低，收入我耳中却每一个字都清晰异常：“我也找人盯过你一段时间......没有异常。”
我了然，虽然猜到是这样，但听他就这么明明白白的说出来还是不免失望。
我最后还是点头，自嘲道：“之后发现我确实是个废物点心没什么大用便放下心来了吧。比起我哥被怀疑了六年，殿下对我还真是好极了。”
杨恪有些无措，伸手想牵我，悬在空中好一会儿又颓唐的收了回去。
我扭头不去看他，怕见到他这幅样子又要心软，冷声道：“我原以为我在你心里能抵得上些许分量，哪怕不是全然信任我也认了。结果呢，你瞒着我，我哥也瞒着我，我以为的不是我以为的，我相信的不是相信我的。”
“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受吗？你知道我看着我身边的人在我毫无察觉的时候一个一个死去是什么感受吗？杨恪，我对你真是掏心掏肺了，可你对我怎么能这么狠？”
“你别这么说。”杨恪握紧了桌上的茶杯。茶水烫的茶杯也灼热，杨恪手指都红了他也不去看，只盯着我：“高云，我是真心喜欢你，你当真感觉不到？我长到这个年纪，再没遇见过另个让我这样心动的人。”
“我也是肉.体凡胎，我也只这一颗心，一半是江山社稷，另一半就只盛着你一人。是不是非要我把心都剖开你才肯信我。”
我听着，也望进他的眼睛里。他难过，我又何尝不是往心上扎刀：“是吗？王爷不过就是图个新鲜罢了，何必来找我？世上名字叫做高云的人多了去了，其中比我好的人也多了去了，你......”
“不是。”杨恪难得打断我，话里盛着的情意太重：“我不是图新鲜也不是想耍你，我只是喜欢你。就算你再给我十年二十年给我一辈子时间我也只要你一个人。”
我语塞，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个毛头小子似的随随便便就能把一辈子就挂在嘴上。
但终究还是没能忍心再开口伤他。
我闭了闭眼睛，觉得疲惫非常，叹气道：“守明，不过几个月而已，我怎么觉得像是活过了几年那样漫长。”
杨恪听我换了称呼，心间一动，小心翼翼的伸手揽了我一下，见我并没有拒绝才猛的拉我进怀里，额头磕在我肩上颤声说：“累了就休息。你安心睡着，我会在。”
我吻在他的耳后，喃喃道：“仅几个月而已......你撑了二十多年，你该有多累啊。”
杨恪身体一僵，眼圈渐渐红了，却没说话，只是搂的更紧了些。
我回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柔声道：“你去干吧，我会尽我所能助你。”
“我的大英雄，要打个漂亮的胜仗再回家啊。”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真相（二）
